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季桓抿唇不语,她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先前儿我想将素心素容拨给你,你倒推辞,眼下怎生肯收了?果真和了你的性子?”
季桓并未正面回答,只笑道:“母亲之前不也说儿子身边当有个人伺候好些,孟家也是做个顺水人情,儿子也不好驳了他。”
季夫人见他说的含糊,想来这里有些不好说的也就并未追问,只说:
“你既把人收了,那也无何不可,过两日让温妈妈带来我瞧瞧,若真是个灵透的,日后给你收了房也贴心些。只是眼下该教的、该叮嘱的还是要让温妈妈好生调/教几日。”
季桓应声:“还是母亲想的周到,只是那丫头这几日被儿子过了病气正病着,带过来恐唐突了母亲,还是等过几日好了再说罢。且虽说是个丫头,便毕竟是孟家送来的,来之前也在孟老夫人身边教导过,母亲叮嘱几句是应当,但也莫叫孟家人挑了理去。”
季夫人想想也是这个理,人家千挑万选送来的人,自己府上太苛求了损了人家颜面,便也点头:“我也只是瞧瞧,倘若是个懂事明理的,那自然是好。”
待出了福安斋,季桓直奔书房,果然在那看见了应该来学字的楚宁。
见她眉眼低垂样子乖觉,季桓忍不住逗了逗:“昨个儿我未赶及回府,你可有来书房侯着?可候足了两个时辰?”
楚宁一囧,昨日是十月初一,她记着季桓的吩咐倒确实来了书房,可左等右等,呆了大半个时辰不见季桓回来她就偷偷溜回去啦,两个时辰么....那也太长了点。
她呲牙咧嘴的给自己找借口:
“奴婢昨日确实在书房候您来着,等了一个多时辰见您未归想必是公务缠身,又想您回来若见到奴婢定然想起要教奴婢练字之事,如此岂不累坏了公子爷,所以奴婢便先行退回了。”
季桓失笑,昨日夜里回来小四明明说的是不到半个时辰,到她这就变成等了一个时辰了。
接过帕子净了脸,楚宁又伺候他简单的用了饭,季桓还真认真的教她练起字来,当然得先从正确的握笔开始。
季桓一面极轻的握住她的手,一面纠正着她的姿势,用了两盏茶得功夫才将她原来的毛病改掉。
楚宁心有凄凄焉,这厮平时看起来时时带笑,像是极好说话的,但教起人来却是个极严厉的,这半晌楚宁光爆栗就挨了好几个。
每每准备随心所欲时,季桓就将她之前写的那个“桓”字拿出来一边看一边嫌弃的摇头,弄得楚宁十分挫败,只好暗下决心,定要将字练好了,然后写够满满一沓,狠狠往这人脸上一扔,那感觉,想想她都乐。
——当然,目前也只是想想而已。
楚宁正练得起劲儿时,季桓突然在她身后道:“母亲回府了,过几日可能会叫你过去训话。不过你也无需害怕,便按之前说的回了就是。”
楚宁愣了愣,笔尖在纸上一顿,化成了一个墨点。
她缓慢的转过头去,神色奇异的道:“奴婢自然不怕,之前在兰安寺见过夫人,是极和蔼慈祥的。”
稍稍停顿,她又说:“奴婢记得见夫人那一日,好像燕家的九小姐也在的。”
季桓手中一抖,茶水洒了一地,突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母亲面前犯了个极重的错误。
*****
第二日一早季夫人用过早饭,正等着季明月和季馨月来,素心端了盏茶递到她手里:
“那日去兰安寺送衣物夫人问奴婢可见了少爷院子里的丫头,那会子那姑娘在少爷院子里,又叫人守得跟什么似的,奴婢哪能得见。不过今儿一早想起来前些天回府给少爷回话时倒是在书房碰见了,当真是姿容胜雪,水灵极了的,夫人当可放心。”
一旁摆着果盘的素容蹙眉看她一眼,没吱声。
季夫人刚压下去的好奇心被她这几句又挑了起来,想了想问:“不是说还病着?”
素心弯弯的眼眸瞪大:“奴婢那日见好好的呀,许是这两日才病了。”
她说完又低低一笑:“咱们少爷如夫人一般最是体谅人的。”
季夫人脸色微微板起,想了想转头对温婆子道:
“你等下先到桓儿的院子去看看,若真是病了便找人给好好瞧瞧,别回头让人家说咱们苛待了一个刚送来的丫头。若是病好了,正好带来我瞧瞧。”
温婆子颔首应了,在外招呼了个小丫头往青芜院去。
晨起的日光里,小院中传出几个丫头泠泠的笑声,温妈妈撇开院门口守着的婆子,径自进来。
入眼的是个俏丽中带了三分从容的清妍女子,见到她时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淡笑着冉冉福身:“温妈妈好。”
温婆子细细端详,半天,怔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紧写慢写还是过了0点,果然渣速!
