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枪,刚想向着门口的人射击,训练有素的士兵早就先发制人。砰地一声,击中了他的右手,并将他手中的枪击落!
一报还一报!
这场景像极了他手下曾经对老雷的作为!
几个雷厉风行的马弁迅速行动,快步跑上来左右箍住他的肩头,像是押解犯人一般控制着他!
门口的一群人众闪了一条道路。廖青峰慢慢走了进来,然后毕恭毕敬地让在一旁,一位穿着一袭黑衣的女子紧接着缓步走了进来。黑色旗衫勾勒得身形曼妙,恰到好处,头上戴着黑色卷边礼帽,镂空蕾丝面纱遮住了面容。
老五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彩蝶,她居然保养得身材还是这么好,举手投足。简直像是个妙龄少女,魅力十足。
“彩蝶嫂,”静了片刻,老五终于开了口,“大哥曾经告诉我们说。做事要像狼一样。狼就是不畏惧生死的战士!物竞天择!狼是可敬的,但也是被人们所不理解、厌恶的。我这么做。若是大哥在天有灵,也会明白我的。”
廖青峰冷哼道:“老五,你说得真是可笑,难道你以为你想要弑杀他的儿子,他也会明白你?只怕他在天有灵,也只会希望你死得更惨!”
“因为二少他不是狼!”老五嘶吼着,“二少他不过是只狐狸!他是混入狼群的狐狸,他总会搅乱我们!”
蓦地,那黑纱之下的朱唇忽然抿了抿,哧地笑了一声,似是黄鹂鸟一声唱响刮过碧空,在浴池的四壁回荡,泠泠作响。
老五身子一滞。
这黑衣女人不仅仅是身形像是少女,她的一声轻笑,也如同少女一般。
难道她不是彩蝶?
那红艳唇瓣动了动:“老五,你说你是狼?白眼狼么?我倒觉得你不像是狼,顶多是一条狗,一条养不熟的狗罢了。”
声音清丽,确是少女。
“你……你……”老五有些哑然,难道带兵来的人真的不过是一个少女?这个声音是如此熟悉,难道是……
他的话还没说出来,那女人抬手将面前遮住的面纱缓缓撩起,露出她的娇美容颜,雪肌胜雪,明眸慑人。
“你?!”老五瞠目结舌,“方锦如!”
三个字,简直像是要把牙根咬断!双目几欲迸出!
浴池中只在一个墙壁的顶上有个狭窄的小窗,只能透进外面些许阳光来,这缕阳光照不到的其他地方,都是冷寂的灯光。
方锦如的脸庞浸在这暗暧之中,长睫缓缓眨着,睨住老五的目光,仿佛在打量一个死人。
老五心头猛然一颤,此时的方锦如太像许多年前的彩蝶了,一样的目中无人,一样的似把一切都置诸度外。
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忽地,抬起手臂,手中竟拿着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
枪口正正对准了老五的额头!
“哈哈哈哈!”老五突然猖狂大笑,“你敢吗?!小丫头,我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尿炕呢!你他妈敢杀我吗?”
廖青峰在身后也捏了一把汗,这些日子,他教会了方锦如如何用枪,但是他不确信,方锦如是否真的做好了用枪的准备。他教她用枪只是为了让她来防身,而不是真的让她去杀人。所以此时,他一度想冲上去帮她这个忙,但是他又不知道为什么,久久没有动。
在老五的嘲讽笑声中,方锦如身子微微发颤,手臂也是隐隐颤抖,慢慢落了下来。
老五笑声更大了:“怕了吧?哈哈!丫头,杀人的事,并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你还嫩了点!”
砰——
老五的话音未落,一枪!方锦如已经击中了他的一条大腿!
鲜血喷涌而出!
方锦如单薄的身子仍在颤抖着,她咬着牙:“我不是怕!我是恨!我是恨怎么只能杀你一次,而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她记得那男子零落站在白月光中,将手中的烟扔到地上,语音淡淡地说:“把她放了,我的命给你。”
她记得那男子张开大手,又极其轻柔地落在她的软发上,像是绒绒的碎羽落地。
她记得那男子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她记得他在她耳边呵气,坚毅如铁的话:“跑!”
砰——
又是一枪!击中了老五另一条腿!
“啊!”
老五支持不住,咚地双膝跪地!
