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终于还是白起淡淡地抬唇笑了笑,打破了这寂静:“正如你所见,即便是我,也总有遇到令人头疼难题时候,今日我尚且还能强撑着精力召见你,但精明大臣们面前,难免要露出马脚,到时候,局面只会糟糕罢了。”
扑通一声,只见这位看着就让人担心上了年纪老人,竟然颤颤巍巍地就跪了下去,伏地上,脸色苍白,痛心疾首:“白起大人……身为您臣子,囚牛竟不知您面临情况,是多么危急,囚牛惭愧,愿一死……”
见到这连走路都得颤颤巍巍老人正跪着向自己请罪,白起也只是头疼地摇了摇头,淡淡地看了眼殿下湛,湛会意,立即上前搀扶起了这位老得让人担忧臣子囚牛,劝道:“囚牛大人,您先起来,保重好自己身子,才能多替白起大人分忧解难几年。”
白起原是坐铺着厚厚狐皮座椅之上,他身上是穿戴整齐蔚蓝色长袍,肩上则披了厚重斗篷,靠坐那里,直到此刻,许是坐得久了,有些体力不支了,白起方才抬起手握成拳,抵住了嘴,低低地咳了起来,修长消瘦身形也因为颤动,肩上披着厚重显得有些大了斗篷,便有些支撑不住。
“白起大人……”
“我没事。”白起淡淡地抬起了手,那阵低咳才缓和了一些,他冷峻五官因为消瘦而显得加深邃刚毅了,眸光也变得越发深沉淡漠了起来,他目光淡淡地看向这大殿之下每一个人,然后不急不缓地沉沉说道:“囚牛大人,霁大人,如你们所见,我现情况并不大好。看来过去我确是太低估了这蛊毒危害,以至于因为颜面问题,对于西域九夷女巫绛命人送来联姻书,不屑一顾。”
大殿之下,顿时是一片沉默,没有人再说话,除却神情有些变化霁和囚牛之外,反倒是微生,他仍只是闭着眼睛,一身白袍银发,静静地立那,面容上是温润如玉平静,好像对于白起大人即将要说话,既不感到意料之中,却也并不觉得是意料之外。
顿了顿,白起才复又说道:“如今我身体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这样下去,也并不能再隐瞒太久,届时我所统治之下夏,也必是要发生变故。那变故发生之前,我决定,对九夷递来联姻书作出回应,想必事情若是顺利,大婚将会明年春季如期举行。”
哗啦……
是什么东西脱了手,落了地上声音。
刷刷刷,几人目光顿时全部朝着那坠落地声音发源之地看了过去,只见大殿门口,此刻赫然正立着一道娇小而又清瘦身形……她身形几乎是彻底僵硬那,背脊挺得直直,脚下也仿佛被狠狠地钉了原地一般,甚至于,她两只纤细手臂,还是以捧着什么东西姿势维持半空中,而那手中,分明是空空如也……
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她脚下,正是一团看起来十分厚实,缝制厚重披风,若是能看得仔细,人们甚至能看到,那边角针线,还有些歪歪斜斜粗粗扭扭地,无论怎么看,那也实不是一件可以称得上完美作品。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时间也仿佛定格了一般,凝滞不前。
孟青夏表情微滞,她几乎还没来得及收敛起那眼眸中期待而又带了几分忐忑孩子气神色,然而此刻,那清澈黑眸之中,却是挣扎着闪过异常复杂情绪,有惊讶、有质疑、有难以置信、有几分黯然、还带了几分似有若无地苦笑,那交织一起情绪,那沉静黑眸之中,终通通都被掩藏了下去,消失无踪,连带着初期待与忐忑……
白起神情也是有了变化,他目光像是可以穿透任何厚实东西一般,落了她身上,凝视着她霎时间苍白起来小脸之上那一瞬间千变万化神色,他蓝眸微沉,宽大袖袍之下手,亦是蓦然握成了拳,然后轻轻地扯动了嘴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目光始终深邃而又莫测地凝着孟青夏:“青夏,到我这里来。”
孟青夏缓缓地垂下了眼帘,也顺带着垂下了还僵半空中双手,垂落袖子遮掩住了她还有些肿涨手指头,就所有人目光注视之下,孟青夏弯下了腰,拾起了掉落地上做披风,拍了拍,抖落了上面染上灰尘,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白起走了过去。
白起蓝眸微敛,像是那平静而又莫测汪洋大海之上,突然卷起了难以估测风暴一般,隐隐欲发,他目光,几乎一刻也没有从孟青夏身上移开,而这小女人反应,也太过平静了,以至于,这才是让他担忧地方……
孟青夏径直向白起走去,她也是有太多日子没有见到白起了,即便是她亲自开口问了,侍奉下人,也总是用模棱两可话敷衍着她,然而……如今这王城上下,早已是人心惶惶,人们猜测纷纷,各有说词,孟青夏又哪里能真什么都不知道呢……
