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逸又问了其他琐事,两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正欲离去,忽见一丫头进来说:“丁管家使人来二门禀报,说是彭世子来府了,如今被迎到了老爷外书房等候……”
“还不过去会客!”这会儿已到晚饭时间,想来若无要事,彭世子绝不会轻易上门,是以老太太紧着催促谢逸。
谢逸忙起身离去。
弄玉略呆了半刻,见老太太静默无语,方欲退出,忽见门帘一动,父亲从外走了进来,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怎么回来了,世子呢?”老太太问。
谢逸坐到之前的炕上,声音平静的回道:“时辰不早,世子略微小坐便回去了。”
“可是过来有事?”老夫人心中有些不安定,因为虽说两家是姻亲,走动极为平常,但这时前来,却又很快离去,必定是来告知要事。
弄玉也静听因由,毕竟彭世子不是别人,而是她未来的夫君。
自从两家订婚后,嬷嬷私下时常打听彭世子的事,本是彭王嫡次子,其同胞大哥早年身死战场,膝下惟有两个女儿,并无男子,所以世子之位才轮到了他。
听说家里只有一房姨娘,还是先时彭王的父亲老王妃所送,二十五六岁的年龄,膝下竟还无半个子女,偏偏那样的风流高雅,怪不得京城里传他有断袖之癖。
早年既任太子少师,又兼任神机营都督一职,专管操练火器等事。
这支队伍是朝廷的重要部队,后来不知为何他主动向皇帝请辞,所以如今由燕王亲自接管。
弄玉虽对朝政不大敏感,但总觉他主动提出请辞,个中定有内情。
虽然与他接触不多,但惟有的两次,他的行为都那般霸道,所以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把到手的权利让给别人呢。
说不得就是大势所趋之下的隐忍蛰伏、以退为进……
这样心机深沉的男子,她真的有些害怕。
正想到这里,突听父亲说道:“季玉下午去了慈宁宫见太皇太后谈婚事,后来无意遇见冲儿,得知陛下颇为喜欢他,要留他在宫住几日,因此季玉才过来同我说一声,让母亲与嫂嫂莫要担心。”
弄玉与老太太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谢逸并未留下用饭,只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而此时夏兰舟已与友人柳江摸黑进了上林苑。两人一身夜行人,身上除了刀剑、匕首,别无器具。一路寻觅谢冲,发现了无数囚犯点燃的篝火,四五人、几十人成群不等。
二人都知道,谢冲单手御敌,定会小心翼翼,绝不会留下让人发现的线索,且深夜的丛林阴森鬼魅,伸手不见五指,想要寻找谢冲谈何容易,二人商量一阵,决定纵身上树休息,以待天明行动,哪知不小心竟惊动了一只斑斓猛虎。
一声响彻云霄的虎啸彻底将二人暴露。
只听得四处传来喝叫的声音,接着漫山遍野燃起了火把。
“他妈的这畜生,老子一定要搞死你!”柳江一边骂,一边与扑上来的猛虎缠斗在一起,几个翻腾后,快速接过夏兰舟抛来的匕首,j□j了它的腹部,连捅十来下,确定气绝身亡,方推开尸体,一下子弹跳起来,抹掉脸上的鲜血,朝地下猛吐了几口。
“我们暴露了,必须赶快离开。”夏兰舟不再多说,转身朝火把稀疏的地方跑去。
二人一路避开囚犯,也不知跑了多少,待得远离了火光,才停下来靠在树上休息。
“他妈的,是谁?”柳江突然叫起来。
“谢鸿鸾!”夏兰舟惊得叫出声来。
此地树木稀疏,借着月色可以看见谢冲穿着一身飞鱼服,正手拿长刀抵在柳江脖颈处,那刀还泛着阴森的冷光。
谢冲见是夏兰舟,不由感到惊讶,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此事等会儿再说,”夏兰舟叹了口气,又忙指了指柳江道:“这人是我好友柳江……”
“说吧!你二人为何来此?”谢冲把刀插入鞘里,随意坐在地上,挑眉看向两人。
夏兰舟也挨着他坐下,把彭世子令二人来寻找他的事讲了,见他身上还挎了一张大弓,腰间别着十来只粗糙的木质弓箭,箭头明显用刀削成,每支箭上都沾满了鲜血,抬了抬下巴,问道:“莫非这一日你就用此箭杀人?”
谢冲点头。夏兰舟又问:“杀了多少?”
“不多。”谢冲淡淡道:“约莫四五十人。”
柳江一阵惊讶,佩服的拍了拍谢冲的肩旁,赞道:“好个英雄人物!此趟我柳江没白来,明日我也杀几个试试。”
“你可不准动手!”夏兰舟笑道:“世子来时已与我说,不到关键时刻不准动手,让鸿鸾拿这三百人练练手!”
