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忙陪笑:“一次教训就够了,下次再不干蠢事了。”周氏脸色才好些。
团团悄悄向圆圆咬起耳根子来。圆圆捂嘴偷笑,指了指周氏,低声道:“你可不能说她坏事,小心以后嫁进她家,给你小鞋穿。”
“混说什么?”团团又羞又气,一面说,一面打她。
圆圆左躲右闪,还故意呕她:“难道我说的不对?团团妹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
周氏见两人闹得不像话,于是开口骂道:“小蹄子,干什么呢!还嫌不够乱麽?出去给姑娘煮杯茶来。”两人方甩手出门去。
至晚饭毕,弄玉记挂谢冲,便让圆圆去听风阁,看他有否回去。圆圆回来说四爷被太太罚跪祠堂,家里丫鬟还不许送饭食,待至明早才可回院。
弄玉听了,忙让团团去厨房让管事娘子做几个简单的菜送来,又烫了一壶酒一起装进漆雕花卉纹食盒,与圆圆二人悄悄过来祠堂。
又让她在外面候着,独自提了食盒进去,见谢冲正躺在蒲团上打瞌睡,不由扑哧一笑。
谢冲忙睁眼,见是弄玉,不由问道:“四妹怎么来了?”见她穿一件薄薄的棉衣,虽是窈窕玲珑,却不免显得柔弱,忙拉她的手,只觉冰凉沁骨,不由沉声道:“夜晚风凉,怎不多穿些再出来?”
“我并不冷,只身子每个冬日便都如此而已。”弄玉顿了顿,方道:“我让厨房煮了些饭菜与你。”一面打开食盒,谢冲拖过旁边的一张小几摆菜。
谢冲胡乱用了些,拿出帕子揩嘴,弄玉待要夺过,却被他飞快的收进衣内,只得眼巴巴的乞求:“四哥,把那手帕还我吧。”
弄玉愕然。接着见他目光有些说不出的异样,便忙蹲下身收拾了碗筷,提着食盒飞快出屋。
回了屋,洗漱上床,却一夜都睡好,翻来覆去,脑里总是谢冲的那张脸,直待天将明,才朦胧睡去。
早间醒来,便见团团勾起了帐幔,当下坐起身来打了个呵欠。
“姑娘昨儿个又没睡好,可是做了梦?”
“难道我说什么梦话了不成?”弄玉一面反问,一面掀被下床。
“昨儿个又不是我守夜,任是我耳朵再大再长,也听不到呢!”团团伺候她穿了衣服,才递一面小镜子上去:“你自己瞧瞧,两只眼睛又肿又红,不是没睡好还能怎么着?”
弄玉大松一口气,向镜中瞧了瞧,笑道:“就算我没睡好,你怎地会说我做了梦呢?许是其他也未可知。”
“我不过猜一猜罢了,可没说一定是做梦,”团团低声嘟囔:“姑娘今儿个问话怪怪的……”
“你说什么呢?”弄玉瞪她道:“大清早的就来找茬,闲得不耐烦了,等明儿寻个好人,把你嫁出去。”
“姑娘也不用找了,”圆圆掀帘进来,笑着打趣道:“她早就心有所属,只等姑娘发话嫁她了。”
“圆圆!”团团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你皮痒了不成?”
“那人是谁?”弄玉大感意外,忙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们可瞒我得紧啊!”
她既是主子,又时时与她们在一起,竟然一点风声都未曾听闻,心头真有点不舒服。
团团不知她的心事,只急着辩解:“没有这回事,姑娘别听她胡说。”
“我怎么是胡说了?”圆圆笑道:“你与林大哥都来往这么久了,还瞒着我们……若不是前儿个我发现席子下你们来往的书信,怕你这小蹄子还不知要瞒多久呢……”
弄玉恍然大悟,顿觉有些羞愧,忙道:“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看来是要备一份嫁妆了。”
“姑娘也学她不正经,专门来打趣我!”团团虽如此说,却是又羞又喜,想来心头早有如此打算。
弄玉暗想着这事还要私下与嬷嬷说说,虽团团是她看着长大,人品相貌也过得去,但林大哥毕竟是她的儿子,这娶媳妇历来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就算团团与林大哥两情相悦,若嬷嬷不同意,也是枉然。
洗漱装扮完,出屋吃了碗粥,便来老太太屋里请安。
“你替我瞧一瞧你四哥去,他昨日跪了一晚,又饿了一夜,不知身子可好?”老太太担忧谢冲,便命弄玉亲自走一趟。
弄玉忙辞了老太太来听风阁。
刚到院门,便听见一阵练剑的声音。
原来是谢冲在院里练剑,弄玉见他舞得行云流水,剑尖不时划出道道亮光,只觉这四哥比起往日多了一股萧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再思及故去的二伯,本就是一名叱咤战场的武将,都说虎父无犬子,二哥有此气质,不足为奇。
走到一旁看了半晌,谢冲才停下来,向她微微点头,拿出手帕揩了汗,走将上来:“你四哥虽长得好,可妹妹也不至于看呆了去呀?”
