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林府寿宴(二)
诸人吃毕饭,漱口净手后便往院子来。不是看戏吃茶,便是玩牌闲聊。
林志芳虽是女眷,又是朝廷命官,自不同一般女子,来到男宾处,见他父亲正陪同彭王一行人,顿了顿,走上前,轻轻在后面叫道:“世子请留步。”
彭郁璋回头一看,见是林志芳,微笑点头致意。
林志芳跟在后面,笑问道:“不知此次朝廷派谁为元帅,是否乃王爷?”
彭郁璋顿住脚步,待她跟上说道:“当今下旨,此次乃神武大将军出征。”
林志芳听了,便不敢再问,事关朝廷机要大事,有些若闻,便是惹祸上身,且做官的都比平常人多长一颗心,往往知晓半点,便能猜透全局,这种公而不宣之事,明白人皆知。
本想找话说,但觑见世子明显的心不在焉,不禁暗自苦笑。
她从父亲口中得知,他已答应与侯府三小姐做亲,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凭对他的了解,他若不中意,势必不会说同意,如今虽婚事还没提上日程,但想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只不知侯府的那位姑娘到底哪里好,值得他另眼相看?听谢冲说他妹子极其标志,但城里好看的女郎无数,就算她美若天仙,也未必没有超过她的。
可他瞧不上别人,独是选了她为自己生儿育女。想起将来两人同食同寝的相敬如宾,以及肌肤相贴的鹣鲽情深,心里便一丝丝的抽痛。
若能够……若能够……
她宁愿他一辈子不成婚……也不想他属于别的女郎。
“林卿,谢冲可在贵府上?”彭郁璋突然掉转头问。林志芳勉强听清,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僵硬的点了点头。
她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故有些失落的跟在他后头。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另一座园里,前头正有一大群公子小姐聚在一块儿喝茶闲聊。彭郁璋这么一走来,立即引来一些仰慕的目光,甚至有两三位女郎站起来向彭郁璋打招呼。彭郁璋礼貌含笑问好,既不显热情,也不对之冷落。
林志芳作为主人,不免一路陪笑,走上楼来,见谢冲、周世子,以及苏义等世家子弟在玩牌,各人身旁皆有唱戏的小厮小旦作陪。兴起时不免有些放浪形骸。特别是苏义,早与一旁的俊俏小厮眉目传情,搂做一起了。
偏那小厮林志芳见过多次,乃卫若兰那戏班里的人,专串旦角,且演的都是些风花雪月之戏,长久未免有失阳刚,因而神色间便有些女气。而苏义又有龙阳的癖好,两人一来二去,便天雷勾动地火,私下狂浪嬉戏也就罢了,如今大庭广众,未免有失体统。
林志芳到底是个女子,不免脸红心跳,连忙别过头,假意咳嗽一声。
苏义见是彭郁璋,手里的牌顿时掉落,慌忙推开那小厮,起身整衣上前,陪笑道:“表叔您老人家何时来的,恕侄儿眼拙,竟未瞧见?既来了,只当疼侄儿一回,进去替侄儿玩几把牌!”
“我说苏大人,你怕他些什么?”那面桌上的周林勋笑道:“最多不过骂几句就完了,还是赶快搀那老人家过来玩牌才是。”
彭郁璋听了,含笑自若,扬手免去众人行礼,轻笑道:“待我已作古稀,他再扶不迟。倒是周世子,”边走边说道:“近来想是心宽体胖,少不得要麻烦吾家侄儿。”
周林勋笑意微僵,假装端起一杯茶来喝。彭郁璋自顾坐到一旁,拿起苏义先前的牌看。林志芳站其身后。
不过四五个来回,便赢了三局,苏义代为洗牌。周林勋叹了一声,说道:“说来世子也不缺钱,怎竟到这里设伏,专赚我们的小钱?”说着,向谢冲道:“你说是不是?”