柳江颇为惋惜。
夏兰舟又问了些白日的事情,便令谢冲安睡,自己守夜,谢冲也不与他废话,越上树梢休息,忽然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说:“我家里人可知?”
“你放心,”夏兰舟轻声道:“季玉做事一向稳妥,定会把此事隐瞒过去,不过想必会对你三叔实话实说。”
谢冲不再说话,只拿出怀里的一方手帕闻了闻,方才收好睡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三人便醒了过来,到近处的小溪旁掬了水洗脸,夏兰舟肚腹便一阵咕咕叫,欲要打猎烧烤,柳江忙说道:“不可,一旦烟雾冲天,我们必定会被发现踪迹,到时引来敌人,如何是好?”
夏兰舟听了,问谢冲道:“昨日你怎么办的?”
“抢!”谢冲用衣袖拭脸上的水迹,头也未抬的回答。
“怎么抢?”夏兰舟搂着他的肩膀,笑嘻嘻的问。
谢冲推开他,淡淡道:“哪里有烟哪里抢。”
夏兰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竖起大拇指朝他说:“你真行,我服了你!”柳江也暗自赞道,看不出他如此阴柔的模样,竟真的是个狠角色,兰舟这个朋友真真不简单啊!若自己能借着此机会与他相交,倒真是一件幸事,更别说彭世子。
片刻,忽听远处有人踩着了干枯的断枝。
“有人过来了。”谢冲拿起地上的弓,快速朝前轻巧的跃到了树上蛰伏,一双眼睛如狼般紧紧盯着声音传来处。
夏兰舟二人也分别跃上近处的大树。
不一会儿,便有十来个囚徒走来,各拿着长棍短棍,一面走一面四处看。
忽然前头一人道:“我刚才明明听见了说话声,怎地现在就没了?”
“你是不是听错了?”
“就是就是,听那当官的说只有一人,你从哪里听来有说话声?”
“莫不是撞见鬼了?”
众人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那疑是领头的人便安排其他人准备早餐。
不一会儿,七八只兔子便烤得焦黄松脆,肉香四溢,树上的夏兰舟早馋得不行,正猜前头一动不动的谢冲何时动手,下一刻却见他搭弓便射,一箭洞穿了那领头之人的脑袋。
顿时下方惊慌失措,有两人转身就逃,却未跑出十步,便中箭倒地。其他人见了,急忙背靠在一起,戒备的看向四周,一人高声道:“有本事就出来,与我们正大光明的斗,偷偷摸摸是何本事?”
谢冲冷笑一声,抛了手中的弓箭,如大鹏般跃下地,拔出腰间的刀,轻蔑笑道:“一起上吧!”
几人见此,竟有些胆怯,一个稍微年轻的囚犯突然喝道:“你……你就是那侍卫吗?”
“是又怎样?”
那人见他面不改色,心里不由一惧,却硬是冷笑道:“我们这些人都是为了杀你而来,你却如此的招摇,真是活得不耐…… ”说到这里,便突然向谢冲刺去,看他的身法,便知是有些武艺的,但谢冲许已料到他的突击,是以早往一侧避开,接着出刀攻击。
其他人见此,忙奔将上去缠斗谢冲。
谢冲舞动长刀,虽以一敌众,以少斗多,但他剑术极好,是以并未落入下风。
这些人虽是亡命之徒,又有武艺在身,虽勇悍无比,却无一高手,哪里是从小就训练武艺的谢冲的对手,不过一瞬,便惨呼之声响起,三四人缺胳膊断腿,满脸满身的血躺在地下,不知是死是活。
夏兰舟伏在树上,盯住下方的血战,只见剩下十一人团团围住谢冲,但他却无一丝惧色,越战越勇,简单的剑法却招招致命,其长刀连砍上了两个囚徒的右臂,将他们右臂都切了下来,鲜血四溅,两名囚犯凄厉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其余人用力猛攻,势要置他于死地。
谢冲如蝴蝶穿花般游走众人之间,不时听得嗤的一声,那刀便插入了囚犯的身体,接连四五人倒下,谢冲趁势连攻敌人,不给对发反手还击的机会。
终于只剩下一人了,却不料这人十分勇武,虽中了两刀,却更加激起了他隐藏的狂暴之气,如一头发疯的雄狮扑向谢冲,两人顿时滚到在地。
谢冲纵使武艺高强,但无奈力气不如对方,顷刻间便中了三拳,脖颈被人狠狠掐住。
谢冲眼神顿时如寒冰,手中的刀飞快从他面前插过去,那刀上的寒芒激得他不由闭眼,谢冲趁此机会,以迅疾无比的手法砍向他的脖子,那人忙打滚朝一边避过,但谢冲紧跟着又出了一刀,刺穿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