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锦绣花田 (郁桢)

芳草只道了一个万福的姿势，没有开口叫他就准备离去。

“小草，怎么不称呼人呀？”许氏问着她。

芳草只生硬的喊了一声：“侯爷！”

杜演也自是纳闷，这个女儿不是一直叫爹爹的么，怎么如今也叫起侯爷来了。许氏和素素将杜演迎进了屋里，许氏赶着去倒茶。

芳草坐在距离门槛的地方的一张小板凳上面，低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一语不发。素素垂首站在角落里，许氏倒了茶出来了，奉过茶后许氏道：“家里没有备茶叶，请侯爷先将就喝这个吧。”

走了一路的确是渴了，杜演揭了盖子一股沁人的芬芳便飘散出来，水面上飘散着几朵洁白的花瓣，碗底有几片绿色的叶子也不知是什么，杜演试着喝了一口，一股甜丝丝的味道瞬间滑入喉咙里，没有一丝怪味，接着又喝了两口。杜演放下了茶碗，屋里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杜演将这母女看了一回，接着又看了看这间屋子，避风雨肯定是够了，但要说住人实在是太简朴了些，特别是杜演从小长于锦绣膏粱里，正屋的房子显得很低矮，没有雕梁画栋，地面上没有铺着的从波斯进来的华丽织锦毯子。房顶上盖着的是青灰色的瓦片，竹子缠着稻草做的椽子，地上是坑洼不平的泥地。屋里的家具陈设更是简陋，两把一坐下后就会吱吱呀呀发响的竹椅，一张柏木的八仙桌，上面可能加了一层桐油，所以看上去还算光亮。一条苦楝子树做出来的春凳，上面原来也上了黑漆，可能是因为用得久了漆色已经掉了不少。

许氏正站在一角，杜演总算开口说话了：“你坐吧。”

许氏方在春凳上坐了。杜演又喝了两口茶，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笑意便说：“这样的茶怕也只有到你们这里才能喝到了。”

芳草突然说了句：“侯爷要是喜欢，就住下喝个够。”

“小草！”许氏阻止了芳草继续说下去。

杜演也没怎么在意，说道：“我不过才离了家将近两个月的日子就闹成这样，看来是家教不严。你们怎么过日子呢？”

许氏怕女儿又说出什么气话来，于是赶着回答道：“虽然是粗茶淡饭但也还勉强过得。”

“过得？如何过得，就靠你们三个女人？小草才多大，过家家呀？”杜演的语气听来有一股轻视。

芳草心里觉得委屈：“我们也没有被饿死，不也活下来了么。女儿没出息，但凭着一双手养活自己的母亲我想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杜演笑声大了些，许氏又斥着女儿：“小草你是怎么和侯爷说话的，不许没规矩。上面坐着的可是你爹爹，不许目无尊长。”

芳草冷笑了一声，于是起身进房去了，索性不再管。

杜演知道女儿心里存着气，今天他不就为这事来的么。许氏起身垂着头赶紧说道：“请侯爷见谅，小草她……”

“她心里有怨气，我知道，也理解。”杜演忍不住回味起来刚才喝的茶，和他平时喝惯了的名贵茶叶确实不同，原来的一般花草茶也可以这样的芬芳悠长。

许氏忙递了个眼色给素素，素素会意来到了芳草的房间。却见芳草侧着身子坐在床沿上，低着头仿佛在抹着眼泪。素素见此情景忙上前去劝：“姑娘怎么呢？”

芳草也不吱声，只觉得喉头哽咽，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其实她也知道迟早有一天父亲会找来，她以为那天到来时自己至少是开心的，或许至少是淡然的，可惜她错了。想想母亲在杜家受的委屈，想想慧姨娘和沈夫人的嘴脸，芳草只觉得彻底凉透了心。虽然自己和母亲离开杜家的时候父亲是不知情的，但以前大家在一起住着的时候父亲又几时关心过她们娘俩，但凡多用一点心，娘的身子也不至于病弱成这样。

卷二 定风波 第五十三章 没有回头路

素素在跟前安慰着芳草：“姑娘，侯爷好不容易来了。姑娘何不高高兴兴的呢。”

“我怎么高兴得起来。”芳草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出来的事侯爷也不知情，姑娘就算心里对府里有怨气，可侯爷也没发表过半点赶姑娘和姨奶奶的意思呀。还是出去好好的和侯爷说几句话吧，只怕侯爷会生气的。”

芳草只想一个人好好的静静，摆摆手说：“你出去吧，我一人坐会儿。”

