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悠哉说了句:“那本王且看看四小姐如何去救林丞相。”
林杝右拳紧握,只当他是空气。
沉气环视了一下四周,床头靠墙,旁边有半人高的案几,上头搁着些常用的小东西和一盆云松,先前被林杝倒过汤药。小案旁边就是梳妆台,两个地方都可以借力前行。
她立即用右手当桨,往后划,与此同时右脚向后蹬,带动整个身子从床尾挪到了床头。
李束樘冷眼旁观了林杝片刻,看着她的手攀在案几上,使劲想站起来。半起又跌落,许多回。四姑娘始终没有放弃,咬着牙再一次次拼命对抗着麻木的左边。到最后,七王爷“大发慈悲”,主动配合起林杝的动作,估量好对方发力的时间,也默默用力。
于是林杝在下一刻猛地站了起来。
一阵喜上眉梢。
然则,这毕竟是两只灵魂第一次合作共用这个身体,虽然林杝单方面不知情,李束樘发出的力气,没有发得恰到好处,稍微用过了些。林杝站起来不过一瞬,就因为两边力量不平衡,身子向右,腹部撞在案几沿边,又被案几反弹,再次跌坐回床上。
林杝试了这么多次,只当这次是她靠着右半身努力出的成果,心里多了一点欢喜。忍下腹部的疼痛,坚信可以凭自己半身的力量站起来!
万万想不到,李束樘会在暗中帮助她。
如此站起又跌下地尝试了五六次,李束樘终于拿捏好了林杝的力度和速度,使她稳稳站了起来。细汗沁在她额头上,沾着细绒绒的胎毛有些微痒,林杝抬手拭汗,难得露出一片欣慰的笑颜。暂时将如厕之事忘却了去。
既然成功站起来了,就继续下一步计划,望向被屏风遮去一半的那头——书桌。
林杝小时候,林丞相曾经送她去太学与皇子皇女,和一些达官显贵家的孩子一起,跟最好夫子,读最好的书。不想当中发生了些变故,没念多久便辍学回来。于是林丞相就在自己府上辟了个院子院,让林家的几个公子小姐都在自己家念书。
林丞相知道她喜欢读书,便特意在闺房西面做了一整面墙的书架,放满各类书册;又用极薄的镂空雕花木板作墙,隔出这方书香天地,两边挂了紫纱装饰,正中间则放着一张红木桌,桌上文房四宝俱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精致的金丝鸟笼,笼子里锁着一只苍头燕雀,安静地立在细吊杆上。
屏风为了避免外面的人一开门就见到床上的情形,所以靠床尾。案几和屏风的空隙略大,视线所及,李束樘一下就留意到那只突兀的鸟。苍头燕雀并非珍品,可以说是普通至极,林四小姐却用金丝笼子供养着,好似十分宝贝,不知这只燕雀是何来历。
正疑惑间,突然感觉一股向上的力量,要托得整个身子都向上。他立即回过神,看到林杝的手臂弯曲地撑在案几上,摆出一个跳跃的姿势,吃力地跳起。也是,只有半边身体有感觉的人,要怎么用走路的方式迈出一个步子?必然得学小时候斗鸡时的样子,用一只脚金鸡独立,努力跳动前进。
案几给了林杝莫大的支撑,让其顺利跳到了梳妆台边。梳妆台过去,屋中央放置着四脚红木镶大理石面的圆桌,和四个圆凳子,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型的山河图,详细描绘出瑞昭国今日的疆土,各个州和首府,山岭地势和山脉走向。李束樘瞥了一眼,心中感叹此图堪比他书房那副高价求来的地图。
一个女人房间里不挂山水鸟兽,也该是春宫鸳鸯,这个林四小姐屋子里居然挂山河图,能说是林丞相的功劳么?
林杝右手想够梳妆台靠着的墙,可惜差了那么一点点,便又用老办法,再要跳过去点。李束樘却在此时故意膝盖弯曲,往下用力。如此林杝在上下两个力的对撞中,失去了重心,狠狠摔在地上。
“嘶——”林杝倒抽了一口凉气,右手手肘撞在地上,先是一麻,然后剧痛。
暂时用不出力气,就坐在地上,靠着梳妆台的一角休息片刻。她不能被李束樘的行为激怒,还要在心中保持着警惕,尽量不让这个妖孽王爷读到她的心声,使他有可乘之机。
摔倒了总可以再爬起来。
书桌上的燕雀察觉到这边的响动,歪着脑袋看过来,一声不响。
林杝也看着苍头燕雀,眼中的深意渐浓,正蓄势待发要重新站起来,没走多久的柳绵又急匆匆跑回来,推门而入都没来得及看屋内的情景,光闭着眼睛喊:“小姐!不好啦!二公子被人抓起来了!”
