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再、再辜负她,让她委……委屈、不开心……”
“我必不饶你……我在黄泉、黄泉路上等你们……”
“你若对她不好……我让你连鬼都做不成……顾雨沐、你记住!”
“对她好……”
顾雨沐握着香囊,那香囊上莫阙溅上去的血烙得他手心生疼。
莫阙的声音越发的弱了,雨水洗刷去了他脸上的泥与血,露出了他清俊的眉眼,紧闭的眼在这一瞬满是狠戾,濒死之人不该有的狠戾。
“折蓝……折……我……”
雨越发的大了。
莫阙苍白的脸在灰白的视野中变得那样的刺眼。
顾雨沐静默了片刻,慢慢的收起了香囊,他俯下身,继续挖莫阙还掩埋在乱石泥沙中的身体,男人静静闭着眼,在长眠中沉默了。
顾雨沐讨厌莫阙,不仅仅是因为十里折蓝的原因,莫阙死了,他本不应该感到悲伤,但还是被这个男人撼动了。
不过也仅仅是被撼动了而已,顾雨沐不会怜悯这个曾经与自己为敌的男人,也不会敬佩这个男人做过的一切。
他带着莫阙的尸体,等过了雨天,一把火,将这个叱咤一生的男人化作了一盒灰烬。
如果让莫阙就这样死在乱石下,十里折蓝折蓝会伤心,会埋怨他,会埋怨她自己。
他这样想着,带着木质的骨灰盒,骑上了赶回丰城的路。
路上,他洗去了香囊上的血。
路上,他听闻了付久墨带领大军攻破了止欢国境内三百里城镇的消息,那个替代了付久墨伺候在他身边的人,他还来不及向他发难,两人就已经分开了。
到如今,欺骗者立了大功,他越发难向他问了。
也听闻了安擎中箭,重伤而死的消息。
……
“其实也不错,”夜晚奔驰在林间的顾雨沐这样想着,扬起了手中的马鞭,“驾!”
顾雨沐对安擎的感情是敬佩,安擎向着十里折蓝射了一箭,意图杀死十里折蓝,虽然没有成功,顾雨沐却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往那般尊重这个给了他许多的人。
与其到时候两人相对着默默仇视,他也不知该如何向安擎问罪,倒不如现在……至少,不是他不救安擎,而是来不及救,没有办法救。
回到丰城是在深夜。
小院里一片寂静,顾雨沐径直闯进了司马宥晴的房间,叫醒了正在沉睡中的大夫,大夫睡眼惺忪间看到他,眼睛顿时睁大了。
“皇上?”
“嘘——”顾雨沐按住司马宥晴的肩,将袖中的药瓶拿了出来,“解药。”
司马宥晴惊得忘了该怎么反应,好一会才接过了药瓶,打开闻了闻,又盖住了,顾雨沐站在一边,司马宥晴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说道:“皇上,你中毒了。”
顾雨沐一愣,后知后觉的想起密室里的毒,司马宥晴按了他的脉,说:“这种毒名为香娆,无色无味,好在皇上你吸入的不多,毒性不深,不然会丧失五感,浑身瘫痪……我这边有解药,皇上你还是吃一颗为好。”
说着,司马宥晴下了床,留顾雨沐震惊的站在一边,想起了他放在盒子里的那个人。
密室里燃了檀香,莫阙离它极近……难怪莫阙会将药香辨错……难怪他最后会逃不出那个密地。
还好他还活着,不然死的就不只是他们两个,十里折蓝也会因为没有解药而亡。
“司马大夫,解药……”
碰。
床边的窗户被人推开了,君白月从窗口跳进来,看到顾雨沐的时候眼睛亮了亮,“你在这里,公子呢?”
顾雨沐滞住。
君白月和拿药回来的司马宥晴见他脸色渐渐难看了,不由着急了起来,“我从折蓝房里出来,也没见着公子……公子呢?”
