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还有一张冷凝似冰雪雕刻出来的绝美脸庞。
这少年美得像一幅古早的画,虽则冷漠,但仍动人。
江四九不知道,若自己回复女装,谁会更美一些——至少她现在就分不清,这少年和孙策谁更美。
只可惜他太冷了,连笑意都是冷的。
江四九谨慎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让人把自己叫来是什么意思。
少年下巴一抬:“听说你的伤好了?”
江四九送了口气,原来是找自己比武的,但她的拳脚功夫不行,所以她先点点头,表示自己的伤已经好了,再摇摇头,右手成掌,在空中虚劈了几下,再向少年伸出手去。
少年道:“你想用刀?”
江四九点头,再指指自己,表示要自己的刀。
少年却摇摇头,道:“可是可以,但是今天不行。”他顿了顿,接着道:“今天你若能在我手下撑过十招,我就放了你,如何?”
江四九听他说“十招”,不由气怒于他如此轻视自己,但少年本来想说“三招”的,说出“十招”之后,自己也几乎要哑然失笑:对付这个丑小子,何至于十招?若自己出尽全力,一招就够。
他也奇怪今日的自己为何如此的稳重。
也许,只是因为他的心乱了。
如果心不乱,也不至于又想起这丑小子的事,派人把他从牢里接出来,接到校场一战。
他现在只想痛快地打上一架,淋漓地出一身汗,消除心中的郁结的莫名悲哀。
在此地,他一个都信不过,一个都瞧不起。
他也瞧不起这丑小子,可这小子是他唯一不认识、不了解的人,从他救那老汉来看,也许他只是面丑而已。
面丑总比心丑好。
怪只怪自己所面对的这些人,早已忘记了当年“奉天子以征天下”的豪情,早被中原的灯红酒绿彻底征服,只顾着安享富贵。
父亲把自己送到此地,本想让自己在战阵之中磨练意志,更希望自己能学些从政的道理,却想不到自己在这里只是虚度时光而已。
再呆下去,骨头都要生锈了!
他虎目看向江四九,道:“动手吧。”
江四九知道他绝不肯先动手,又气愤他那么轻视自己,于是凝神静气,审慎地攻出了第一招。
她冲出数步,十指箕张,袭向少年的上半身。
少年本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但在她袭到身前时忽然皱眉,退后。同时左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叱道:“慢!”
江四九落地,收回了手,不解地看着他。
少年撇过头问:“你……多久没洗澡了?”
江四九看着他,难道他以为一个囚徒还能天天洗澡?
少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对了,你被关在牢房之中,自然洗不成。——既然如此,那么……”
他疾走几步,来到校场门口,喝了一声:“来人!”
数名巡视的士兵跑了过来:“将军!”
少年指了指江四九道:“你们把他带到河边去,好好地替他洗干净,再换上干净的衣服送到这里来。”
士兵们响亮应答:“是,将军!”
江四九听呆了:什么?让这些人替我洗澡?
她吓得拔腿就跑,但这里虽名为校场,实际面积却并不大,没跑两步,就被士兵们赶上,好在她虽然打不过那少年,区区五六个士兵她还是不放在眼里的,不一会儿,这六个士兵都被她打倒在地,哀鸣不起。
那少年的双目终于出现了一丝亮色,唇边淡淡的笑意也终于显出了真正的喜悦。
因为他从江四九的动作之中,发现她虽然不是很熟练,但那招式本身却并不坏。
不是积累了百年的武学望族,断不可能有这样的招式。
也许那丑少年出身本就高贵,只是现在落魄;又也许他出身不高,但曾在某位高人手底下学习过,总之,他极有可能是一个值得的对手。
而且,他找自己要刀,也许是不擅拳脚而擅长兵器。
江四九打倒那些人,躲在离少年最远的地方,生怕他再叫人来。
少年的脸上回复了平静,走向江四九。
江四九不由自主,往后躲了躲,藏了半个身体在柱子后面。
她不怕死,但是的确怕几个男人给自己洗澡。
少年停下脚步,口气淡然:“你会不会用枪?”