这两天刚上班更新时间可能都在晚上,妹子们可到第二天早上再看。等我把手上的事情理一理,更新时间就会正常到每天早上九、十点。
正文 第78章 缘由
戍正刚过,天色已全然黑下来。
素容上前拨了拨灯芯将灯火挑得更亮些,又净了手,这才淡淡睇一眼不停在抱厦门口打转的素心,道:“既知如此,你早上又何必多那一句嘴。”
素心眼中波光一暗,声音低柔带媚:“我说实情而已,夫人今日不见,日后总要见的,有何区别。只是....我也不料夫人竟盛怒至此。”
说着,她转过身来看向灯下站着的素容,目光再度精亮:
“今儿早上那丫头来时你也瞧见了,可是姿容甚美?我赞了两句又有什么错?咱们夫人待人一向亲和,倒不知她是如何无礼才使得夫人不快。”
素容眉心颦蹙:
“容貌再美能赛得过大小姐?身姿再风流能胜的过你?今儿若非你提及,又将人夸赞的极好,夫人岂会让温妈妈去探?过上几日,爷自会带人来给夫人瞧,那会子有什么不妥当的少爷也能在一旁周全,哪会如眼下这般少爷刚回了府还未知实情连饭都没顾得吃一口便被夫人罚了去,这下你可称心了?”
素心面上一急,过来拉了素容的袖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心思,我怎会想要累及少爷。”
素容嗤笑:“是,你当然不想爷受罚,你不过是妒忌那人,想要在夫人那得一个“她不如你”的说法,日后她出了什么岔子,你也好补到青芜院去。”
素心被她说中心事,不但不恼反娇媚的一笑:
“是啊,难道素容你没想过么?别拿劳什子‘身份低微不敢妄想’的说辞来敷衍我,往日里你对爷的心思不比我少,除去身份这一说,单是少爷这个人也是让女子极爱慕的。
试问谁见过了美玉还情愿对着那陋石过一辈子,别人我不知,但我自己个儿定是没法子的。咱们如今也是有些体面的丫头,真能到了少爷跟前儿我定会顶用心的伺候他,别人能的我自也能,别人不能的我拉下脸去一样能,如此对少爷不也是好的?”
这一番话素心说的坦然无辜,再配上她低柔娅媚的声音,素容的面色不禁白了白,好半晌咬唇不语。
素心目光在素容平淡无奇的脸上扫视一圈,不明意味的叹息一声,道:“咱们总归是一起的姐妹,你若肯帮我,日后在爷面前我定也忘不了你,总能得偿了你的一份心。”
说罢也不再看她,扭身出了门。
素容对着烛火怔怔摸着自己毫不出众的脸,心下黯然神伤。
*****
福安斋。
坚硬的青黑色大理石地面上笔挺的跪着眉眼淡然的男子,丫头们都被遣了下去,只余温婆子。
季夫人铁青着脸,身子还气得兀自有些发抖,她连连冷笑道:“哼,孟家送来的丫头....好啊,桓儿,你如今连母亲都要哄骗么!”
也不等季桓答话,季夫人便又接着道:“我早便说你身边应当有个人伺候,因此想着只要是懂事的其他的也不拘,可你怎能收了燕家送的妾!别人家也还罢了,燕家如今是个什么境况你当比其他人更为清楚,何况先前还有与你结亲之意,你....你....”
说到后面显然是愈说愈气,狠狠拍了两下桌子,险些将茶盏拍翻了。
温婆子在一旁看的着急,忙劝道:“夫人别急,少爷如此定有他的缘故,您先听听他的解释。”一面不无担心的看着季桓。
季桓还未说话先猛然咳了一阵子,咳的人挠心抓肝,温妈妈赶忙道:“少爷这才回府呢,水都没喝一口,这青石地又是冰冰凉的,少爷的病刚好没几天.....”
季夫人瞪她一眼,终是说:“起来给我说说清楚!”
季桓默默起身,又咳了两声方声音嘶哑的开口:“母亲莫要因此事动气,如今这人已是孟家送来的丫头而并非是什么燕家的侍妾。母亲在兰安寺所见之人想来只是人有相像罢了,况且似听说燕家那人已病去了。”
季夫人知道儿子既敢将人收进府中定是早已料理妥善,但这些年的历练使得季桓对外绝对可说是个心冷志坚之人,所处的位置也从不许他行差踏错,今日为了一个女子竟能这般费心,并欺瞒自己的母亲,一想到这季夫人气愤变心伤,不禁微微红了眼圈,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