而她见到白起,竟也是恍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一般,才不过几日光景,白起却好像瘦了好几圈,孟青夏张了张嘴,神情复杂,但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将自己做披风微微往后缩了缩,抬起了嘴角,若无其事地微笑道:“白起,我原是想偷偷做好了它,再拿到你这里来邀功,可是我做得实是不够好,这一次,就算……”
孟青夏刚要将那东西缩回来,白起却已经探出了一只手,扣住了她纤细手腕,皱了皱眉,然后弯起了那淡薄嘴角:“已经做得很好了,做出了努力,不让我看到,不是太可惜了吗。”
直到白起大手扣上了孟青夏手腕,孟青夏这才感受到了那不太正常滚烫体温,她面色立即有了变化,眸光微闪,看着白起:“白起……”
白起怔了怔,然后收回了手,淡笑道:“不是什么大不了事,不必露出这样神情。至于刚才我所说事……”
白起也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末了,他却也只是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下来,微微有些暗哑:“听话,等过些时候,我自会将来龙去脉……”
“我听说,西域女人擅长使蛊,这段日子,时常也有人有这样揣测,白起,你是不是……”孟青夏打断了白起未说完话,说到这,她自己也是一阵苦笑:“明年春季……”
“哗!”就此时,忽然一只苍鹰自殿外飞了进来,盘旋这高高大殿之顶,这是来自漠北西域信鹰,异常大胆和凶猛,比起湛所饲养那些品种优越信鹰而言,他们信鹰,尚且还不敢就这么直闯而入君主王殿,而西域人苍鹰,竟然就和他们西域人一样,大胆得很。
白起微微皱起了眉,给湛使了一个眼色,湛立即会意,欲上前命令那信鹰飞到他那里去,然而这一招似乎不怎么惯用,那只大胆而又目中无人西域人驯养出来苍鹰,大殿之顶盘旋了好几个来回之后,竟然突然向孟青夏直直俯冲了下去,就湛等人要做出反应猎杀那只大胆苍鹰时候,那畜牲,却又急转直上,准确而又及时地将什么东西丢到了孟青夏手上,便盘旋上升,又飞了个来回,才旁若无人地往外飞去,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人行径来……
就连孟青夏也是愣了一愣,然后打开了那明显装着信笺小指粗木制容器,那里面装赫然就是一块盖了九夷统治层印鉴绸布,孟青夏几乎只是匆匆一扫,立即便变了脸色,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咬着唇,站那。
未能来得及阻止孟青夏白起,也只能深意地看了孟青夏一眼,然后自她手中接过了那来自九夷信笺,他也只不过是匆匆一扫,人们便看见,白起眼光是突然凝聚成一股可怕寒冷,他脸部线条有如刀削般冷峻骇人,那双眼眸如寒冬幽深寒潭,让人不寒而栗,心惊胆战!
“找死!”
白起低喝了一声,就是侍奉白起身边多年湛,都从未见过白起大人这样勃然大怒情形,那种勃然大怒,是真有如泰山崩倒,黄河怒啸可怖和肃杀。
绛,竟是要得寸进尺了吗?!
反倒是孟青夏,似乎对这样结果并不意外,绛先前,还肯“迂尊降贵”,容忍她一个小小“奴隶”爬上如今这个位置,与她共同“侍奉”白起。然而如今,绛显然是恼羞成怒了,如果白起有很多女人,那并不可怕,绛出身贵族,也早看开了这一点,即便是尊贵如她这位九夷女巫,也同样不得不承认,女人很多方面,总是要示弱。
但如今,她孟青夏显然不一样,她甚至是一个可能影响君主决策威胁,绛即便先前可以轻视了她存,但如今,她也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除掉她了,甚至于,绛竟敢胆大包天到,拿孟青夏性命安危,威胁着白起。
以她孟青夏作为达成联姻,为白起解眼前之忧筹码吗……绛看上去是胸有成竹,而事实是,她也确有资格胸有成竹。
------题外话------
咩,看上去有点纠结哦。不过乌鸦发誓,绝对不往虐剧方向发展滴!争取几天之内就把九夷女人k掉,小孟有是办法。
034 打断她腿!
一时间,囚牛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霁等人示意下,湛自白起手中请过了那段绸信,阅闭,竟也是面色大变,犹豫着抬起头,看了看场几位大人,又看了眼白起身旁孟青夏,然后方才向霁他们转达了九夷女巫绸信中要求:“若联姻一事能成,九夷女巫绛,希望青夏大人……能远赴西域,守护着尚襁褓中九夷女巫继承人,永不得踏出神山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