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武氏遂了心愿,愈发对浮霜和善起来,拉了会子家常便要留饭。浮霜却推说卫东鋆还在两仪居,不知道会不会在府里用膳,得回去瞧瞧。
武氏心知她对于自己插手私务,多少心中有些不快,便不勉强,只命沉香拿两箩福广上供的新鲜荔枝给她送去。浮霜合着沉香出了玲珑馆,见三位姨娘还在那儿跪着,因时间长了,不免歪倒的歪倒,萎顿的萎顿,很是可怜。
她心中一动,便冲三位姨娘说:“姨娘们跪这儿人来人往的也难看,王爷院里也断不得人,还是就到此为此吧,今后可得谨慎行事了,王妃是个慈善人,你们却断不能蹬鼻子上脸。”
三位姨娘一愣,随即相互观望,却一个都不敢起身。
“怎么?我的话便是白说了?”浮霜故做出气恼的样子,越发提高嗓门道,“我就不信,王妃连这点脸面都不给我?我让你们起来,便起了!难道还要我来扶吗?”
一旁芍药蔷薇等人忙上前去搀扶三位姨娘,嘴里还说着:“世子妃饶你们,王妃定是肯的,快别跪着了,免得反倒落了世子妃面子。”
姨娘们方才起来了,却还不敢走,只恭候着。
沉香见状脸上有几分不悦,心道这世子妃也太拿大了,给三分颜色还真开染坊了不成?她忍不住插话道:“世子妃,您看我是不是先去问问王妃的意思……”
“问什么?”浮霜故意大声道,“姨娘们是奴婢,我却是主子,我替王妃教导她们一番,也是免得王妃见着又生闲气。王妃还会因此怪罪我不成?”
沉香还待辩驳两句,却见一个小丫鬟挑开门帘,冲着她喊道:“沉香姐姐!王妃让你进去呢!”
沉香无法,只得将手中的箩递给鸠尾拿着,冲浮霜福了福,便转身进了屋。
浮霜冷冷的瞥了眼正屋窗口,心中的气算是撒了一半。武氏捞过界来管她的嫁妆,她便也让她尝尝被捞过界的滋味!虽然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回敬,至少让武氏知道她浮霜不是任意揉捏的柿子!
却说沉香进了屋,见武氏王妃沉着脸正在喝茶,便犹豫着要不要回方才浮霜说的话。其实也无需她回禀,武氏在屋里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沉香啊,你说这人是不是也不能逼得太紧了?”武氏似问又似自言自语的道。
沉香闻言忙道:“王妃哪里是逼她,分明是在帮她,她偏生不识好歹!王妃这心真是白瞎了!”
武氏叹息道:“可不是吗?我只是想着她小孩子家家,年轻不经事,又是与洋人做生意,怕把那嫁妆产业都败了,将来没处后悔去,方才派人给她掌个眼罢了,她却偏误解了我的好意。”
沉香接话道:“王妃啊,这世人有句话说得好,养儿方知父母恩。世子妃这不是还没怀上身子吗?自然是不能体会王妃对他们的关爱的。等将来世子妃有了自个的孩子……”
她话说了一半,却冷不丁的挨了一巴掌!
却见武氏王妃冷冷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你今日说话也是不带脑子了,你倒是盼谁有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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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接手
第二日一大清早,槐荣便换了身最体面的衣裳,来了两仪居。他指使了个小丫鬟进去通报,自己只恭顺的站在院门口,却没进去。
两仪居出出进进的丫鬟仆妇们见着槐大总管候在院外,心中奇怪、却又不敢多问,只拿眼睛瞅着好奇。
浮霜慢慢的用了碗桂花紫米粥,又吃了两口水晶虾饺,喝了半碗新鲜奶子,方放下碗筷。鸠尾赶着上去收拾,嘴里道:“外面的小丫头丰儿来报,说槐荣槐总管候在院门口,求见郡主,郡主您看……”
“就让他候着,”浮霜淡淡的说道,“拿我的琴来,好久没弹,手都生了。”
于是一众丫鬟便忙碌起来,芍药拿了炷檀香给点上,慢慢的熏了;蔷薇撤去案上诸物,把琴架了起来,又调试了番;丁香则忙着端水给浮霜净面换衣。
浮霜洗了脸,净了手,支着由丁香拿帕子抹干了。她深吸口气沉下心来,将烦恼思绪都摒出心外去,方才动手拨弦。鸠尾送了食盒回到两仪居时,却听一曲平沙落雁,曲调悠扬平和,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她面带歉疚的望了眼槐荣槐大总管,忍不住低声道:“郡主难得心情好,晨起抚琴,恐得一两个时辰才得歇,总管若无急事,不妨改日再来?”
