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和身边跟随着的小厮很有眼见地退了出去,阖上了门。
开玩笑,再不走少爷就又要砸琴了。
等到全员清场了,束歌这才收回眼神,专心致志地为迟墨开始弹起了一支曲子。
琴声铮铮,余响入霜钟。
一弦清一心,万木澄幽阴。
这样的琴音完全可以说是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
迟墨蓦地想起了那日永蛰谷遇到的老者。
他们的琴声都是世间少有的佳乐。虽然意境大不相同,然而那深深的造诣和以琴传心的情感却是如出一辙。
见迟墨听得认真,束歌不由加深了唇角的笑意。
他用指尖挑起手下琴弦,令轻柔缓慢的乐声瞬间高昂了起来。
然而这种过度却不显得突兀,反而是在他的手下格外的和谐。
“这只曲子叫什么?”
迟墨问道。
“这是我写的曲子,还不曾命名。”
束歌说着,对着她微微一笑,“不知姑娘是否肯赏脸,为这只曲子命一名。”
然而不等迟墨回答,外面就一阵嘈杂声,而后房门就被狠狠撞开了。
迟墨:……这门受到伤害的几率好高啊。
束歌:……连个人都拦不住,废物。
鸨母:……少爷我错了。
小厮:……其实我是无辜的。
装扮的人模狗样的云邵京一走进里屋就收到了迟墨和束歌的视线。
他自命潇洒地拂了拂衣角淡无痕的褶皱,对着迟墨行了一礼,“姑娘。”
迟墨:这货有点眼熟,谁啊?
鸨母:少爷这眼神……点蜡。
云邵京半点都没注意到束歌瞬间沉下去的眼神和迟墨的一脸茫然,起身微笑道:“令弟从昨日与姑娘相见后便对姑娘念念不忘,茶思饭想,辗转反侧,求之不得。令弟年少,已知昨日登堂之举冒犯了姑娘,愧不敢入,故而请我来此,还望姑娘能够成全家弟一番相思之意。”
昨日?
迟墨当下就想起了那个听自己念了一整晚医书的青年。
他还想听自己念医书?
有病吧。
她毫不客气地为云久辞定下了这么个属性。
然而她却也不细想,昨天还能闯开众人在她面前说着“既是我看中了便就是我的了”的傲气青年怎么可能因为害羞而让他哥哥来把人请回去。
鸨母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想必这敬王定是看中了迟姑娘而想出的歹计。
眼看着云邵京向着完全没有任何危险意识的迟墨逼近,鸨母忍不住为她捏了把汗,但是她们明面上毕竟只是一处风花雪月之地,实在没有权利当着面和皇家对着干。
她正这么想着,却突然看到了自家少爷冷着脸起身。
鸨母:……我有不好的预感。
于是果然,下一秒,束歌就抱起桌上的琴向着云邵京的头上砸去,“妈|逼,滚!”
第三十二章
横(第四声)着走进来的云邵京是横(第二声)着被抬出去的。
迟墨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古琴的残片,莫名的对着云邵京有了感同身受的痛。
而罪魁祸首束歌却是又抄起了小厮手中抱着的古琴,向替陷入昏迷的云邵京喊出“你们等着”的随从扔去。
他的准头显然是练过的,准确无误地扔到了随从的头上,又准确无误地把随从也砸晕了。
于是跟着云邵京的一群随从无法,只能拖着两个人回去。
束歌回过头,对着迟墨时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温润的笑容,“姑娘莫怕。”
迟墨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把“就算是害怕也是被你吓的”这句话说出来。
很难想象怀抱着古琴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的人发起飙来是这么生猛,但对方好歹也算是帮了自己的。于是她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束歌的眼神无法克制的软了下来。
他弯了弯唇角,脸上的笑容瞬间宣烈了起来。
但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过于灿烂的笑容,忙又将唇角往下压了压,凝成了原本温润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便继续吧?”
他这样小心翼翼的问着,仿佛唯恐会遭到迟墨的拒绝。
迟墨注意到他唇边有两颗若隐若现的小虎牙,只是他现在的笑容完全将它压在了笑意之下。
她在他微抿着的嘴唇上瞄了两眼,而后点了点头。
瞬间,迟墨就有他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一点的错觉。
但不管怎么说,束歌弹的曲子是真的好听。
见迟墨听得认真,束歌开口问道:“姑娘可有兴趣学琴?”
