话已说到这里,庄妃心中暗喜,却看似漫不经心地回道:“这丫头文静,恐怕将来处事要受些委屈。”她想引出否定的句子,继续将话题引到吴克善三子弼尔塔哈尔的身上,令他们做出会善待雅图的保证,然后再顺水推舟去谈亲事。这样是极为光荣面子的做法。
“那便嫁得近些,就在京城也不错,娘娘时常可以探望。”吴克善的眼中亮起狡黠的光,趁机说道:“娘娘舍不得四公主,皇上这般疼爱,定会达成娘娘的心愿。”
国事初平,大清的公主有哪一个不是时刻准备着为国献身远嫁,身为皇太极的嫔妃又岂可有私心,若有,便是十分不敬。
居然这样就被曲解了意思,暗悔的庄妃终于现出一点忿色,咳嗽道:“大哥说得是,如此看来,想必大哥也是舍不得孟古青,所以每年岁贡都要亲自来见她。”
若说舍不得,便是自打耳光,若说舍得,这往后难道断了联系?
好利害,布木布泰终究是布木布泰,吴克善脸红了,一时失语。
“姑姑。”孟古青敏锐地感觉到了,徐徐走来,笑道:“太好了,那您就别让阿玛额娘每年都来了好么,他们每次来都要叮嘱好多遍规矩,好辛苦啊。”
“这孩子真不懂事。”阿艺思一听便懂了,及时走去拍拍她的肩,微嗔道:“教你规矩是为了教你学会伺候主子。再辛苦,阿玛额娘也要亲自来,不检查你这一年的课业,难道纵了你不成?”
“额娘。”孟古青亲呢地搂住她的脖子,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些,是我误会了阿玛额娘,真对不起。”
分明是指桑骂槐,庄妃终于听不下去,起身告辞。雅图和奴才们灰溜溜地跟着她,有些狼狈。自始至终,连图谋都未曾表明便大败至此,她真没有想到。
有仇不报非君子,之后不久她去到关睢宫探望海兰珠时略有一些提及,也是不想多说的模样。
此时已是早春三月,天还很冷,因此海兰珠身体虽有改善,也是常不出门,卧床养身。此刻听到庄妃的说法,有点不平:“那丫头居然敢这样讽刺你,她太过分了。”
要的便是同仇敌忾。庄妃抹起了眼泪:“孟古青的确娇纵了些,不过年纪还小将来你慢慢教总会好的,不像我这里,福临啊,真让我伤心。”
索伦图有孟古青,福临有乌云珠。海兰珠一听很有感悟地蹙眉道:“乌云珠做了什么。”
庄妃借机编造起来:“前两天因为一点小事我说了她几句,没想到福临居然为她顶嘴。我真是气到心疼,明明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在他心里一个小丫头比我还重。”
三言两语,便中了海兰珠的心事。海兰珠虽然享受着心腹萨娃的按摩,心思却飘到索伦图的身上:“那你打算怎么办?”
庄妃无奈地继续说:“幸好乌云珠将来只是做小,又伴在淑哲身边,有规矩辖制着,她若是正室,我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海兰珠想想,凝神静气地挥手,跪地伺候的萨娃赶快起身退了出去。
剩下的,便是这对姐妹兼情敌的合谋。海兰珠叹口气,主动地表白了心思:“妹妹,你说到我心里去了。”
“姐姐。”庄妃忧心忡忡望着她:“对乌云珠我能应对调教,倒是你怎么办。孟古青越发拿大了,姑姑又这样惯着她。”
“虽然如此,这孩子对我倒不敢少了恭敬。”海兰珠不愿失了面子,谈起她的好处:“刚刚萨娃按摩的手段,便是她令图雅教的。”
“这不过是表面的孝心,她若真孝敬你,就不该鼓动八阿哥。”庄妃谈起她的去而复返:“这样大的本事,难道姐姐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总不能为了她,小八连我这个额娘都不认吧。”海兰珠有点生气,当时哭闹中的索伦图的确是不依不饶的。
“现在他还小,将来谁知道。”庄妃阴冷地笑了笑:“姐姐,宁可未雨绸缪,不要临渴掘井。”
“那怎么办,你给我出个主意啊。”海兰珠最重视的只有皇太极和索伦图,她的心被抓住了。
“你要是能将孟古青牢牢抓在手里,天天给她立规矩,你还怕她会不乖乖听话吗。”庄妃笑道:“虽然皇后疼她,可是只有你才是她的正经婆婆,你要管教她,谁敢说不合规矩。”
“你以为我不想吗,那也要皇后肯放手才行。”海兰珠有点泄气。
“这有何难,只要姐姐按我说得去做,保管皇后乖乖地交她出来。”庄妃微笑地扶住海兰珠的肩,耳语道。
第三十五章 乌云珠挨打