谢冲歪着身子,笑而不答。
林志芳正替彭郁璋数钱,听了这话,倒闹了个脸红。
彭郁璋却笑道:“周世子毋要怪我小器,本人以为打牌,其乐趣便玩在赢钱。”说着,从身上摘下一枚玉佩丢在桌上,笑道:“若周世子觉之不公,你若赢我一次,这小玩意便添上作个彩头如何?”话刚说完,便引得众人起哄。
周林勋摸了摸鼻子,讪笑道:“玩笑而已,何必如此?今日算我小器,世子且把它收起来。”
彭郁璋并未收起,接过丫头奉上的茶呷了一口,开始摸牌。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人来通知苏义,说她母亲苏夫人叫他,只不知何事,彭郁璋令他赶紧去,忙辞了众人,由那人引着过去相见。原来不过是苏夫人唤他回府,苏义便以陪彭郁璋为借口,请求迟些回府。那苏夫人自是欢喜,便自己走了。
沿原路返回,不想正遇见方清微,以及含玉三姐妹,本欲招呼,那方清微却装作不见,转身便走了,把个苏义闹了个没脸。
说来以前他确实爱慕她,但这女人实在心高气傲,对他又冷若冰霜,心心念念只一个谢冲,他又不是那等痴情之人,慢慢地,也就把心头的念想磨完了。如今见之,虽有些不甘,倒也无太多感觉。
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这里含玉三人倒是规矩的向苏义行了个礼,苏义自嘲道:“方姑娘的性子真真一点没变,谁得罪了她,恐要记仇半辈子。”
含玉润玉皆抿嘴一笑。
苏义此时倒认真打量起三人,那左面的长得清秀娇小,笑时两腮现出小酒涡,端的好看;中间之人颇为普通,而右面的女孩却长得美艳,苏义的眼睛如闪电似的,在她身上乱转。
含玉一颗芳心突突的如小鹿乱撞。
韫玉见到这个情景,不免疑心,忙悄悄拉了拉含玉,向苏义告退。含玉装听不见,无奈韫玉硬拽着她,只得离去。不过一会儿,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两人往回走来,遥遥便见苏义还在原地站着,见她来了,便露出笑容走上来。
含玉眼皮一撩,飞快向苏义望了一眼,说道:“大人怎地还在这里?”
苏义看着她笑道:“我特意在这里等你。”
“等我?”含玉似不信,话脱口而出,待反应过来,便羞红了脸,说道:“大人为何等我?”
苏义笑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再说。”说着,自顾拉起她的手,沿着此路走了一截,恰见一个绿树环绕的亭子,十分幽静隐蔽,便顺着石阶而上,扶起她坐到亭中石凳上,才挨着坐下,见她脸红,便借故说道:“五姑娘可知你母亲欲把你三姐说与我为妻?”
含玉强压下怨恨,赌气说道:“知有如何,不知有如何?”
苏义未免不快,便冷笑道:“本来今日是要见见你三姐,奈何她没来,着实遗憾。”
含玉听这语气,虽略微有些不舒服,但却更不想惹他生气,于是立马转变了语气,柔声说道:“我三姐生病了,老祖宗令她在家养身子,实在不能来,还请大人见谅?”
苏义听了便笑道:“无事,想是无缘罢了。”说完,便问她平日里都干些什么。
含玉便说莫过看书习字罢了,苏义见她说话轻言细语,本就爱慕她的貌美,如今又见她温柔,心中便十分留恋,情不自禁的拉过她的手说道:“我有个妹妹,与姑娘你年龄相仿,性子颇似,往后你若有空,便来我府走动走动,说不得你二人倒可谈得来。”
含玉柔声道:“我早听闻苏姑娘大名,只可恨无缘得见,既大人相邀,我若不前往,便无礼了。”
苏义听了这话,不觉笑意顿生,说道:“什么大名,比不得贵府姑娘的真才实学,只人家看在父母面上捧她罢了,你若当真,见了面,迟早是要失望的。”
含玉咯咯笑了笑,说道:“照我看来,姑娘们又有几个真有学问呢,不过也是让人捧出来的而已。比如我,”说着,指了指自己道:“母亲管教甚严,从不许做那些乱七糟八的事,连看书也不过看些《女诫》之类的正经书,不同我家三姐,自幼长与外家,父母疏于管理,性子便有些张扬,平日里行事,未免就失了体统。比如前几日,不过为着一个丫头,就再不来向太太请安,太太也不好说她,毕竟不是生母,若管教太过严厉,反倒使人不喜,也只得由她去了。”
苏义听闻,不觉想起府里头的传言,说那谢府的三小姐十分貌美,本是两家太太约定,今日与她私下见面,只刚才母亲派人来说,她生病未至,待过一段时日相见不迟。然而如今听了含玉之言,想她再美,不过也是与这含玉旗鼓相当罢了,且又是如此不尊长辈的人,那期盼之情便大打折扣。
含玉见他不言,便趁机说道:“大人莫不以为我乱说?她本是我姐姐,我自不会胡乱中伤,但实不愿大人受我母亲欺瞒,才说与您听,您若不信,便当我没讲过就是。”说完,故作生气,便抽出手,起身离去。
苏义忙拉住她重新坐下,笑道:“说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我并没说不相信,你缘何就判我死刑,不给本人一个申辩的机会呢?”
含玉暗喜,撅了撅嘴,搅着帕子说道:“那你说便是,我且听着。”
苏义便说道:“我刚才想着,若日后娶了这样的姑娘,岂不是自作受罪?都说娶妻当娶贤,若妻不闲,再美的女子也不好;若妻同五姑娘般,既贤良淑德,又貌美如花,自是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