“姑娘！”素素，喊了一声，洁白的牙齿将下唇咬出一排牙印来。

芳草摆了摆手，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坐一会儿，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烦恼也可以放下。

许氏正在这边屋里陪在杜演身边，杜演道：“马上要端午了，这个节怎么过？”

许氏眼神有些黯淡，沉默了半刻突然跪在杜演面前说道：“侯爷，奴婢纵然不好，出来也应当，但小草她年纪也还小也没过过什么苦日子。再者也是侯爷的骨血，还恳请侯爷开恩让小草回府去吧。她若是一直在乡野中长大，以后怎么嫁人呢。”

杜演道：“你起来吧。”

许氏依旧跪着未动：“恳求侯爷答应。”

杜演便去扶许氏并说：“此番来我就是来接你们回去的。家里的人胡闹，你们这就收拾东西回去吧，算了也没什么好值得带走的，立马走。”

杜演的话音才落芳草从里间走了出来，许氏一脸的笑意：“小草，我们回去。”

“回哪去？”

杜演冷哼道：“当然是回家，难道你不想回去么？”

芳草摇摇头：“回去做什么，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又回去受那个闲气，不是说娘的生辰八字克着了双庆，自然要离得远些才清静。爹若真是可怜我们母女何不让我们过两天清静的日子，难为娘在里面熬。”

杜演道：“你们随我回去，杜家的人哪里有让流落在外面的道理，再说也不是吃不起这碗饭。”

许氏去看女儿，却见芳草并无所动，脸上也没喜庆之色。许氏赶紧将女儿拉到了别处压低了声音和她说道：“你难道还不愿意么？”

芳草双眼迷离的看了看母亲真真切切的问了一句：“娘真想回去么？”

许氏道：“你别管我，再说我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你得想想未来呀，住在这里不是长久的法子。”

芳草轻轻的摇了摇头说：“我的心思难道娘还不明白么，不然我费这么大的心思弄屋前屋后这些地干嘛，还不是希望能长出果实来，虑的是以后的日子。如果要回去过以前的日子我是不甘愿的，娘难道甘愿吗？和府里的那些姨奶奶、太太只为等一个男人？”

许氏眼角湿润泪水顿时滑落了下来：“小草，你不该说这些话。”

“可我也想为娘好，这次若真回去指不定又惹来谁的红眼，然后编着话来嫌弃我们。娘，我没什么心愿只希望能让娘过两天舒心的日子，就是穷一点也没关系。”

许氏点点头：“你当真不想跟着你爹回去么？”

芳草坚决的答道：“不想回去。”

许氏也不再为难女儿，此时杜演已经走进来了，看了看她们母女便说：“让你们做个决定难道就这样的为难？”

芳草轻轻的拍了拍母亲的肩头起身说道：“请侯爷回去吧，以后少来看我们就算是我们的造化了，要是又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府里去，我们娘俩只怕这里也住不了。”

杜演越来越弄不懂这个女儿心里想的是什么，府里清静优越的日子不过却喜欢穷乡僻壤的地方，他背着手走了出去。

许氏对芳草道：“当心侯爷生气，你去和他说说话。”

芳草安慰了母亲一句：“娘，你放心。”芳草走出来一看只见杜演独立在屋檐下，芳草试着喊了一声：“爹爹。”

杜演扭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母亲的病怎样呢？”

“正养着，如今还吃药呢。”

“目前有什么困难？”

芳草答道：“都挺好的。”

杜演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银票递到了跟前：“这个你拿去。”

不过芳草似乎并没有立刻去接。

杜演见她这举动不免有些生气了：“怎么你难道是嫌少？”

芳草摇摇头：“我想自力更生，不接受施舍。”

杜演冷笑了两声，芳草一愣。杜演笑道：“不愧是我杜演的女儿说出的话原来是这样的有出息。要是你是个男子我该多么的欣慰。”

芳草依旧没有去接父亲递来的钱，她突然想起了三哥于是问着父亲：“三哥怎样呢？在外面他习惯吗？”

杜演说：“有什么不能习惯的，你都能做到，难道他不行？”

“他好就行，双庆的病怎样呢？”

杜演说：“还在让人医治。他们就是胡闹，还搭上你们母女俩。”

芳草觉得好奇：“难道爹爹是不信这个的？”

杜演说：“这些神鬼之类的信便有，不信便没有。”他将银票塞到芳草手中抬脚便走。

“爹爹！”

杜演头也不回的说：“你不要太固执了，要么跟我回去，要么收下钱。我让人来将房子重新再修葺一回，就是住人也要有个样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