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低下头,舀了一瓢水,突然,她觉得自己背后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犹如芒刺在背。她勉强自己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中的水瓢,接着突地转身——身后没有人,一个都没有。她接着又侧耳细听,只觉得方圆半里以内,没有一点异样,只是极远处有巡逻的士兵走过,而这间大厨房里,却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苏简不动声色,又慢慢回过身去,奇怪的是,她又一次感觉到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而且这次极为清晰,似乎暗中窥视的人在极近的位置上。可是苏简凝神细听,却依旧什么都听不到,以她此刻的耳力,哪怕是半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苏简晃了晃脑袋,自问不是脑子出毛病了吧,再不然就是今日“飞”得太久,耳水不平衡,才有这种感觉的吧!
她这样动作之下,果然,什么异状都没有了。苏简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她早已适应了黑暗,但还是四周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上前,从一大堆侍卫的服侍之中,捡了一件最小号的出来,慢慢地将身上那件小皇帝的常服脱了下来,将永熙所赠的那个荷包,贴身放好,换上侍卫服。然后,她将那件逃出宫时穿的衣服脱下来,用火钳在灶下掏了掏,令灶火又旺了些,接着把那件衣服投入灶火之中,眼看着它在灶火中慢慢被焚成灰烬。
待熄了灶火,大约已经有一更了。苏简这时已经有了计较,不似在皇城之中那时那样的慌张。她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倚墙立着,闭上眼睛休息——以往在南征的时候,就是这样靠着一棵大树她也能睡上两三个时辰。不过,若没有那时候南征的那段经历,苏简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顽强。
第二日,大厨房众人一早就为公主发嫁而忙碌起来。一个面目陌生的年轻汉子也在大厨房帮着忙前忙后,说他是从另一个营中调来帮忙的。厨房的人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大伙儿都忙得打跌,有人上前搭把手自然是乐意的。何况这年轻人手脚也算麻利,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只说姓简,行二,称呼他简二就行。
这名年轻汉子,自然就是装扮成侍卫的苏简了。
这日从三更起,大厨房就烧了热水在候着,谁知广宁公主那里却迟迟没有动静。一直到四更,天已经蒙蒙亮了,嬷嬷们才匆匆地过来,找大厨房的人担了洗澡水过去。一会儿大厨房的人回转,都在传,说是广宁公主先是起晚了,后来又闹别扭,不肯换嫁衣,今日正午,竟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出发了。
公主发脾气,下属却有人闲。过不了多时,苏简眼尖,见到一个熟人背着手,晃着来到大厨房巡视,不是别人,乃是礼部尚书张同安。张同安估计也怕是对广宁公主无可奈何,面色也有点黑,在大厨房东看西看了好一会儿,随意挑了几个错处找了人来训话,不想,眼中竟跃入了一个熟人面孔。
那人朝着张同安深深一躬,道:“张大人,好久不见了啊——”
张同安登时变了脸色,没有想到苏简竟然会在他礼部负责的阆苑出现,竟然还大喇喇地向他打招呼。不过,张同安在宦海混迹多年,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他见到苏简向他行礼的同时,手中比出一个“七”字,心中有数,装作记不得了的样子,道:“恕在下愚钝,阁下是——”若论官职,他其实是要比苏简低上这么几级的,但是苏简此刻穿着侍卫的服饰,张同安又没法自称是“下官”,干脆用了个江湖上的称谓,免得得罪人。这么一来就更显得张同安八面玲珑了。
“在下乃是神武大营的简二,张大人不记得了么?”
“哦,原来是简小哥呀,记得记得,怎能不记得,你家王爷近日可好?”
“我家王爷近日里忙得很,我已经有两日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了,”苏简在心中暗道,七王爷,我可不是真的在说你老,“王爷应该不知道我在阆苑这边帮忙!”
张同安人精一个,心里马上就明白了,心道,小样儿,就这么指着我给你传讯,不过他面上丝毫不露,随意点了点头,接着板了脸,说:“都尽心一点,今日恐怕有的忙的——”他抬头望望天,也不知道今日正午还能不能赶到律水码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向洛梅洲的人交代。这次洛梅洲前来主持迎娶公主的容夫人是风家人,绝不是好糊弄的主儿。接着,他又想起了传说中苏家与洛梅洲的关系,自己点了点头,心知眼下还不能得罪苏简,可是,眼下是皇上亲自下的令,要搜捕苏简,如果自己这样轻易就给七王传了讯,日后被小皇帝定罪怎么办?
