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沈秋君已经备好御膳,因为早有内侍来禀报过,故见到沈昭英倒没多少意外,便笑着相迎,沈昭英便也上前行礼,沈秋君急忙相阻。
沈昭英却正色道:“礼不可废,您是君,我是臣,这礼节一定要做足才成,不然只怕外人又要闲话了。”
沈秋君便只好受了国礼,后又以家礼见过,又唤过儿女们上前见礼,见礼毕,这才坐下用膳。
期间,众人吃饭时气氛有些沉闷,偶尔交谈也不过只言片语。
沈秋君虽然对沈昭英有怨气,不过因为他当年到底算是事出有因,且又是行事在明处,不比沈丽君在暗里算计自己,让自己到死都是个糊涂鬼,如今他又投靠了庄承荣,再加上朝中内外诸多因素,倒不好再对他横眉冷竖。
再则又因为父母年事已高,沈秋君也希望与沈昭英的关系能缓和一下,至少表面上过得去,以慰父母之心,故言谈中不似从前那般尖酸。
却不知沈昭英认为明明是自己立下赫赫功劳,却因为沈秋君为皇后,故总被人看作是自己沾了她的光,心中便不服,偏又见沈秋君对自己有些服软,越发认为沈秋君只是为了利益而与自己周旋,心中不免轻看了沈秋君几分。
偏沈秋君在庄承荣面前从无顾忌,沈昭英又是自己的兄长,虽关系不好,却总是沈家人,故言谈时除提及家事外,为了找话说,不免又说到军中国事上来。
沈昭英一进殿内便感觉到庄承荣在一旁不时地打量着自己,心中已暗暗警醒,一直遵着礼数,幸好倒不曾出现纰漏,因他生性刚硬,不喜沈秋君,再与她的交谈中便有些冷淡,不过虽与她不亲近,却也没有失礼之处。
他本来以为就这么着结束早饭也就算交代过去了,哪知沈秋君此时又提什么军事国事朝事,沈昭英余光看到庄承荣正笑眯眯地来回打量他兄妹二人,脑中顿时想到沈秋君的命格,心中暗惊:难道庄承荣已经知道真相了?
想到这里沈昭英心里打了个突,暗骂沈秋君蠢得都不会隐藏自己的野心,将来少不得带累沈家人,想到此,沈昭英忙正色道:“此乃是国事,还希望娘娘谨言慎行,不过过多过问,以免引人非议。”
正文 第三零四章 三世承袭
沈秋君被沈昭英疾言厉色地教训一番,她不由心中一叹,自己与这个大哥今生只怕再难对盘了,想到这里沈秋君看了庄承荣一眼,又招呼儿女们用饭,便不再多提一句废话。
庄承荣看戏到这份上,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其实他当日与虽打着压制沈昭英而抬沈昭宁的主意,不过心间还是有些犹豫的。
如果庄承荣没有做皇帝,他自然在情感上要偏向与妻子感情好的沈昭宁,希望沈家由他接手,不过如今万事一旦与皇家权势沾上了边,有些事情便不能随着他的性子来了。
沈秋君做为皇后,只有他的爱重还是不够的,因为他希望沈秋君与自己一同并肩俯视这大齐天下,这样就必须要有强有力的娘家人才能不被朝中大臣看轻。
如今沈侯已经年老,沈秋君要靠的唯有两位兄长,偏偏当年沈侯就给两个儿子定了位:大儿子是要继承自己的爵位,亦有衣钵之意,故沈昭英长年在外历练,而次子沈昭宁则留守京城,既能就近孝敬父母,也能搏个富贵无忧。
这样倒也算是内外皆有靠,只可惜能作为沈秋君最大臂膀的沈昭英却与沈秋君关系不和,偏沈昭英倒是个极有运气的,这次与北蛮一战,算是让他坐稳了爵位,且亦稳固了他的势力权柄,而沈昭宁的力量有些薄弱,最多做个守成的富贵侯爷,故庄承荣不得不考虑让沈昭英作妻子的强大的后盾。
开始庄承荣还抱有一丝幻想:沈昭英当日既然弃了贤王,那么聪明的话,就该知道要攀附沈秋君的,哪里想到这沈昭英倒是个有点韧性的,直到如今仍是不改对沈秋君的态度,既然如此也就怪不得他按原计划算计沈昭英了。
庄承荣不过是在脑中急速过了一下,也就一瞬间的时间。接着他拍着沈昭英的肩膀哈哈笑道:“不过是一家子随意说话罢了,哪里就扯到什么干预朝政的事情上来了,你也太小心谨慎了。”
沈昭英忙干笑道:“都道长兄如父,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后娘娘到底是我妹妹,虽说出嫁了,可这有什么事情不妥的,我能劝谏的还是该劝谏一二的,皇上都说是家宴,臣更该如此才对。”
庄承荣笑道:“好一个长兄如父。我这里正好有一件事情有些不好决断,一会用过饭,你我君臣二人好好商议一下才好。”
沈昭英忙起身笑道:“谢皇上赐宴。臣已经吃好了,还请皇上请管吩咐。”
沈秋君早就知道缘由,方才沈昭英的一番言行,已经让她认识到自己仍是不容于沈昭英之心的,便也就任由庄承荣施为了。