江四九点头。
少年进一步道:“你擅用枪?”他的语气有种切冰断雪的意味。
江四九毫不谦虚地点头。
有枪在手,什么都不在话下。
少年点头:“好。”
接着他闪电般地伸出了手,抓住江四九的一条手臂,把她从柱子后面拖了出来,一直拖到了一处奇怪的房间。
前厅壁上尽是刀枪剑弓,案头几上全是兵书,满室缭绕着钢铁的生涩悲凉之味,还有兵书暗藏的锋锐与煞气,令置身其中的江四九顿生身处鼓角争鸣的古战场的错觉。
那少年拉着她,穿过了前厅,来到后堂。
他吩咐手下,将一桶热水送到客房。
江四九从他的言语中听出,这水原本是准备和她作战之后清洗的,现在让给她,自然是过于嫌恶她身上的味道了。
少年将她送到客房之外,吩咐道:“快去洗罢!我倒要看你如何一雪前耻。”
江四九惊疑地看着他。
少年几不可见地一笑,道:“不想用枪么?”
江四九顿时大喜,转身踏入了客房。
两名士兵随即守在门前。
她进去之后,少年几乎是急不可耐地在前厅等待。
半个时辰之后,江四九终于用澡豆洗得干干净净,出现在前厅。
她穿了新衣服,与那少年一样,都扎着袖口与裤脚,做短装打扮,而且洗浴之后,她感觉自己焕然一新,连身体都比往日挺得更直。
只不过胸口还扎着旧日的布条,有些不太舒服。
少年站在门前,看她洗得干干净净,微微点头,示意她上前来。
江四九走到他的面前,少年正待说话,忽然定住目光,紧盯着她的脸不放。
江四九被他看得忐忑起来:怎么了?刚才不是已经在洗过脸后,把那疔疮贴紧了么?她想抬手摸一摸,确认一下,但被那少年这么看着,她又不敢了。
少年疑惑地道:“你……你的脸皮怎么掉下来了?”
说着,他伸出手,掀起了江四九的一块“脸皮”。
作者有话要说:说起来,我是不是对四九不好……
第140章 决不服气
江四九倒抽了一口凉气,接着不由后退了一步,一对明如双月的美目,警戒地看着那少年。
一边抬起手,心神不定地抚摸着被揭下疔疮的面皮。
那少年拈起手中之物仔细端详着,面容回复平静无波,但眼中却分明流露出一丝好奇与疑惑。
江四九再退一步,眼睛一直盯着那少年。
那少年上前一步,忽然出手,单手扣住了江四九的肩膀,右手一扬,便要向江四九的脸袭去。
江四九一个大矮身,躲过了他的手,顺手自墙壁上抽出一把快刀,向少年反切过去。
少年不怒反笑:“来得好!”也从壁上抽出一把长剑,格住了江四九的刀刃,轻轻一荡。江四九只觉自己臂上的气力被荡去了大半,她借这股回荡之力,先后退了半步,再一回手,便又回了少年三刀。
这三刀速度奇块,根本不容对方有喘息躲闪的余地。
这自然也是赵云家传的刀法。
虽然剑给人典雅高贵的感觉,但刀却更能令人感觉到它大开大合的刚猛与威严。
她这三刀一出,情不自禁,再次想起赵云当年问她学刀还是学剑之时,她回答:我想学的是战场上如何更好地杀敌与自保,至于谁更好看更优美,我并不在乎。
赵云温柔宽厚的笑意,似在眼前晃动。
刀光如朔风飞雪一般,向少年倾泻而去。
少年的脸被刀光映得发亮,他的眼睛也在发亮,似乎江四九的刀法,极大地取悦了他。
微一愣神间,刀已至眼前!
少年发现自己竟然不能用剑去格,只有急退!
江四九三刀逼退少年,信心不由大增,顷刻之间,已再攻出十一刀!
少年后退之后,方有闲暇出剑来档,他连连招架了这十四刀,已有眼花缭乱之感。
他的眼中已渐渐生出了讶异:想不到这小子的技艺有这么好!
但他不愧经验丰富,此刻处变不惊,立身仗剑,向江四九双腿撩去,要试一试她的下盘功夫。
江四九一跃而起,避过这一剑,同时刀往下沉,劈向他的头顶。
这一刀,声势惊人。
江四九因想起了赵云,想起了他对自己说过,若在出手之前就想到要保住性命,那往往保不住。只有舍身投敌,有一往无前、生死两忘的气概,才能打倒敌人,保全自身。
江四九再不想如何去打倒对方,也不想如何能让对方俯首称臣,了解自己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