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瓛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殿下,需要知会一声凉国公吗?”朱允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丝清明渐回脑中,明白要做这事儿必需蓝玉的襄助,他对蒋瓛道:“你让他到我帐中来。”蒋瓛领命就要退下,却听帐外传来若隐若现的叩门声,“允炆,允炆”,竟是一女子的声音。蒋瓛正要喝问,却发现她口中唤的正是太孙殿下的名讳,连忙住了嘴。
朱允炆身子大震,面上渐渐显出狂喜,与方才判若两人。他疾步上前将门打开,却是不管不顾将那女子紧紧揽入怀中,竟是开始亲吻着她的秀发。蒋瓛愕然,嘴唇微张,正有些不知所措,却听朱允炆吩咐道:“你先退下,方才所议的事儿暂时作罢。”
蒋瓛急忙将那走马兵符还给了朱允炆,退了出去。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却是在出门前抬眼扫过那人,只见那少女十三四岁年纪,一身汉人装扮,眉眼灵秀,正是那马家姑娘。马家看来稳的很,蒋瓛暗忖,已是盘算着回京后定要想方设法搭上马侍郎。
婉儿见朱允炆当着蒋瓛的面这般亲热,有些赧然,轻轻推开了他,向蒋瓛颌首示意。待蒋瓛走后,朱允炆方才上上下下将婉儿打量了一番,见其衣衫齐整,心中已是松了口气。想起方才那可怕的猜测,允炆像是怕吓着她似的,试探着轻声问道:“你……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婉儿身子微僵,勉强笑道:“他们把我与俘来的蒙元女子关在了一块,估计是想将我杀了。所幸有一蒙古小姑娘,因年纪小,在营中还算自由,她将我救了。”这话却是有些不尽不实,朱允炆眼神微动,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头,自己刚在那帐中翻了个遍,婉婉方才定不是在那里。
朱允炆见婉儿面色有些发白,想是被吓得不轻,不忍继续逼问,暂时放下了心思,打定主意私下再查。允炆双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手下温润滑腻的触感,方才让他真实的感受到婉婉的存在。他双手一环,抱着婉儿的双手越勒越紧。婉儿柔顺的靠在他宽厚温暖的胸前,几乎想落泪。
两人耳鬓厮磨了半饷,允炆方才松开了手,吻了吻她额头,将头埋在她胸前蹭了蹭,低声道:“婉婉,我要将你藏起来,让任何人都再也无法伤害你。”婉儿心中已是柔软若水,想到了正事儿,却是硬着心肠将他毛茸茸的脑袋推了开去。
婉儿将心中盘算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允炆,我被他们困在那营帐中,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总是我们被人算计,还如此被动?”朱允炆想起这几年发生的事情,脸色阴沉,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他想了想道:“因为我是储君,是正统,是防御的一方;而他们是谋夺者,自然是进攻的一方。”
婉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这话只有一半道理。攻守关系确实如此,却不是我们被动的原因。君子阳谋主攻,阴谋主守,小人反是。我们做到了阳谋主攻,却是步步后退,消极防御,方才这般被动。在这一点上,我父亲他们做的却是极好,以阴谋制阴谋。”
“君子阳谋主攻,阴谋主守。”朱允炆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只觉豁然开朗,眼中已是闪着亮光:“没错!我们用阳谋握住了庆州的军队,又用阳谋将大宁的军队从四叔手上抢了过来,这是阳谋主攻;而我们该阴谋主守的时候却是太过君子!”
允炆想起对方屡屡冲着婉儿下手,有些后怕,又满怀歉意。“不会了,不会了,婉婉,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允炆的双唇顺着婉儿的额头鼻梁向下吻去,覆在了她的唇上。多日的相思,失去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交织在一起,仿佛只有将她吞入肚中方才能让自己心定。
这个吻来势汹汹,让婉儿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用手轻推允炆的胸膛,却发现只是徒劳,最终只能弃械投降,身子瘫软在他怀里。两人急促的喘息着,唇舌上下纠缠着,来回争斗着,几乎吸尽了彼此最后的气息,却是都不肯后退,抵死缠绵着。
两人心底绽放出炫丽的花火,只觉若是在此时死去,人生亦然完美了。月光如水银般挥洒泄地,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相依着,没有一丝缝隙,帐内竟是温暖如春,生生将大漠的严寒驱散殆尽。
正当两人浓情蜜意时,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两人的热吻,片刻后兵营中竟然响起了号角声。“又是号角!”允炆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婉儿,小声嘟囔了几句,颇有些孩子气。婉儿却是皱了皱眉头,心中竟是涌上不详的预感:“北漠都肃清了,还有什么事儿值得深更半夜的吹响号角?”朱允炆也心觉不对,拉着婉儿的手:“我们去帅帐!”
