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四九看着墨汁晕开的地图,心里对那名无聊青年的气愤之情,瞬间又烧了起来。
但此时他们已经去得远了,而且势力又大,自己大概打不过那几百上千人,临走时赵云也叮嘱过她,让她不要好勇斗狠,怎么办好呢?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她绑好备用的胸带,换好衣服,手肘荡着两个包袱,一手托着已经无可救药的地图,一手倒曳着丈二长枪,一步一步,走回小船停泊的地方,远远一看——
船不见了。
江四九揉了揉眼睛,她没看错,刚才还停着船的岸边,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茫茫的江水和随风摇曳的芦苇。
原来她刚才整理所花的时间太长,艄公久候不至,那些人又是在江上往来呼啸的,艄公生怕他们忽然回头再来,于是在其他人的催促之下,连忙撑船走了。
何况还能白得一匹良马。
江四九如今好像一个弃儿,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她想:天无绝人之路,我在这里等等,这偌大的长江,难道还没有船?
一个时辰过去,太阳已快升到头顶,别说船了,连块舢板都没飘过。
江四九实在等得不耐烦了,把干了的地图折好放入怀中,心里发狠道:“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一条船!我沿着岸边走,不信找不到个小渔村什么的!”
她沿着河岸,向下游走去。
虽说她曾经吃过不少苦,但长路走得不多,大多时候是以马代步,现在劳动双腿,实在吃力。
走了一个多时辰,河岸除了茅草就是芦苇,江面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出现。
就在她十分失望的时候,忽然远远看见,前面有一艘大船正停靠岸边,她心中一喜,匆匆赶了过去。
但离那艘船越近,她就越发心惊,这船不是刚才那锦衣青年的船么?照它的速度不应该在这里,可是它却的确出现了。
而且,刚才跟着它的那两艘大船并十几艘小船,也都不见了。
江四九借着芦苇的掩护,悄悄前进。
走到近前,她发现这船被半匹锦缎维系在岸上,刚刚还在船艄上巡视的兵士,此时却踪影全无。
不仅如此,这艘船还给人一种空无一人的感觉,似乎感应不到什么人的气息。
江四九顿时大为奇怪,又愤恨那锦衣青年弄湿了自己的地图,害得自己无船可乘,不管这船是什么原因停在这里,她忽然很想上去看一看这条船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谨慎地等了足足两刻钟,船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于是她大胆地走上前去,没有舷梯,她就纵身一跃,一手扣住船体,一手握住枪尾,用枪尖在地上使劲一点,飞身而上——
忽然舱里闪出一人,劈头一棒,刚好打在她的头上。
江四九半声痛呼——另外半声是忽然想起了自己是个女人,于是在昏倒并且跌落到水中之前吞到了喉咙里。
昏倒之前,她脑子里还想到了一句:完了。
完了是完了,但是没死。
她醒过来的时候,头上还残留有被打的钝痛感,迷迷糊糊地转头看向身侧坐着的一个模糊的身影:“唔……”
那人见她醒了,轻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江四九喘了口气,回答:“我好像有点撑。”
那人很了解很安慰她地道:“这很正常,喝多了水都这样。过一阵子就好了。——你觉得胸闷不闷?”
江四九又喘了两口气,迷茫地摇了摇头:“还好。”
那人两手拎着一根长长的布条,拿给她看,笑道:“当然了,我见这东西绑在你的胸前,觉得肯定有碍呼吸,所以就把它给取下来了——你现在是不是很感激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文之余~能跟我交流一下最好啦~
第71章 V章
江四九昏昏沉沉,顺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谢谢你。”
那人俯□体道:“关于这个我已经得到谢礼了,所以不必再谢我。”
他说完了这句话,一只手抚向她的脸颊,摩挲着她幼嫩柔滑的脸蛋,又道:“对了,你还有件事没有谢谢我。”
江四九觉得他的动作似乎有些过分,一边注意力又转到了他的话里,不由问道:“什么事?”
那人笑道:“我把你从江里捞出来,是不是救了你的命?”
江四九道:“是的。”
那人再道:“那我既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江四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那人一笑,替她把长发拢到一边,再放开手,柔声问道:“不如你就以身相许,做我的侍妾吧?”
