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晨笑眯眯的问道:“都有甚。报上名来!”
“本店有卤梅水、姜蜜水、沉香水、苦水、豆儿水、白醪凉水、皂儿水、绿豆水、卤梅水、江茶水、荔枝膏水、富家散暑药冰水,还有雪泡缩脾饮、香薷饮、紫苏饮,缩脾饮、更有甘豆糖、金橘团、甘豆汤、木瓜汁、漉梨浆、五苓散、大顺散、荔枝膏,也有椰子酒、雪泡梅花酒、冰雪冷元子咧!客官,您要哪种?”那小二气都不带喘的一口气报完。然后面带微笑的看着瞪大眼睛的邹晨。
“哇!精彩!”邹晨和小七拍着巴掌为这小二喝彩。
“要个荔枝膏和冰雪冷元子吧!”邹晨和小七商量了一阵,“旁边那个桌子上的也是我们的人,和我这里一起结帐。”
那小二又去旁边桌子问了一下,然后扬声将刚才订的冷饮报到了后厨,只听得一声‘听得咧’,然后隔不了一会。那小二便手托一个方形银盘,托盘之上放着两碗冷饮而来。
待银碗放下,邹晨大吃一惊。这荔枝膏不就是后世所见的类似于雪梨膏之类的吗。一层乳白色半透明的膏状物上散放着几个荔枝和冰块。冰雪冷元子则是有乳有糖如冰似雪,这不就是后世的冰激凌吗?
似腻还成爽,如凝又似飘。玉米盘底碎,雪向日冰消。
拿着银匙子挖上一口,含在嘴里。一股馥郁的果香,如同潺潺小溪在口中散开。一切美得令时光踯躅。她微微闭上眼,脑子里浮现出后世坐在冷饮店中和儿子一起吃着冷饮时的情景。
儿子也和小七一样,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碗中的冷饮,然后可怜兮兮的咬着匙子,如同一只委屈的小鹿一般,“妈,我能再吃一份吗?”
“阿姊?阿姊!……我能再吃一份吗?”小七的声音如同天际边传来,朦胧不清,却和儿子的声音快速重叠。
“啊?……”邹晨回过神,蹙着眉看着小七那干净的碗底,不悦的说道,“这才几口啊?就吃完了?……”嘴里虽然骂着,却把自己前面没吃两口的碗推到了小七的面前。
然后看着小七狼吞虎咽的,又唠叨开了,“我说你能不能吃慢点啊?这几辈子没吃过冷饮?……小心晚上又肚子痛……”随着邹晨的唠叨声,小七则是快速的消灭着眼前的冰雪冷元子。
小七勾起唇角嘿嘿一笑,瞬忽间却又故作委屈的撅嘴撒娇,复又低下头去继续吃冰。
邹晨无奈的摇摇头,一束鬓丝微落,她素手轻抚,十指尖尖如玉,如初春之笋。
爱惜的拿手帕帮着小七轻轻擦着脸上的冰渍,一丝笑意自她嘴角微微勾起。小七则是仰起头,好似一只贪嘴的猫儿刚刚吃到了一条小鱼,模样既可爱又慵懒,又那般的容易满足。
陈琦一刹那间,看的痴了,直到陈十三在后面推了他一把,才象是恍过神来。
陈十三走到邹晨面前,束手看着正在桌前低声说话的俩小,轻轻咳了一下,笑眸深邃,丰神如玉,一瞬间吸引了满室女子的目光。
邹晨忙抬头,站起身来福了一福,陈十三笑道:“原来小娘子也在这里吃冰,今日在家中闲着无事,带着琦儿出来逛逛,可巧就遇到了。”说完陈琦从父亲身后转出,伸出手施了一礼,眼眸中有碎芒闪烁,熠熠生辉。
邹晨眉眼浅笑,“是,我和弟弟也在街上闲逛,走得累了。便来这里吃冰,真是巧!伯父,您请坐。”
陈十三摆摆手,爽朗而笑:“不必,不必,我在这里长年包的有雅间。……”说完之后,看了一眼陈琦,又笑道,“小娘子随我一起去雅间坐坐吧,这里人来人往。嘈杂无比,女子不合适呆在这里。”
邹晨微微欠了欠身子,环顾了一眼室内。只见满屋之中的小娘子,目光迷漓,似痴似醉,全部盯着陈十三发呆,而数个男子则是面色不豫。咬牙切齿声不断传来。
她长眉微皱,道:“既如此,便叨扰伯父了!”
陈十三哈哈一笑,一手携了陈琦,一手携了小七,大步翩翩往二楼雅间而去。几团火热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走动,随着他们的离去,嘈嘈切切的声音在冰店的一楼中响起。几名护院见状也跟着起身随他们一起到了二楼。
到二楼刚推开雅间的门,迎面飞来一物,陈十三手疾眼快的一把接住,看了看是一枚银酒杯,然后吁声道:“行学兄?你便是如此欢迎我的?”
