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役,打个平手。
朝中的诋报像雪片似的飞往了邹三姐的桌前,将邹三姐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不敢相信,自己如果以皇帝生母的身份站在朝堂中,皇太后将如何对付自己。自己没有群臣支持,到时只怕被捏成扁圆也没有一个人替自己说话。
指望邹家吗?邹家只怕自身难保。
自此,才熄了一颗怨恨的心,安安心心的呆在宛丘城,除了时不时的会想起儿子,倒也算安份。
赵宗实却在这一场争斗中被吓的一病不起,两宫和两府便派了太医前去诊治。刚刚好了一点,便服了张方士的一颗丹药,没想到居然一命呜呼。
两宫和两府震怒,要求详查此事。
最终查出的结果,张方士祖上和甘昭吉祖上有旧,此次也是甘昭吉将他推荐到了赵宗实那里。
大理寺问清之后,将张方士判了一个立刻问斩,将甘昭吉上报两府。两宫和两府念其服侍先帝有功,令其去为先帝修陵以赎其罪过。两府声称,小皇帝年少体弱,身边需要多些人手照顾,将任守忠调到了小皇帝身边,和王务滋一起照顾小皇帝。
这一役,打个平手。
张方士被问斩的消息传来,在洛阳一处民宅中闯入了盗贼,这些盗贼谋了财又害命,将民宅中男女老少七八口杀个精光,连幼儿都没有放过。西京守备细细调查后,认定是惯匪所为,要求朝廷发兵在洛阳四周剿匪。
就这样,在两宫明争暗斗,两府装聋作哑中,嘉祐八年走到了尽头。
过完了大年初一,两府便恢复工作,由于要为先帝服丧,所以今年的初一没有在大庆殿之北的紫宸殿中举行大朝会受贺,就连上元节也是清清冷冷的过去了。
上元节后,群臣依旧在垂拱殿恢复上朝,司马光向两府提议,要求改元,认为“古者人君嗣位,必逾年然后改元,今已逾年,应改元。”两府采纳。
遂改元为治平。
王珪议上大行皇帝谥曰神文圣武明孝,庙号仁宗。
二月二日,葬仁宗于永昭陵。
二月十五日,邹晨待产。
陈琦焦急的在天然居走来走去,一刻也停不下来,敬哥和纪明站在一旁看着小郎君着急,也跟着瞎着急。
还是丁贤之慎重,坐在檐廊下悠闲的喝着茶水,他的长子丁悟学垂手站在身后。他自从知道了陈琦和邹晨的打算,准备等满月后上京,此次回洛阳过年后便将自己的长子带到身边时刻教导,准备将他也带到京城去。
看到陈琦跟着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不由得笑道:“锦墨居里有两个产科婆子在,又有胡妈妈和杜妈妈,你何须紧张,只管等着做父亲既可。”
丁贤之刚说完话,便看到别氏领着众位大娘子踏进了天然居,他使了一个眼色,敬哥和纪明急忙上前拦住。声称锦墨居里人已经够多了,不如请老主母在这里等待,生下了孩子管保让老主母第一个抱的。
自从到了正月,陈家没有一个人能进得了天然居,甚至就连仆妇们也不许进,就是来送吃的也从来不端到邹晨面前,都是让仆妇们自己分吃了。邹晨所穿所吃所用,全部由娘家供给。
别氏心中虽然不喜,可还是坐在了天然居抱厦中,等着听锦墨居的消息。
十房的大娘子许氏撇撇嘴“不就是生个丫头吗?至于这么大的阵势?”
别氏听到这句话,阴沉着脸往十房的许氏那里望去,许氏这才缩缩头不敢说话了。别氏心中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邹晨有孕的时候要去招惹她。一直到现在陈琦待她都是淡淡的,不象以前那样亲切。她虽然恼怒邹晨抢了孙子,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孙媳妇是一个有本事有心计的人物。
“若是邹氏真的生了长女,那岂不是要给琦哥寻一个妾室?”许氏又自作聪明的往前凑了凑,她是知道当初别氏就是因为这个才和邹晨起了争执,如今邹晨先生长女,在陈府肯定要失势的。
别氏听到这句话心里动了一动,可是又想到陈宗长对她说的那一番话,让她无事不要去招惹邹晨。便唬着脸道:“我孙媳妇在锦墨居里生产,生死不知,我哪里有这闲心谈论这等事情?”
许氏听到这话,笑了一笑。她有一个远房侄女今年已经十七岁,早就想找机会许给琦哥,只可惜琦哥小小年纪便定了亲。如今见到邹晨未生下长子,便动了心思。若是让侄女进了陈家门,只消生得长子,那陈家的一切还不都得是侄女的吗?
