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墨摇了摇头:“没必要。”人死不能复生,埋与不埋有何区别?他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所谓“入土为安”,在他看来,不过是生者的自我安慰罢了,死去的人,死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还会在乎自己的尸体有没有入土么?
看,自己明明很清楚嘛……可为什么就是不能对五年前的那件事释怀?他的父母,是被丧尸咬死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放火烧死的,是两只丧尸,而不是他的父母。
心里明明很清楚,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错……郁墨叹了口气。或许,是他自己想要背负这份罪孽吧?仿佛只要背负着这份罪孽,就能把自己和已逝的父母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永不分离。
哪怕经常做噩梦,梦见那个场景,吓得半夜惊醒,郁墨也不想忘记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因为,那是他和父母见的最后一面。
回过神来,郁墨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痕迹——那是少女用骨刺行走时划出的痕迹。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奥拉,我好像知道该怎么找到休耶了。”
休耶跟着洛西亚上了二楼。早在踏上楼梯的时候,她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药水的气味。各种各样的药水,乱七八糟的气味混杂在一起,不那么好闻,让休耶忍不住皱眉。
洛西亚应该是所有的丧尸猎人里,最像人类的一个,也就是——动物特征最不明显的一个。金发蓝眼,在西方还是挺常见的。要不是他在休耶面前脱光过,露出了某个隐秘部位附近的斑纹,休耶根本不信他是自己的同类。
那个斑纹——是金钱豹。
走廊不是很长,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头。洛西亚来到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门前,优雅地抬起一只手,轻叩了两下:“博士,是我。”
“进来。”房间里响起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洛西亚推开门,休耶的视线越过门,落在房间里的男子身上——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胡子拉碴的,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颓废的气息。
洛西亚抢在休耶开口之前说:“他就不用脱了,他是人类,就算拿着武器也伤不了我们。”
休耶抖了下脑袋上的耳朵,兀自思考了一会儿后,点头。
于是,洛西亚继续介绍道:“他叫周旻,是个生物学博士,他说有办法复制你的记忆药水,帮你恢复记忆。”
休耶盯着周旻看了一会儿,只见他自顾自地摆弄着桌上的仪器,一点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既然洛西亚这么说了……休耶甩了甩身后的尾巴,好奇地问:“怎么做?”
“我喝过记忆药水,所以血液里有记忆药水的成分。他会从我的血液里提取那些成分,进行复制生成。”洛西亚对答如流,似乎很清楚记忆药水的制作方法。
休耶有一瞬间的迟疑,因为她觉得洛西亚的心声开始混乱了,变得有些急切。但是,从洛西亚目前为止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真的想帮她,所以她还是决定相信他:“要多久?”
“不需要很久。”洛西亚说着,牵唇一笑,依旧是不带半丝笑意的笑容,唇角勾起的弧度比之前要不自然,好像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某种情感,“周博士早就从我的血液里提取到了记忆药水的成分,已经复制生成了好几天,估计很快就能完成了。”
他说着,看向周旻的那一刻,冰冷的蓝眼中闪过一道灼热的光,“博士,凌晨之前能完成么?”
“能。”周旻头也不回地说,语气很肯定。
他波澜不惊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休耶却能从他内心深处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渴望,以及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在渴望什么?兴奋什么?休耶有些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休耶坐在房间里的一张桌子上,悬着的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微微侧头,只见洛西亚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他全身放松,双臂交叉,那张深邃的脸,不笑的时候反而有了种神奇的吸引力。
休耶毫不避讳地注视着他的脸,看久了,觉得他那张脸挺耐看——越看越帅。
天色渐渐暗了,周旻还在堆满仪器的桌子前忙碌,忽然,楼下传来异样的响动,洛西亚蓦地睁开双眼,从椅子上站起:“休耶,你等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休耶没有回应,目送着他离开房间,心里忽然腾升起一丝……期待?
她居然期待楼下的响动是郁墨引起的,这是为什么?难道她潜意识里希望能再次见到郁墨么?嗯……毕竟他长得比洛西亚还帅,看着很养眼。
“妈的怎么又是她!”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休耶不敢相信地竖起脑袋上的耳朵——这个声音!真的是郁墨?