雅间内传来一声轻笑。声音玉润:“你这老狗,专爱骗人。我正在馆中好好读书,却被你骗来此处,一等便是一个时辰。”一抹冰凉,从雅间里飘飘荡荡的传来,瞬间便让人舒适了起来。
进了雅间一看,只见四角有数个巨大的冰盆,盆中放着几个大冰块,屋子里的温度立刻凉爽了起来。
邹正文不妨陈十三带的还有人,立刻站起身来,邹晨拉着小七向他行了一个晚辈礼,方说道:“我和阳阳正在楼下吃冰,遇到陈伯父带我们上来的,不知堂伯父也在此,未及请安,万望恕罪。”
邹正文恨恨地瞪了陈十三一眼,令邹晨起身,又和陈琦打了招呼,几个人才分宾主坐下。
坐不了一会,陈十三把邹正文拉到了内室,说有要紧事问他,将陈琦和邹晨留在了外室。
小七坐在一旁埋头吃冰,他本来已经吃过了两盘,再加上室内四角都有冰盘,冷气充足。邹晨不敢再让他多吃,便从他嘴里将碗夺出,狠狠的教训了他一番,把小七训的撅着嘴,眼睛里氤氲雾气一片,看着好不让人心怜。
陈琦不忍,便开口相劝,不妨被邹晨剐了他一眼,喃喃的不敢再说话,邹晨则是继续低下头教训小七。
陈十三从内室悄悄伸出头来,看着外屋的仨小,叹了口气,复又摇了摇头。
邹正文饮下一杯新酒,笑骂道:“你这老狗,打的甚心思,当我不明白?何必如此偷偷摸摸,今日我在,你请了她来此,无非是让我看看琦儿的心思。你若是有心,不如请了冰媒前去。”
陈十三挨坐在他身旁,从他嘴里夺下酒杯,一口喝完,笑道:“胡扯,我来时她正陪着弟弟在楼下吃冰,我焉敢随意坏她名节?若不是你在,我岂敢请她来二楼?不若,你哪天瞅个空闲,前去邹家庄于我做个冰媒如何?”
“某秋闱要考举人,哪里有空管你的闲事?”邹正文恨恨的将酒杯夺回,倒满,白了陈十三一眼,“你今天叫我出来,便是只为这事?”
“自然是此事,琦儿今年十一岁,正是谈婚论嫁之时,他乃是你侄儿,你不帮他还准备帮谁?而且,我只怕若不早早定下亲事,有人比我手快啊!不单是我有了这心思,怕只怕张家、黄家、郑家都有这心思啊!”陈十三长叹了一声,脑子里浮现出父亲和自己说的话。
“……琦儿与她岁数相当,也颇有些缘份,……此女,乃天纵奇材,……若是娶回,与陈家有益无害,……琦儿若是能娶了她,家主之位我即刻让给你。……若是娶不了,家主之位依旧是你长兄的……”
乱花渐欲迷人眼,不知,是谁迷了谁的眼?
邹晨站在外屋中,衣袂飘飘,倩影袅袅,如同凌波仙子。
PS:
三寸金莲:宋代苏东坡《菩萨蛮》“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跌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宋代的缠足是把脚裹得“纤直”但不弓弯,当时称为“快上马”。所用鞋子被称为“错到底”,其鞋底尖锐,由二色合成。估计大小也就是咱们的三四三五这两种鞋码,并不是三寸大小。
宋代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三:“ 宣和末,妇女鞵底尖以二色合成,名错到底。”
据某些人考证,真正裹脚的原因是因为元代,蒙古‘贵族’们可以享受汉人妇女的初夜权,以至于刚成亲便自尽的女子多不胜数。后来有人发现‘贵族’们不喜欢裹脚的女人,因为裹脚的女人们太臭。于是为了不受辱,女人便开始裹脚。一百年后把蒙古人赶出中原,这种习俗却流传下来。
裹小脚和儒家思想和孔夫子没有半点关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二逼青年傻事多
陈琦带着一肚子惆怅看着邹晨随着护院上了一辆油壁车绝尘而去。
邹正文在二楼雅间指着陈十三笑骂:“你这老狗,专不教人学好。你儿子正是认真攻读之时,你偏偏教他儿女情长!”
“我家情况你是知道的,……”陈十三叹了口气,目光迷漓,似是想起了往事,“我只愿他平平安安长大,泯灭于众生矣。谁知他竟结识了此女,被激得一颗心专往科举上想,此女专会导人正途,说不得我要为他博一博。”
邹正文目光犀利,泛起了阵阵涟漪:“不如你今年随我一起考秋闱如何?”
陈十三脸色微黯,幽幽长叹,然后摇了摇头。
油壁车沿着东门大街一路往南驶,过不了一会便到了弦歌街上。邹晨令坐在车外的护院给了车钱,便带着小七进了清白豆腐坊的侧门。
邹青华正在院中和两个妇人挑着黄豆,看到邹晨回来,笑道:“小晨回来了,玩的可高兴?”另两个妇人乃是柳氏的娘家人,看到是邹晨也忙随着邹青华一起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