江四九刚要点头,忽然猛地清醒过来——不对!什么侍妾?
她这一清醒,就立刻看到了面前这个人的脸,那一边挑高的眉毛,傲慢无礼的眼神,那一身华丽无比的衣服,这、这不是上午那个锦衣鸟毛无聊青年么?
江四九惊得翻身坐了起来,但旋即又抱着原本盖在身上的布躺了下去。
因为她已经发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整个人活像个剥了壳的熟鸡蛋,她不禁又惊又怒:
“谁脱了我的衣服?”
那锦衣青年施施然地道:“这船上现在我一个人,你说是谁呢?”
江四九恨恨地看着他:“是你!”
锦衣青年道:“正是在下。”看他的表情,像是觉得这没有什么。
江四九怒道:“你为什么要脱掉我的衣服?莫非是图不轨?”
锦衣青年笑道:“我若意图不轨,你还能保得住清白么?刚刚你从船上跌到江里,我辛辛苦苦把你救上来,见你喝了一肚子水,又昏迷不醒,是不是要帮你先松松气?要不要再帮你挤出肚子里的水,调匀你的呼吸?你告诉我,如果不脱你的衣服,我要怎么救你?”
江四九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又想问问“你是不是看到了”,但又觉得这句是废话,问了只是徒增尴尬,便没有出声,却听那青年又道:“我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激我,还对我这么凶,难道这便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么?”
江四九再想了想,忽然道:“本来就是你害我的,你救我也是理所当然,有什么好感激的?”
那锦衣青年挑一挑眉:“哦?”
江四九振振有词:“如果不是你,我的衣服怎么会湿?我的衣服不湿,我又怎么会上岸?如果我不上岸整理衣服,我坐的那条船又怎么会走?那条船不走,我又怎么会想到你的船上来?如果我不想到你的船上来,又怎么会捱你一棒?”说到这里,她顿觉头上隐隐作痛起来。
那锦衣青年嘿嘿笑道:“这么说来都是我的错了?”
江四九点头道:“本来就全是你的错,你现在救我起来也不过是功过相抵,有什么好感激的?——对了,我的衣服呢?”
锦衣青年看着她,慢慢地道:“我扔了。”
江四九两手抓牢身上的布,气道:“你……你凭什么扔我衣服?”
锦衣青年道:“你又不是男人,穿着男人衣服做什么?”
江四九恨道:“要你管!”
锦衣青年道:“不要我管的话,你可能早就死了,就算是功过相抵,但我毕竟救了你不是吗?”
江四九偏过头去:“我还不是被你打下去的?!”
锦衣青年叹了口气,道:“其实你若好好地向我剖白心迹,以你的容貌,我一定不会拒绝你的,何苦扮作男人,偷偷地上我的船呢?结果白白挨了这一棒。”
江四九此时已经发现,自己是躺在船舱中的一张榻上,听了这话,她回头奇道:“剖白心迹?什么心迹?”
锦衣青年道:“你难道不是因为仰慕我才来的么?”
江四九哼了一声:“仰慕你?我仰慕你?你以为你是谁?”
锦衣青年从容地问道:“如果不是因为仰慕我,那你上我的船做什么?”
江四九一时语塞,想了想才道:“我……我想蹭顺风船。”
锦衣青年露出疑惑的神色:“蹭顺风船?”
江四九解释道:“不错。也不知道怎么了,江面上忽然一条船都没有,我足足找了一两个时辰也没找到。这不,你的船停在这里,我就想搭乘一段路,等看到码头之后,我就下船,谁想得到你这么小气,我刚一露头,就被你打了!”
她话音刚落,只见锦衣青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她被看得有点发毛:“怎么了?”
锦衣青年冷哼道:“你以为找这么一个借口我会相信?你以为我是三岁、不,一岁的小孩子?”
江四九反问道:“为什么不能信?这个理由不是比仰慕你更容易相信吗?——对了,我还有两个包袱,一张地图,你没给我扔掉吧?”
锦衣青年起身,他起身的时候,身上跟着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江四九仔细一看,只见这锦衣青年的腰间,挂着一枚不大不小的铃铛,此刻正随着锦衣青年的动作,一路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