槐荣也明白世子妃这是晾着他,只不知自己究竟何处得罪了世子妃,自打她进府便似乎对自己很是不喜。可即便如此,他也没奈何,无论在下人仆妇面前他这大总管的头衔多威风,在主子跟前却是什么都不是的。
“那便有劳姐姐给世子妃传个话,就说我不便打搅世子妃的雅兴,便改日再来。”
鸠尾忙答应了。于是槐荣便低头去了。
第三日上,槐荣便没有赶早,只差人打探,问了两仪居用早膳的时辰,便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来了。这次他差人通报后,很快便有个面生的小丫鬟出来,喊他进去,他跟着进了两仪居,却被领到了天井石桌旁。丫鬟们上了茶,让他吃着,说世子妃正在梳妆。暂时不便通报。
槐荣无法,只有等着了,这一等便是两个多时辰,眼见午膳都给传进去了,也没人来招呼他。他堂堂一个王府大总管。偏在这两仪居里连个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都不如,两回子了竟没见着世子妃的面。
又过了片刻,却见鸠尾出来传话说:“我们郡主说了,她今日头疼,心情不好,不想见客。请总管明儿再来吧。”
昨儿心情好不见、今日心情不好也不见!如何才是个头啊?
槐荣忙叫住鸠尾问道:“好姐姐,劳烦您给个准信,世子妃究竟什么时候得空?”
鸠尾楸住了衣襟。略有些为难,只拿眼睛撇着主屋方向。主屋门口帘子一挑,蔷薇扶着门沿道:“我们做丫鬟的,如何能猜度主子的心?总管这不是为难人吗?”
鸠尾忙借势进了屋,槐荣叹息一声。无法,只得又打道出了两仪居。
屋里蔷薇支着手指。点着鸠尾的脑门子骂道:“你还真是个榆木疙瘩的脑袋!那槐总管是来夺你我差事的,你上赶着操的哪门子的心?”
鸠尾委屈道:“我不是瞧着他可怜吗?他好歹也是王府大总管,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是王妃示下的事,郡主这么干晾着也不是个了局啊!”
蔷薇闻言心火也熄了几分,也是,既是王妃定下的事,郡主当面又应了,事后却诸日推诿,反倒不美。她瞥了眼忙碌的芍药,心里不免生了几分郁闷,芍药管账她管事,原本她出出进进、忙里忙外的分外有脸面,可现在倒好,王妃定下个管事来,她的差事说不得便要交出去了。
芍药却是不怕的,无论如何,郡主都会把账攥在手里,也就是说芍药依旧管账,而她却没了用武之地。蔷薇不免心中气苦,恨不得郡主再晾那槐总管几日,晾凉了才好!
这边丫鬟们打量着小心思,浮霜也考虑了一番。应了王妃,槐荣那儿也只是个下马威,拖不得久还是得将产业交托的。虽说此时不过是六万两银子的试水经营,可刚刚在润州掀起青花瓷热潮,眼见着瓷器行的生意开始红火了,却平白无故的被武氏插一杠子,她如何能甘心?可若要扶个人与那槐荣去斗,蔷薇却是能力不足的。恐怕即便是藏着掖着,要不了几下也会被槐荣都掏了底去。
得有个人出来和槐荣打擂台,可这人却是谁好呢?
吴先生吴进绅办事是老道的,只可惜一来他是寂景斋的人,二来上回被她气病了,至今还未大好,定是不能用了;顾寒之那是铁定信得过的,却似乎并不通庶务,恐怕让他介入也是为难他……
一时间浮霜翻来覆去,都找不到个可心的人。
她叹了口气,瞥了眼站在门口和鸠尾说话的蔷薇,心想,若不然只有自己多费心,提点着蔷薇和槐荣过手了?
“都过来吧。”她开口道。
几个丫鬟闻声放下手中的事,都聚了过来。
浮霜逐个扫视了她们一番,方才发话道:“你们也知道,王妃给我推荐了个中人管事,负责打理我的陪嫁产业。也就是说今后槐总管便会介入瓷器行和茶园子的事务里了。芍药,你管账目,里里外外都得给我核对仔细了,也告诉柜上,明暗给我备两份账目,凡是生意上的事都记在明账上,给周东家的分红也可记上,但我私下里支取的银子,无论是做什么用,都不得记下,懂了吗?”
芍药点了点头,回禀道:“知道了,郡主放心。”
浮霜又转脸冲蔷薇吩咐:“你去和槐总管说,五天之后,我方才有空去监察产业,届时请他一道去接手。你把你手头常做的事都规整规整,理成个单子,该告诉他的和要瞒着的我自然都会给你点明了,若槐总管还要问,你记得嘴巴上把个风,平日还照常去料理事务,无论槐管事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