他背着手走开,心想,总要想个万全的法子才好。
苏简这么与张同安一搭话,大厨房的人全部都对她刮目相看起来。不少人都在心里嘀咕,看样子还是做侍卫好,有出息,成天都和大人啦,王爷啦说话,这升官可不升得快么!他们再回头看看烟雾缭绕的厨房,都叹了口气,纷纷去换上了锦叶昨晚拿过来的侍卫服。可巧不巧,那些侍卫服本就少了两三套,那些没抢到的,都是破不服气的样子,在一边郁闷地叹着气。
一百八十九章 登船
不出张同安所料,凌云阁一直磨磨蹭蹭,直到午时三刻才传出消息来,说是公主还未准备好,因此要晚一些才能出发往律水畔去。张同安听了就知道大事不妙,但是他也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律水码头洛梅洲前来迎亲的船队那里去请罪。
洛梅洲那边静静地,却是森严得很,张同安不见没见到这桩婚事的新郎——天杞部的少主容宗予,连主事的容夫人风氏,都不曾见到。只是有人淡淡地传出话来,就两个字——随便。
言下之意,是天元朝中送嫁,而不是天杞部那么急吼吼地求娶,这公主么,撒撒娇晚一点,在天杞部看来根本就是无所谓。而失了的礼数自然不会算在天杞部头上。张同安心中暗暗叫苦,这新婚夫妇两人还未曾见过面,就已经开始较劲斗法了。偏生他一介堂堂礼部尚书被夹在两位主子之间,哪一边他都得罪不得。而且他也知道宫中那位眼下正为了柔雅的事情着急上火呢,没准一个不注意,这火就会烧到自己身上来。
张同安无法,只将这两个字回复送去了凌云阁。过了片刻,凌云阁传出话来,好了一点——多了一个字:“知道了!”
在这拖延的时间之内,苏简也没有闲着。她当然知道张同安做官做得久了,难免会想得多一些,想得周全一些,而不欲得罪他不想得罪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绕到了凌云阁真正的仪仗里。趁一名随侍在公主的队伍之后的仪仗卫落了单,将他敲昏,和那人对换了衣服之后,将那人双手反绑。堵上嘴,拖到了茅厕后面。苏简心道:“对不起了,兄弟,委屈你一下子!”
她接着回到那仪仗卫的队伍里面,装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人问起,她就很淡然地道:“礼部尚书张同安大人调我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还答了个呵欠,说:“本来昨儿晚上就值了一夜,今天本来可以歇一歇。还是给叫来这儿了。”说到这里。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其他的仪仗卫:“听说有赏钱,是真的么?”
“有赏钱?”“不知道啊——”大家议论纷纷,自然将注意力从苏简这个“冒牌货”上转开了。
一直等到下午。广宁公主的仪仗,才慢悠悠地从阆苑出发,直接从天京城外往南,一直抵达律水北岸的大路,再折向东,朝律水码头走去。苏简混迹在仪仗卫之中,也暗叫幸运,幸亏天京城中有事,雷字营的精兵都被抽走了,皇家原先的仪仗卫自然也被石琅带进了皇城。眼下这批仪仗卫是东拼西凑而成,彼此并不熟识,而苏简自己对天京的兵事又熟悉,只随口说了几个人名便哄得同一个队列之中的仪仗兵对她的身份深信不疑。
一行人浩浩荡荡,拥着公主的车架,来到了律水码头畔。这时候,日头已经西斜,天边暮色开始浓重起来。
奇怪的是,律水码头畔,竟然也静悄悄地,一个迎亲的人都没有。
张同安心中叫苦,但是他自知天元这边理亏,实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于是他带了几名礼部侍郎,亲自来到容夫人风氏所在的大船边,准备求见。
求见的话刚刚说出口,只听大船上三声炮响,跟着礼乐齐鸣,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下来,道:“恭迎天元静懿广宁公主驾临——”
大船上仿佛在一瞬之间,就涌出了很多乐手、侍女、司仪,和一大批手拿斧凿的匠人。只见他们还拿出了许多木料铆钉之类,叮叮当当地敲了一阵,一条阶梯马上从大船的船舷之上延伸下来,片刻之间就已经搭在了律水码头的岸上。跟着无数匠人从大船的船舷一侧缘绳而下,在码头上加固那道阶梯,乒乒乓乓之下,一会儿,一道实木舷梯就筑成了。
接着从大船的船舱之中,出来无数侍女,手捧鲜花锦缎,开始装扮那舷梯,众人动作也是极快,只见宫人侍女,穿梭来去,而鼻中则闻着香风阵阵,舷梯马上就变得花团锦簇,到处扎满了真花真叶。而舷梯中央,铺着长长的一方艳红色厚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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