君臣二人饭毕来到御书房。沈昭英看着庄承荣面上带笑,眼神中却似带了一抹算计,不由心中打鼓,不等庄承荣说话,自己忙上前笑道:“不知皇上有何不好决断之事,臣若能帮皇上排忧一二。必不敢推脱。”
庄承荣笑道:“这事还真只有你能帮朕一把啊。”
见沈昭英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庄承荣叹道:“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忧愁的正是前贤王妃的事情。她到底是你的亲妹妹,皇后的胞姐,这如何处置她,实在是难坏了我。”
沈昭英心中一惊,忙道:“如今废太子贤王等人已问罪。此事便算是结束了,怎么她身上还有悬而未决之事?她不过是一介后宅女人。男人争权夺利的事情,干她何事,况且她也已经被贬为庶民,如今不过是寄人篱下苟延残喘罢了。”
庄承荣见沈昭英一脸急切,便端了茶水来慢慢饮啜,直到沈昭英心中没底,面上越来越慌乱时,他才徐徐说道:“她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我看在皇后的面上,也没有去查,到底是亲戚一场,一些事情上该留情面还是要留情面的,只是当日朝中大臣奏请遣散发嫁他二人的妻妾时,他们说的振振有词,我虽为皇帝,却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行事,驳不倒便只好同意了。如今废太子的妻妾早就发嫁了,而贤王这里却……”
沈昭英一听,心中更急了,这庄承荣发嫁废太子与贤王妻妾之事,他因为关心妹妹之故,自然对此事亦是十分关注,但是现在妹妹如何能再嫁,他沈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且不说沈丽君本就是贤王元配,如今贤王尚在人世,沈丽君身边还有一双成了年的儿女,这把年纪还怎么能出嫁,又哪里去寻那与妹妹身份相匹配的人去?只怕到头来,就如同废太子妃一样随意被官府发嫁给那乡野村夫,沦为众人的笑柄。
沈昭英想了一下,忙禀道:“这事万万不可行,她不能就这么随意被发嫁了,皇上当日网开一面,沈家算是保住了一点颜面,对皇上自然是感恩戴德。如今已经过去多时,再行此事,只怕会让皇后娘娘面上无光,我相信皇后娘娘也必不想看到她一母同胞的姐姐沦落到那等境地的。”
庄承荣似笑非笑地看了沈昭英一眼,说道:“皇后自然是没少求了情,不过这到底不是家事,而是国事,容不得她出面干预。俗话说的好,这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我就大喇喇在朝中对众臣说道:这是皇后的亲姐姐,所以我以前的政令不算数?这可与你所说的女子不得干政相违背,岂不是坏了沈家的家风?”
沈昭英见庄承荣拿自己方才的话来堵自己的嘴,倒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为妹妹求情了。
庄承荣见状,又笑道:“不过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毕竟大家亲戚一场,如果大姐真被官府胡乱发嫁了,沈家面上无光,皇后也失了颜面,我脸上也没光彩。”
沈昭英不由惊喜地抬头,问道:“那以皇上的意思……”
庄承荣笑道:“其实她们其中也不是没有例外的,例如那贤王妾室之一的边氏,就因其父兄以前程换得自由。”
沈昭英心中一凉,庄承荣这是要打压皇后母族吗?边家在京城算不得什么权贵人家,自然可以轻易把官职舍去,可他们沈家在京城呼风唤雨那么多年,就为了换沈丽君几年的自由,一下子从云端跌到尘埃之中,父亲多年追随太祖和太上皇,自己拼死在战场杀敌立功,就只是为了这个吗?
沈昭英低头想了一会,说道:“这事臣也作不得主,还须与臣父商量,再则沈家没了爵位官职,变成一介平民,只怕皇后娘娘及太子殿下那里也不好看相,这事还请皇上给沈家一点时间考虑才成。”
庄承荣暗自冷笑,心中极为鄙视沈昭英既然看不上沈秋君,却又凡到棘手事时总不忘口口声声提到沈秋君。
庄承荣笑道:“这事我此前也细细想过,永宁侯爷既是太祖和太上皇的救命恩人,又追承他们多年,为大齐朝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岂忍心让他晚年落得如此凄凉,所以只得作罢,不过你方才说到长兄如父,倒是提醒了我,这才请你过来商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