【011.谁利用谁?】
更新时间2013-4-15 13:05:34 字数:2121
“你说什么?”林杝惊呼。
柳绵此时才注意到她家小姐跌坐在地上,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立即跑过去,将林杝扶起来,又急又气地说:“小姐!你这是想干嘛?!身子虚弱就该好好躺着呀,摔着哪里没有?!”
林杝哪里有心思关心自己的身子,右手紧紧抓住柳绵的衣袖,目光灼灼:“你说我二哥怎么了?!”
“方才,方才我正要出府去寻二公子,就看到无忧慌慌张张从府外回来,便将他拦下来,问他家二公子在哪儿。他说,他说二公子下午带着他看了几个附近的道观,正走在回来的路上,忽然被一批黑衣人袭击。公子拼力将他突围出来,让他回来找大夫人救人。”无忧是林仲之的贴身小厮,清秀的半大童子,人很机灵。
黑衣人?谁派的黑衣人?
若是皇帝的人,林仲之犯不着去惊扰大夫人,他与大夫人没有亲近可言。皇帝与林仲之虽然算不上相熟,但看在林丞相的面子,也得给人家留点退路。二哥既然要无忧找大夫人,不该是小皇帝知道了他和她的秘密。
那……
“是你的人?”林杝在心中质问李束樘。
李束樘反问,“你觉得呢?”
林杝只觉得,这声无声的反问里,有些笑意。
“你说你给我一次求救的机会,不为其他,只是想有个机会,让人把你在林府的消息传出去。”四小姐咬牙,恍然大悟。他李束樘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干坐着等死,对她说那些假仁假义的话,其实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林仲之不过出去一个下午,就被发现了端倪抓了去。应该赞叹一声,七王爷的人,训练得真有速!
“林四小姐,你是我至今见过的,众多女子中,最聪慧的一个!”李束樘不咸不淡表扬了她一句,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女子心中怒火翻滚,又从心口喷发,瞬间点燃了全身,杀气腾腾。林杝恨不得李束樘立即死无葬身之地,又恨不得把烛台上的火焰,点在自己身上,烧死他也烧死自己。终究是她害了林仲之。
李束樘感觉到林杝的愤怒和恨意,那种灵魂被排斥的感觉尤甚。不过,他当下比之前刚发现这现象时,镇定了许多。因为每当林杝情绪激动,产生这种排斥,也总会有一个虚空中的力量,扯住李束樘的魂魄,使其安然无恙。他便大胆地做出推断,这是那个对他下离魂术的吊脚道士,唯一给他的优待。
“小姐?”柳绵见林杝发呆,担忧地呼唤。她听不见两个魂魄的对话,只当林杝是被消息吓到了。今天她家小姐从醒过来以后,日子就没有太平过。
林杝回过神,对柳绵道:“扶我去书案那儿。”
“小姐?!”
“我给瑞木大哥写封信。”林杝直言不讳。
柳绵便小心翼翼扶着林杝来到书案边,安置妥当林杝,自己则站到对面,低头给她砚磨。
林杝看了一眼那垂在腰际无动的左手,心中那股对李束樘的恨意,使她无所畏惧,若李束樘中途敢捣乱,她就直接拿毛笔扎进左手手掌里。戳不穿,凭她现在盛怒中的力气,也能叫左手麻木半天。林杝有些庆幸,庆幸她拥有的是右半身,写字不成问题。
李束樘却并不想在这时破坏林杝的行动,他通过林杝的眼睛,看着她从书案上抽出一张小笺,并非普通的白黄,而是成浅青色,且纸中掺着丝丝银线,十分精致。李束樘为之一赞,这林四小姐真是个别致的妙人。只见她提笔沾了墨水,娟娟小楷跃然纸上:
瑞木大哥,
见字如晤。今有所托,万万急迫。其一家父郴州之行恐有埋伏,其二仲之遇险,皆七王爷所为。杝深居林府,多有不便,还望瑞木大哥出手相救,感激涕零。
林杝亲笔。
李束樘有些不明白,默默问:“四小姐为何不一开始就向瑞木家求助?瑞木小将军可比你那无能的二哥管用些。”
收笔的姿势一顿,告诉瑞木,我身上附着个男人?从此以后,再无颜面相见?林杝冷笑,“七王爷管的真宽。您自称大丈夫,说一不二。林杝虽小女子,但也信守承诺。反正我既已求助于二哥,便不会再劳烦他人。请王爷放心。”其中的讽刺,冰凉刺骨。不说其他,若我真的在信上将此事说与瑞木俊,敢问七王爷你会安然在这儿等死?
那头沉默,不再自讨没趣。
柳绵看林杝停笔,自觉地走到书桌那头,把金丝鸟笼打开。里面的苍头燕雀极有灵性,自己跳到柳绵的手背上,被送到林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