“我?”
“自然。”
“向谁学?”
束歌笑着看向她,“不知在下可否有这资格?”
迟墨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总觉得束歌对她的态度哪里怪怪的,但具体怪在哪里她却还没想明白。
而没有得到她回复的束歌则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的双手放在琴上,瓷玉一般的手指微微往下按着琴弦,绷着弦的指尖却略略发紧。
迟墨顿时觉得有些明了:面对她时,束歌似乎很容易紧张——他似乎,认识她?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
于是她对着束歌点了点头,“能成为先生的学生,迟墨万分荣幸。”
束歌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又灿烂了起来,而这次即便是他极力将过度高扬的唇角往下压也无济于事。
——他等了很久,现在终于能和她说上一句话。
并不能说是满足。
人的欲|望总是无限的。而身为一个商人,他比谁都明白得一妄百的道理。
“称呼先生终究是生疏了一点,迟墨姑娘若不介意,便直接称呼我的字吧。”
迟墨一愣,“先生的表字?”
直呼表字是不是太过亲昵了一点?
束歌也突然反应了过来:糟糕,他好像还没有取字!
他轻咳了一声,又道:“姑娘若是觉得不适宜,那便算了吧。”
于是迟墨就真的算了。
束歌:……假意推辞一下也好啊,就这么答应了他总觉得好不爽好想砸琴。
但为了不破坏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其实早就在你抡琴揍人的时候就被毁的一干二净了),束歌强抑下心中的焦躁,拂开衣袖,将桌上放着的古琴抱在怀里,起身,缓缓地走到了迟墨的身后。
迟墨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头,眼前被他的身影遮住,覆上一片暗色。
“先生?”
束歌站在她的身后微微俯下|身。
他一手竖着琴,手臂穿过她身体的两侧,又将手上的琴一横,放在了她的膝上。
而后,他很诚恳地对迟墨建议道:“迟墨姑娘可以坐在我的膝上,这样能够方便些。”
迟墨:“……我觉得现在这个距离挺好的。”
“好吧。”
束歌回答的明显有些失落。
他从手边抽过一张凳子安在了迟墨的斜后方坐了过去。
然而这是一个很暧昧的距离。
因为束歌的双手是绕过迟墨的腰身,横放在她膝上的古琴上的。也就是说,迟墨是整个的被他抱在怀里。只要他往前微倾身,他们之间就会了无空隙。
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前胸贴后背。
迟墨隐隐觉得有些不适应。
然而束歌却已将自己沉在教课的世界中。
他用修长的手指在抱在膝上的古琴的每个部分都一一点了过去,同时将它们的名称连着念了出来,“这是琴弦。琴码。岳山……”
接着,他从调弦盒中取出了一副指甲,“我想,你会需要这个。”
在新时代,科技取代了文化与温情的大背景下,古典乐器的游走与沦丧比比皆是。
古琴就是其中一种。
也就是在很小的时候,她的哥哥曾经带着她到博物馆,隔着透明的光化激光玻璃见过几次。
古旧的长琴就这样被搁置在柔软的锦盒之中,悄无声息的透露着一种茕茕的悲哀。
哥哥说,这是时代的衰败。
这是睿智开化的岁月,也是混沌蒙昧的岁月。
这是阳光灿烂的季节,也是长夜的季节。
这是欣欣向荣的春天,也是死气沉沉的冬天。
狄更斯说的再对不过了。
迟墨顿了顿,这才慢条斯理地从他手中拿起了义甲。
虽然对古琴了解不多,但是凭着义甲的形状她还是勉强猜出了这也许是戴在手上的。
然而看着迟墨将义甲戴在手上的动作,束歌却摇了摇头,“我来吧。”
他握住她的右手,而后将义甲戴在她大指的指肚上,向指尖左上方斜出了一点。
食指和中指则是直接戴在了指肚上,将胶布的一半盖在了她的指甲上。
他的动作很很小心,也很温柔。
“好了。”
替她戴好指甲后,束歌就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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