这夜,皇太极和往常一样宿在关睢宫中,海兰珠微怒含嗔地撒娇:“臣妾说得就是没错,皇上不替臣妾做主,皇上就是不疼臣妾。”
“我哪儿敢。”皇太极的眼弯弯眯起,小心翼翼地搂着她:“只是你要照顾小八已然十分辛苦,如若再加上孟古青,朕着实心疼。朕看她被皇后调教得就很好,哪里敢在你面前放肆。小八不过一时任性,没什么好计较。”
“为了那个丫头,他根本失了魂似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说了赶她回去,又巴巴地请回来。”海兰珠十分不悦地推着他的肩:“皇上。这不光是伤了臣妾的面子,还有您的威仪。臣妾想要亲自管教她,也是为了将来考虑。”
“也罢,就听你的吧。”皇太极温柔地凝视着,忍不住吻向她:“海兰珠,朕什么都依你,只要你高兴。”
“多谢皇上。”海兰珠娇羞地放松身体任他动作。
浪漫的一夜很快过去了,接到消息的哲哲心如刀割。她越发相信,任何人的痛苦都及不上海兰珠的一句话。然而此刻就算怨恨深似海又有何用。
这些日子以来,阿艺思都守在孟古青的身旁,因此常常见到哲哲,时刻为她分忧:“皇后,您别担心,也许只是暂时的。”
“唉。”安慰人心的话听来格外酸楚,哲哲难受极了:“我真舍不得这孩子。”
海兰珠心怀埋怨已久,到了关睢宫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整治孟古青。所谓婆婆调教儿媳,又有什么手段是做不出的。
这样想,不仅是哲哲,就连阿艺思也是提心吊胆。一边旁听的孟古青却是眨眨眼睛,附和额娘的说法:“是啊,皇后,说不定,我很快就会回来,您别难过了。”
海兰珠任性起来确实令人头疼,但倘若她有气没处撒又会如何?
联想不久之前才从这里忿忿而归的庄妃,孟古青很快想明对策。
因着旨意,海兰珠随后亲自来接孟古青,于是,苦心经营的她随后便迎来叫苦连天的日子。
索伦图发现孟古青转移了地方十分喜悦,见到孟古青时却只淡淡地讽刺:“怎么,莫非你被皇额娘赶出来了?”
“八阿哥怎么这么说。”孟古青委屈地抿唇:“是我自愿来服侍宸妃姑姑,在姑姑跟前聆听教诲。我也很想念你们。”
“是吗。”索伦图感到虚荣的幸福,笑道:“算你有良心。那么,以后点心我不必再使人送去了,就在这儿分你一半吧。”
“多谢八阿哥,不过。”想必海兰珠一定会克制他们相见以显示规矩,孟古青为难地蹙眉,暗示道。
果然,当如此一幕到来的时候,经过调教的索伦图很乖觉地从命,答应海兰珠只要遇见她便避开。
海兰珠暗暗称喜,谁知,接下来,白天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孟古青便要来请安,热情极了。而索伦图一见她便立刻向海兰珠告辞回乾清宫。到了晚上,他又来神出鬼没。
没有多久,每次皇太极想同海兰珠亲热总有些战战兢兢,终有一日忍不住道:“算了,让孟古青回去吧。我真是服了小八,再不敢招惹他了。”
若是别的皇子这般无理,早已受到申斥甚至责罚,可是索伦图,皇太极一根发丝都不敢动。
“皇上。”海兰珠眼泪汪汪无可奈何:“也只能如此了。”
细思之下,二人的怨气无处发泄,皇太极又问她:“你原是温和的人,怎么跟孩子计较起来,说吧,究竟是谁在你跟前挑拨?”
海兰珠忿忿地叹气:“还不是布木布泰。”庄妃害得她这么惨,想独善其身?做梦。
皇太极听得可笑:“她说什么你便信什么?总是这么不安于室。”庄妃曾说福临为了乌云珠同她争执,何不唤这两名孩子来问个明白。于是,他想想又道:“明天你去永福宫打听打听,若是真的还罢,若是假的,你日后可要警醒了。”
“皇上总是最疼臣妾。”海兰珠得意地躺靠在他的胸膛上,又有点不安地问道:“待到七月选秀,皇上还能对臣妾这么好吗。”
“我的海兰珠,你总是这么单纯。”只有她才会如此直白地问出来,皇太极感到幸福:“当然能,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从来没有任何女人能比你更重要。”
另一边的庄妃已也算到,所以当海兰珠带着索伦图进屋来看到的便是如此一幕:福临乌云珠都跪着,庄妃怒气未消地坐靠着椅背,手按在桌上拍了拍:“福临,我让你写大字,你居然令乌云珠替你写,你们两个都要受罚,你服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