庶长子又如何?有了自己的谋划,还怕那邹氏能翻了天不成?
不得不说,这世上傻人是真多……
石竹石燕几个则是一心一意的守在产房外,盯着院子里烧水的熬鸡汤的煮燕窝的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虽然里面的产科婆子是邹家huā重金找来的,当年美娘生产和几位大娘子生产都是这两个婆子经的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们可是知道,在陈家觊觎小女郎地位的不知凡几。只要小女郎稍微有一点不好的消息,老主母别氏肯定要让小郎君纳妾的。
刚刚有一个仆妇,想往鸡汤放一根人参,被石竹石燕发现,命令将她立刻叉出锦墨居,交给丁先生处置。那仆妇大喊冤枉,声称人参是补药,往鸡汤里放是为了小主母好。
石竹冷笑道:“来人,把她嘴堵上,别让小主母听见了心烦。拉出院子后将她的衣裳扒了,往她腿上砍一刀,给她吃一根人参……我倒要看看,她是如何补的。”
左右几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拿破布堵了嘴将她扔出了锦墨居。
出了院子,那仆妇跪地求饶,声称自己是被屎糊了心,才想起来往小主母鸡汤里放人参。直到邹家派来的护院真得要来扒她的衣裳,并挥舞着刀子在她面前舞动。她才高声喊叫“六郎君救我,六郎君救我……”
别氏被惊的目瞪口呆。
陈宗长在撷英堂听到消息,长叹一声,命令陈忠将陈六郎锁拿住,以后关在院子里不许出院。
产房里的邹晨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尤其是下身,就象是被人生生撕裂一样。她脑子里恍恍惚惚只听见产科婆子的声音,让她呼气吸气。隔了一会,又有人往她嘴里强灌了一口燕窝。
“我要死了……”邹晨痛的大喊起来“陈琦……陈琦……阳阳……”
她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杜昭急忙问窗外的人“七郎君请来了没有?请来了没有?”
石燕上前答话“请来了,就在院外陪着姑爷呢。”
“让姑爷和七郎君喊一声给小女郎听听……”杜昭颤抖着声音说道。
石燕听的泪都下来了,跌跌撞撞的跑到门边,胡乱拍着门让外面的人传话。
隔了一会,陈琦和小七的声音在外面传来,中间还夹杂着邹正业的声音。
“小晨……你好好的,家里人都在呢。”
“阿姊,你得给我生个漂漂亮亮的小侄子才可以……”
黄丽娘则是焦急的拍打着院子门,隔着门缝说道:“小晨啊,我和你大伯娘二婶还有几个嫂子都来了,你坚强一点,生孩子不是啥大事,你挺挺就过去了啊……乖孩子,听娘的话,挺挺就过去了……”
邹晨听到了家里人的声音才算是勉强安静了下来,又听得耳边产科婆子轻声在说话,让她跟着产科婆子一起走。
她便跟着一起呼气吸气再用劲……
两个时辰后,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在锦墨居里传来。
邹晨觉得全身上下都虚脱了,她抬起手想摸一下那个小肉团,可是却抬不起手,有人往她嘴里强灌了一口燕窝,又说了几句话,她却什么也听不见。
脑子嗡嗡的响,只觉得一切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隐约听到有人喊了自己一声妈妈,又有人在旁边推着自己,她努力的睁开眼,看到一片光明,手术台上强烈的灯光刺痛着自己的双眼。
然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邹晨醒来之时,看到了一个意外之人,她当即被吓的失声惊叫了起来。
那人轻轻牵了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你刚刚才洗了胃,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小心伤了自己。”
邹晨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人,这人怎么可能是自己前世的丈夫?我不是在生孩子吗?我怎么会在病床上?
她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往小腹上摸去,一声尖叫之后,再度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则是:我的肚子为什么是平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烦躁的陈琦
“你决定了?”陈宗长看着意气风发的孙子,微微叹了口气。
难道,自己连这个孙子也失去了?陈宗长觉得有些垂头丧气。
陈琦没有注意祖父脸上失落的表情,或者说他看到了装作没有看到,兴奋的说道:“新帝登基,正是我等读书人报效国家的时候。更何况,现在朝中首辅乃是潞国公。祖父也知邹家与他关系匪浅,所以,孙儿想带着晨儿和孩子借着给潞国公请安的机会,在京里长住下来。看看能不能进入翰林学士院,这样将来出去便是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