汩汩的鲜血洒了一地,又顺着地面流到水池里,染红了满池净水……
廖青峰在一旁震撼地看着方锦如,她冷漠眼神中颤抖隐透的恨意泅开,风刀霜剑,铮铮红颜,定格锋芒毕露的幻异光芒。
方锦如的心已经紧紧、紧紧缩成了一团。
风啸龙怒,生死与共。
破茧成蝶,哪怕是痛!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四十二章 止水重波(三)
气喘吁吁,血流不止。
老五像是被摧枯拉朽的狂风碾压成齑粉的枯枝败叶,匍匐在地上,颤抖着。
“哼哼哼,方锦如,”老五嘴里吐着混着鲜血的唾涎,“你以为你带人杀了我,黄四爷会饶得了你吗?你的兵从哪里借的?那人也是掉脑袋的下场!”
方锦如眼中不屑:“五哥,你当我是来杀人的么?我是来抓杀害日本客人的凶手的。”
“你说什……什么?”老五不解。
砰砰——
两声枪响,两名日本忍者被当场击毙,脑袋破了个大洞,脑浆迸飞!
用的,正是方才从老五手里缴获的手枪,与众不同的大口径毛瑟手枪。
老五在万分痛苦中一怔,他的手枪的确是特制的,相比流行的其他口径毛瑟的9毫米和7.63毫米,他特制的这大口径毛瑟枪和其他军队的装备绝对不一样。方锦如刚才这一说,他便明白过来,方锦如是想栽赃是他杀害了两名日本忍者,而军队的人是打着维护日本友人旗号来抓捕他的,当然在抓捕中出现了什么意外,便没法计较了。
老五咬牙冷笑道:“方小姐,你未免太……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黄四爷或者将军会轻信你的诡计?你太自不量力了!支持你的这位也太幼稚了!”
方锦如笑道:“五哥,你不要急躁。”她慢条斯理地摆弄着手里的银色手枪,那眼神却像是四海尽在眼下的淡然和威慑。
“你还有什么……诡计!”
“五哥,景先生和你来往甚密,你觉得东系军阀的将军们会放过你么?”
“你他妈放屁!”老五咬牙切齿,“我那都是以前帮二少联络的,我和景鹤耀哪有什么私交!”
“哦?”方锦如满不在乎地说,“你觉得我将人证物证拿出来。将军会相信你的话呢,还是相信证据?”
“你!”
“不瞒你说,上次郑副都统来咱城的时候,还对我赞许有加呢,要不是我,那姓景的早就拉了炸药了。郑副都统岂不是要很感激我?”
方锦如故意用着刻薄嘲讽的口气,神态有种小天下万物众人,唯吾独尊的霸气,她身畔的池水红艳波光,映着她如雪的脸庞和凛冽的眼神。更是惊心动魄。
“哈哈!方锦如,你他妈是傻子么?你难道真以为黄四爷会信你而不信我?将军们会信你而不信我?”
方锦如粲然一笑:“五哥,真傻的人是你吧?你以为黄四爷在你和彩蝶之间。会选择谁?”
“你说什么?”老五心中一霎掠过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五哥,你是老江湖,难道忘了以前在彩蝶的时代,有位前清遗老一直很捧她的场。直到后来她跟了兆老大,那人才销声匿迹地作罢……你当那人是谁?”
“那人是谁?”老五悚然一惊,声音已经细不可闻,“难道是……是黄四爷?”
“你终于聪明了一回。”方锦如脸上笑意倏地散尽,“可惜明白得太晚了。”她举起枪来,对准了老五的额头。
老五惨然闭上眼睛。叹道:“没想到,没想到,我算计了这么多年、筹划了这么多年。却没有算到突然会冒出来你这么一个女人!”
……
长街之上,黄沙飞扬,一辆黑色汽车疾驰,卷起一条黄龙。
车窗外阳光明媚,车窗内方锦如一袭黑衣。神情却显得异常落寞。那光影透过行路旁的枝桠洒在车窗上,又阵阵在她的脸庞上晃动着。她的瞳仁,却像是凝了水汽,看不分明。
她轻轻叹了口气,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此时又有谁与她共赏呢?
廖青峰在一旁轻声说道:“方小姐,你真的要去那里?”
方锦如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是望着窗外,过了片刻,才慢慢转过头去,盯着他的眼眸说:“你想说什么?”
廖青峰道:“方小姐,恕我直言,现在这城里,恐怕消息灵通的人,没人不知道你是二少的女人……你现在去青峰路,你不怕生事端?”
“事端?”方锦如睨着他,“廖先生,你何必和我绕圈子,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