“皇上……”
“他在这里。”
“……”
君白月看着顾雨沐手上的木盒,身形忽的一矮,一边的桌子被她撞的移了位,“安胡子……你不要和我开玩笑……公子、公子他武功盖世,怎么、怎么可能……”
司马宥晴别过脸。
君白月冲了上来,她抓住顾雨沐的手腕,在顾雨沐黑没来得及甩开她的时候一手夺过了骨灰盒,高高抬起,像是要把那个在她看来是玩笑的盒子摔了,但是动作却卡在了举起的那一瞬。
顾雨沐平静的看着君白月,女子的脸上已滑落了泪水,“君白月,我没有骗你。”
君白月空白着表情回望顾雨沐。
顾雨沐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莫阙死了。”
“够了。”司马宥晴在一边忍不住说道,她上前来把药塞进了顾雨沐手中,然后一把捂住了君白月死死瞪着顾雨沐的眼睛。“君姑娘,节哀。”
君白月浑身一震,忽然就放声哭了出来,她的眼睛被司马宥晴捂住,泪水飞快的润湿了司马宥晴的掌心,顾雨沐面无表情的抬手,点住了她的睡穴。
女子软倒在了司马宥晴怀里。
“我去看看十里有没有醒。”顾雨沐似乎叹了口气。
司马宥晴边把君白月放在床上,边转过头来对顾雨沐说:“她服了药,不会醒的……你们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十里姑娘以为你去战场了,她还不知道毒的事。”
顾雨沐微微皱了眉,“解药……”
“应该是没有错,与我之前猜想的成分差不多,我会让十里姑娘服下,”司马宥晴扬扬下巴,“还请皇上你放心的去战场继续杀敌,我们会照顾好十里姑娘,在此处等你们归来。”
顾雨沐静了一会,“十里服了药,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我看看她便走。”
司马宥晴点点头,“天亮之前离去便可,我去熬药,皇上若是饿了,也可以来厨房寻些吃食。”
“麻烦大夫了。”
十里折蓝脸色好了。顾雨沐看到十里折蓝的时候这样想,比他走的时候好多了。
他坐在床边,握着十里折蓝的手,女人的手被边城的风吹得不如以前光滑,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舍得放开手。
顾雨沐爱着十里折蓝,却从来没有能好好护着这个女人,莫阙爱着十里折蓝,做的却是先毁了这个女人拥有的一切。他们做的是一样的事情,却因为十里折蓝爱的人不一样而有了不一样的结局。顾雨沐何其有幸,得十里折蓝眷念,不离不弃,不怨不离。
十里折蓝睁开了眼。
一阵香味从床头传来,她揉揉眼,鬼使神差的拿过了枕边的香囊,模模糊糊的想起这是自己挂在了马上引开莫阙的东西……
她忽然清醒了。
香囊只有莫阙会有——莫阙昨晚来过了?
扣,扣。
“十里姑娘,你醒了吗?”司马宥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十里折蓝握紧香囊,“醒了,司马大夫你进来吧。”
“好。”
司马宥晴笑着推门进来了,手上还端着一碗药,“十里姑娘你这一睡又是三天呢,可要喝些水?”
十里折蓝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我自己倒便好。”
说着,她扶着床栏,稳了稳有些发软的腿,才慢慢迈开了步子,司马宥晴将药放在桌上,拍了拍手,门外丫鬟端了洗漱用品与早膳进屋。
“十里姑娘洗漱用膳之后,记得将药喝了,我还需去采些药,便不多留了。”
十里折蓝点点头,“多谢司马大夫。”
“十里姑娘身子大好了,可以出去走走,我与君姑娘今日正午回来,到时再陪姑娘你一同走走也是可以的。”说着,司马宥晴走到了门口,向着十里折蓝挥了挥手,离开了。
十里折蓝看了静静站在房里的丫鬟一眼,将香囊放在了一边。
久墨战归,重回幼晴
混战过后的几天里,丰城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战争将这个地方摧残了两次,抹去了百姓的笑容,抹去了那些本该存货下来的人的生命,抹去了城里的生气,没有人知道,丰城会在何时才能重展笑颜。
十里折蓝坐在小院里,手上拿着一本书,她心不在焉的翻着,眉心微微蹙起,也不知道是在为什么心烦,腰上悬的香囊似乎总是让她不舒服,她一次又一次的去拨弄那只香囊,却没有将它取下。
她没有看见莫阙,自从那天她从城墙上摔下被莫阙接住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司马宥晴与君白月也没有向她提起过他。
莫阙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不来见她,这些问题让十里折蓝感到莫名的烦躁,她应该是希望永远不要见到莫阙的,现在却又为着莫阙奇怪的消失而心烦意乱。
院门被突然推开了。
十里折蓝合上书,站起来,推开门的男人眨眼间就走到了她面前,欣喜的握住了她的手,“阿蓝,你好了?”
付久墨脸上满是喜悦,推开门时皱起的眉头也不由舒展了开来,他在外征战了数天,一边挂念着还不明状况的十里折蓝,一边想着要血染止欢国为十里折蓝报仇,眼下突然之间赶回来,看到坐在院里脸色红润的十里折蓝,心里的喜悦几乎就要从眼中溢出来。
十里折蓝定定的看着付久墨,将手从他手中拿出来,“嗯,只是还会有些疼,不碍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