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月辉过来是有目的的,自然不会真的拂袖而去,看罗轻容给了台阶,也就顺势坐了下来,“那就谢谢罗二姑娘了,倒是要恭喜二姑娘了,”她含笑道,“到了明天,咱们就成了亲戚了。”
罗轻容看着她并无笑意的眼,也奉上毫无诚意的笑容,“戴姑娘这话就错了,咱们原本就是亲戚么,”若是在寻常人家,戴淑妃就是个妾,根本算不得是罗家人亲戚,但沾了“皇”字,规矩自然就变了。
戴月辉的目光看向上座的姑姑还有坐在她身边的罗绫锦,到了明天,华阳郡主便成了良王妃,而自己,也会因为一桩丑事被赐婚给梁元忻,做明王妃,可是同样是王妃,个中滋味又怎么会相同?想想梁元慎的未来,再想想梁元忻的未来,她这个明王妃怕是最终能保下性命都不错了。
她也想拒绝,也曾找母亲哭过,可是整个戴家都是以淑妃娘娘马首是瞻的,哪里会在意她这个女儿的幸福,何况姑姑还答应,待过几年,自己那个美丽的庶妹成年了,就给梁元慎做侧妃,以后一个四妃之位是跑不了的,将来,未必不会有更好的前程,这样的许诺,父亲和兄长又怎么会不乐意?至于自己,只有遵从长辈的指使资格。
“戴姑娘出来久了,怕是一会儿娘娘还使人来找了,”纪沉鱼好不容易抓住罗轻容,正想说说体己话儿呢,却被戴月辉这个不识相的给插进来,还干坐着不走,便不耐烦起来。
“我听说纪姑娘天性率直,平时见的少,今天特意过来想结识一下,谁知道纪姑娘竟然不肯赏脸?”戴月辉示意身边的寿昌伯府家的姑娘向后挪挪位置,方便自己坐的更舒服些,口中却极是委屈,“想来是觉得我们戴家身份不够,不配与姑娘说话。”
这会儿来找纪沉鱼晦气是罗绫锦吩咐的,为什么她不怎么明白,可吩咐她的人是她不能拒绝的,明知为讨人嫌,也只能咬牙照做,“我还想着借着佳节跟纪姑娘喝一杯果酒呢~”
戴月辉在纪沉鱼这里纠缠不休自然不会是真的想和她结交,罗轻容凝神观察,冷眼看她到底打什么主意,这二人前世都是梁元忻的侧妃。
“沉鱼真是受宠若惊,”纪沉鱼虽然单纯一些,但也不傻,听戴月辉说的认真,摆出一副遇到知己的样子冲戴月辉小声道,“戴姑娘,你能帮我把那边那盘美人心偷偷移过来么?我真怕一会儿开宴的时候被人抢光了,你不知道,这道菜还是宫里的厨子做的好。”戴月辉一向自恃以常出入宫廷,像今天这样自知身份的情况纪沉鱼还是头次遇到,现在她让她帮着自己递菜,想来戴月辉定会拂袖而去。
“这,怕不好吧?这么多人看着呢?”戴月辉怎么肯为纪沉鱼做这种端盘递碗的事情,何况动手的是她,被远处的人看到,还以为是她一会儿都等不及要吃东西呢,“纪姑娘也不怕被人笑话了去?”
“所以啊,我才请姐姐帮忙,你是淑妃娘娘的侄女儿,谁敢笑话你?”纪沉鱼一脸理所当然,期待的看着戴月辉,“戴姐姐不是说喜欢我么?”
“阿菩,纪姑娘想吃美人舌,帮纪姑娘换菜,”戴月辉强压心中的怒气,娇笑着吩咐自己带来的宫女,今天她的目的是“被”纪沉鱼“欺负”,现在看来,也算是即将成功,只是想起来后面的安排,她没来由的一阵害怕,若真是依计而行,她这一生,就真的完了。
“你,”纪沉鱼不由大怒,戴月辉这一嗓子喊出来,周围的人都知道了是自己提前要换菜了,她们纪家虽不显贵,但有的是银子,什么样的菜肴没有?她承认自己是看不上因为个女人而显赫的戴家,尤其是成天泡在宫里的戴月辉,可也没想到戴月辉竟然这么下自己的脸,“不必了,刚才不过是想着戴姑娘将我当做自己人,便跟戴姑娘一句戏言,虽然我不像戴姑娘一样长年住在宫里,但基本的规矩还是懂的。”
罗轻容轻拉纪沉鱼,这个丫头是日子过的太顺了,这么沉不住气,不喜欢戴月辉冷着她就是了,何必主动挑衅,而戴月辉,虽然有个得宠的姑姑,但并不是个跋扈的人,今天是怎么了?一阵儿阴一阵儿阳的,“戴姑娘何必认真,沉鱼也是想着和姑娘亲近,才跟姑娘开玩笑的,她啊,就是个馋猫,又想着有戴姑娘在,就算是小有逾矩娘娘必不会深究。”
“是啊,沉鱼一向玩笑惯了,戴姑娘不必当真,她再不懂规矩,也知道未开宴岂可随意乱动御宴?”寿昌伯家的姑娘也来打圆场,与戴月辉这外来的相比,这些世家勋贵也算是同气连枝。
明明是准备让纪沉鱼担个跋扈的名声的,现在怎么变成自己难说话,都来眼自己道歉了?戴月辉心里烦躁,可姑姑交给自己的差使完不成又不行,这个怎么办?“瞧你们说的,我也是开玩笑呢,再说了,就算是纪妹妹真的喜欢那美人心,我哪里会不帮忙,”说着她亲自起身准备去移那盘子到纪沉鱼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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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看戴月辉这么做,纪沉鱼急忙起身去拦,而周围几桌的贵女们已经被这边的声音给吸引了过来,罗轻容不免有些心里发急,因为戴月辉而被人看了笑话,实在是不值得,“不过是玩笑话,戴姑娘何必亲自动手?”