弄玉脸一红,忙岔开话题问道:“四哥这剑法叫什么名字?”
“你猜……”谢冲故意不说。
弄玉冷哼一声,谢冲笑道:“这样就生气了?这是我外公传我的剑法,别看只有几招,但他曾经就靠这区区几招杀得人片甲不留……”
弄玉故意说道:“我倒没看出来哪里厉害!”
“你一个姑娘家怎看得出这其中的门道!”谢冲见她一脸的不以为然,便故意说道:“你若不服,不若我教教你……”
弄玉从他手里接过剑,两手小心翼翼的拿着。
谢冲见此,嘴角止不住的抽动。
“你教不教,你不教我怎样使?”弄玉羞恼成怒。
谢冲又笑又爱,当即走到她后面,握住两手慢慢教起来。
弄玉虽学会了招式,但练来练去,出剑速度与脚步始终配合不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谢冲频频皱眉:“你迟疑什么……剑意讲究一气呵成,怎可想一下再出剑一下,若有人偷袭,你早早死了,哪里还保得住命?”
他说这话时,低沉有力,十分严肃,比起平日里的嬉笑散漫多了一股威严。
弄玉紧张极了,可越是紧张,那剑便越是练得不像话。
“唉,蠢才就是蠢才!”谢冲抱着胳臂,抚额长叹,半日道:“剑术之道,历来讲究行云流水,你要融会贯通,不必拘泥招数,可别出心裁,随心而至……”
弄玉若有所悟,自然而然的舞了几招。
谢冲见她一勾一挑,倒也有模有样了,于是点头道:“虽有些僵硬,倒也可以糊弄人,但若遇见有真本领的人,千万别说你会舞剑……”
“不练了。”弄玉气得把剑丢给他:“老祖宗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你既大清早的练剑,想必无事,我这就回去禀告她老人家去……”
说完,也不等他说话,便气鼓鼓的走了,回禀了老太太,方回书房抄写《女诫》。不时谢冲过来道歉,哄了又哄,才令得她展颜。
次日,谢冲出府送蒋涵出征,弄玉却收到了颜之卿的来信:
表妹见信,
自妹回京后,老祖母无日不忧,诚恐府里人多亦变故多……吾母只每日劝之,至今略好!
思及以往同食同寝,相伴之岁月,之媛、幽兰甚念,我亦如是!
……
至发信之日后五日,吾即动身坐船来京会试,毋须担忧。
之卿手书
信中还略微提了一提,说他被朝廷封为盐运使,今次为着上京面圣。
弄玉看完,忙拉着周氏,一脸喜悦的说:“嬷嬷陪我去见老祖母。”
老太太得知颜之卿将来,亦是高兴,当即叫来袁夫人,吩咐她把弄萧楼附近的五松园整理出来,让颜之卿居住。
“你家表哥什么时候成的亲?表嫂叫什么名字?”老太太问弄玉。
弄玉的这位表嫂幽兰,与颜之卿成亲差不多已有两年。
当时两家都有意亲上加亲,且一个芝兰玉树,一个娇美天香,可谓绝配。
但世事难料,有缘无份,一切皆枉然……
作者有话要说:
☆、人命官司(修改)
待得袁夫人整理出五松园,弄玉方过去按表哥喜好作略微调整。
午后来老太太屋,见正与李夫人说四哥下场的事情。
大嫂淑珍坐在下首,正拿着小钳子捶核桃,见了她,忙招一招手,把小钳子递到她手里:“小姑你来捶,老太太要吃这个,让我歇一歇……”
“你自己懒,就把事推给姑子做了。”
老太太虽笑骂,但见姑嫂相处融洽,心头说不尽的舒服。毕竟后院安和,一个大家族便会兴旺许多。
“我可不是懒,只三姑娘捶的可不一样,”淑珍一面盥洗手,一面说:“瞧她那那水葱似的指儿,弄出来的核桃都染上了这股灵气!”
“你又从哪儿看来的歪理?”李夫人开口言笑。
“这可不是歪理!”淑珍擦干手,忙说道:“婶子难道没听说过女儿茶的故事?”
传说的女儿茶,据说摘采之人必须是妙龄少女,且采制过程十分讲究,先是用睫毛扫去叶子上的露珠,接着用舌头衔摘嫩芽。
而且采茶前,姑娘们还必须戴上一种专门盛放新茶的胸兜,因为躬身劳作时,汗水便会携着体温一同沁入茶中,亦就有了女儿家的灵气香韵,此谓“女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