庆功宴狂欢之后的兵营,处处是鸳鸯双栖,蝴蝶双飞,却俱是被这次的号角惊醒了。朱允炆带着婉儿和侍卫们赶到帅帐时,竟只有蓝玉一个人,过了一会儿,其他将领方才陆陆续续过来,有些还边走边在整理衣衫。而燕王朱棣带着幕僚们随后也赶到了帅帐。
朱棣与道衍看了眼朱允炆身旁的婉儿,对视了一眼,眼中的惊讶与懊恼一闪而过,却是全部落入了允炆的眼中。他冷冷哼了声,将婉儿挡在了身后。庆州军中的将领大多认识婉儿,见她紧紧跟在皇太孙身后,倒也不觉为奇。众人并未察觉,徐增寿和耿璿竟双双缺席。
待人到的差不多后,蓝玉面带凄色的将手中的急报交到了允炆手中,口中竟是说道:“殿下,节哀!”这话如晴天霹雳在帅帐中炸响,将包括朱棣在内的所有人都炸懵了。需要皇太孙节哀的人……众人面面相觑,几乎不敢多想,大明要变天了吗?
还未等众人胡思乱想,蓝玉已是说道:“太子从西安返京后,身染恶疾,久治无果,于前几日薨了!”婉儿心中一叹,那个心慈宽仁的太子最终还是走了,她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允炆,只见他拿着急报的手不停颤抖着,竟是费了半天劲儿方才打开。
帐内的气氛却是比刚才微微缓和些,还好还好,大明的天还没变,众人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俱是沉默不语。过了半饷,帐内突然响起一声痛呼:“大哥啊!”众人看去,见燕王朱棣已是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帐内顿时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有假声哀嚎的,有上前劝太孙和燕王节哀的,有哭诉太子仁德的,竟让本是有些沉重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蓝玉却是不管这些,他走到朱允炆面前,低声道:“殿下,你可能需要快马回京奔丧了。军中的事儿你放心,乱不了。”朱允炆点了点头,低着头道:“凉国公,我先回帐准备一下,天亮后就启程。”声音已是有些哽咽。
洪武二十三年末,大明帝国刚迎来开国后一场历史性的胜利,又迎来了又一次国丧,大明二十四年的储君,洪武皇帝的长子,太子朱标薨逝。南京城刚张灯结彩准备庆祝北漠大捷,一夜之间全部撤下。大明的子民们,就在一片白茫茫中迎来了洪武二十四年的春节。
作者有话要说:
从未虐过三章以上,唉,真的不算后妈!
太子朱标还是死了,无论在历史中还是在本文中,都是个打酱油的角色,他是个杯具人物。大家可以去查《明懿文太子朱标尊贵而郁闷的一生》一文。尊贵、郁闷两词恰如其分的概括了他的一生。
好吧,由守反攻应该是在老朱死后,这会是一个转折点。
☆、晓阴谋允炆定计
婉儿陪着允炆回了他的帐子,两人对坐在床边沉默无语。或许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人静静,婉儿站起身往窗外探了探头,看了看广场上的沙漏,柔声道:“已经丑时了,卯时就得出发,我先回房收拾收拾东西。”说完起身准备往外走。
允炆伸出手,一把拉住婉儿的胳膊,将她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头,闷闷道:“婉婉,在父亲病逝的当晚,母亲也服毒自尽了,我如今……真的成孤儿了。”言语中却是凄凉无比。婉儿大惊,自被圈禁在东宫后,大明的太子妃早已名存实亡,怪不得蓝玉连提都未提。她身子顿了顿,只觉心底有些钝痛,忙伸出双手环住他,像儿时那般轻轻拍着他的背。
过了良久,两人才分开,朱允炆呆呆的看着窗外,眼神茫然,懵懵懂懂的像个孩子,婉儿顿时有种错觉,恍若又见到了儿时的那个小允炆。“婉婉,皇祖母走了,父亲母亲也相继走了,皇祖父虽对我还好,他却首先是大明的皇帝。”允炆口中喃喃道。
这世间对皇太孙好的人成千上万,可惜对朱允炆真心以待的却是越来越少,婉儿一阵酸涩蔓延心底,潮意从眼中几乎要汹涌而出。她看着面前的允炆,如迷路的羔羊般脆弱,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世间一切的语言此时都是这般苍白。婉儿想也没想,环住了他的脖子,将温软的唇覆在了他的唇上。
允炆身子微震,只觉那点温暖如严冬后射向大地的阳光,轻轻浅浅,温婉和煦,却有让漫天遍野的冻土消融的力量。他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转瞬就反客为主,将婉儿越搂越紧,似乎要嵌入自己的身体里。这个吻无关情欲,竟是让两人陷溺其中,不愿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