她没有丝毫犹豫,从桌上一跃而下,离开房间走到楼梯口,一只手撑在楼梯的扶手上,轻盈地一翻,便直接从二楼跳到了一楼。
一楼大厅里,郁墨和奥拉正和乌希索尔紧张对峙。洛西亚在一旁冷眼旁观。休耶打量了几眼四周,没看到诺伊兹。
“休耶?”郁墨看到“从天而降”的休耶后,有些激动地朝她的方向踏出了两步,却又很快意识到乌希索尔的存在,迅速退回原位。
乌希索尔——这个女人的力量太可怕了,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是……回想起天台上那段屈辱的经历,郁墨忍不住皱眉:“你起开,我要见休耶。”
乌希索尔展开背后的双翼,唇角牵起一个有些诡异的弧度:“哦,你就是那天意外中招的人类……不,已经不是人类了吧?”
“啧,你还好意思提?”郁墨想起那天的事就来气,“你杀尸蚊之前出声提醒一句会死啊?”
乌希索尔嗤笑一声:“为什么要提醒?中招了又不会死。看来你那天没找到人好好帮你释放啊?”
郁墨竟然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诺伊兹从房间里出来了,看到这个架势有点懵——欸……他才离开了一会儿发生了什么?
他身上还残留着一些不该有的气味,连郁墨这个伪丧尸猎人都闻出来了,何况是休耶和洛西亚。但休耶只是眯了下眼睛,洛西亚则是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开口:“做什么事做得那么投入?有人入侵都没发现?”
诺伊兹瞥了眼乌希索尔,有苦难言。
好在洛西亚没打算当着休耶的面惩罚他,只是对他下了个命令:“入侵者由我来解决。诺伊兹,你陪休耶上去,博士的记忆药水应该快做好了。如果做好了,你帮休耶试个药,确认药没问题了才能让她服用,懂?”
试药?诺伊兹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洛西亚这是准备牺牲他了?
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在洛西亚冰冷的注视下,诺伊兹最终还是很没骨气地妥协了:“遵命。”
试药……呵,洛西亚该不会以为他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吧?他就不怕他叛变?
诺伊兹低眉顺眼地走到休耶面前,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休耶大人,随我上去吧?”
休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离我,远点。”她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四个字后,没去管诺伊兹呆若木鸡的神情,自顾自地绕过乌希索尔,走到郁墨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休耶?”郁墨受宠若惊,还没做好准备,就被休耶不由分说地朝楼上拽去。
奥拉想要跟上,却被飞起来的乌希索尔一把拦下。
亲眼见识过乌希索尔的力量,奥拉不敢硬闯,只能退回原位,视线无意中瞥到一旁的洛西亚,不禁打了个冷颤——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真是越来越危险了,真不知道休耶为什么会愿意跟他一起行动?
洛西亚肯定已经知道他叛变了,他独自一人留在一楼不是找死么?可他不想死啊……这样想着,奥拉不得不出声求救:“郁墨!不要丢下我!”
郁墨怔了一下,连忙止步:“休耶,奥拉他……”
话还没说完,休耶就把他横抱起来,轻盈地跃上了二楼,诺伊兹愣了一下后,连忙追上去。
郁墨只是眨了下眼睛,四周的景色便完全变了样,以至于他被休耶放回地面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差点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些什么。
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对身前的休耶说:“休耶,让奥拉一起上来吧?他……”
“奥拉。”休耶打断他,用好听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甩了下身后的尾巴,“还没死?”
郁墨哑口无言——差点忘了,奥拉曾经想杀了休耶,所以才被休耶折断了翅膀。从那以后,奥拉一直刻意躲着休耶,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没好过。
抿了下唇,郁墨试图晓之以理:“休耶,我现在是奥拉的主人,没有我的命令,他不会伤害你。”
休耶继续往前走。
“……”郁墨轻咳一声,决定动之以情:“休耶,奥拉帮过我很多忙,没有他,我也见不到你。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救他一下……”
“过来。”休耶走出一段距离后,见郁墨没跟上来,不禁疑惑地回过头,出声催促。
“啧,这个听不懂人话的家伙。”郁墨皱了下眉。休耶他可以慢慢追,但奥拉要是死了……虽然一开始对奥拉没有任何好感,甚至是憎恨他的,因为他害自己被丧尸咬了,但是,相处了那么久,被他抱过来抱过去,说没点感情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