“呀,”
“这个怎么办?纪姑娘真的对不住,我不是有心的,我没想到你硬拉着我!”罗轻容还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只见纪沉鱼面前的一盏酸莓汁已经全部倾洒到了她的月白莲华裙上,哩哩啦啦的全是汤水,而戴月辉显然是被吓着了,可怜兮兮的拿了绢子要帮纪沉鱼擦拭。
这就是淑妃娘娘今天打的主意?可为什么要选择纪沉鱼呢?罗轻容有些迷茫看看向菊花丛中安坐的戴淑妃,她显然已经听到了动静,正向这边看过来,因为吃惊,原来姣好的容貌在灯光下竟然有几分狰狞。
吃惊?这不是她安排的嘛?为什么这么吃惊?还有生气?罗轻容狐疑的低头看着已经手足无措的戴月辉,她面色苍白,眼泪已经划过面颊,她为什么这么伤心?这些不是她们谋算好的吗?为什么戴月辉这么一副表情?
“纪姑娘,请姑娘跟我来,”一个穿了天青比甲素白绫衫的宫人过来,“奴婢服侍姑娘去更衣~”
纪沉鱼的衣裙眼看是不能再穿了,现在宴席还没有开,也不能直接出宫,罗轻容站起身,“不知道更衣的地方在哪里?我陪你一起去吧。”
“罗姑娘还是不要过去了,马上就在拜月了,若是娘娘看到姑娘不在,”那宫人立马道,“更衣的地方就在不远的流芳阁,转角就到了。”
流芳阁确实离这里不远,罗轻容也不好执意坚持,她一指那个头插绿菊的宫女,“这位姐姐也一起去吧,天色暗了,再小心迷了路。”
看两个宫人陪了纪沉鱼离去,罗轻容看向一脸哭相的戴月辉,“不过是洒了杯茶,戴姑娘何至于如此模样?”
“没,没有,”既然已经做出选择,戴月辉主意一定,强笑道,“我也是吓了一跳,大好的日子,竟然出了这样的事,罗二姑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戴淑妃吩咐的是她要激怒纪沉鱼,然后将汤水弄到自己的裙子上,这样就可以在流芳阁里遇到梁元忻,可她不甘心就这么将一生毁在一个没有前程的皇子身上,在拉扯的时候将玉盏推向了纪沉鱼,反正一样可以坏了梁元忻的名声,自己就一口咬定是失误好了。
“娘娘遣咱家过来问可是出了什么事?”一个内监摇摇晃晃的过来,“戴姑娘,娘娘请你过去坐。”
“是,”戴月辉松了一口气,天气不热,她已经汗湿中衣,罗轻容那清冷的目光仿佛能够看透一切,让她宁愿对面对戴淑妃的盘问,“罗二姑娘,若是纪姑娘回来,请你代我向她致谦~”
看着戴月辉逃也似的离去,罗轻容有些坐不住了,她起身到自己的坐席那里跟姐妹们说了一声,便带请了个宫女带着向流芳阁走去。依她的猜测,戴淑妃的伎俩,应该是将梁元忻和纪沉鱼送做堆儿,然后便带了人过去“撞破”,她倒是让人送了消息给梁元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当成回事。
“罗姑娘,奴婢腹疼,想要如厕,”刚拐过碧霄殿边的月亮角门,那宫女便弯下腰来,再不肯向前一步,“奴婢告罪~”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罗轻容看了看象牙怀表,已过了酉末,再过半个时辰,明月正升,便是淑妃娘娘带领众人行礼的时候了,若这个时候不见纪沉鱼,自然就会遣人来寻,到时流芳阁若有什么不堪之事,自然就现与众目睽睽之下。
罗轻容环顾四周,看不到一个人影儿,这在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的宫里,可是稀奇事儿。她从头上拔下一支珠簪,这支发簪只是鎏金的,插于发中的一头已经磨的十分尖利,是罗轻容出门时必戴的,她握紧了珠簪,向隐于林间的小楼走去。
梁元忻是个男人,又是未来的太子,私德有亏终有过去的那一天,而纪沉鱼,就算是以后做了一宫之主,这也是她的暗伤,随时会被人诟病,罗轻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是要闯一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