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杜婉婷卯时不到就被文妈妈及几个大小丫头从被窝里捞起来,在喜娘的声声祝福中,梳洗打扮完毕,等着新郎前来,拜别宗祖、父母,随他过门。
辰时,门外的鞭炮声炸响,杜婉婷的闺房与大门隔着几个院落,都能听到,她猜想她爹定是挂上了上百挂的鞭炮。
正厅上,杜夫人拉着前来接亲的女婿,左看右看,越看嘴角的上扬幅度越高,别的话没有,只一个尽不停的:“好,好,好……”
午后,杜婉婷拜别父母,盖上大红盖头,在母亲的泪水与一声声叮呤中,被水玉涵送上了花轿,由大哥杜显随行送亲,十里红妆,抬入京城。
从岭南府一路奔波到京城,再快也要五天,一路上,杜婉婷只得坐在花轿内,不能下轿,既无趣又无聊,伸手,将盖在头上的盖头掀下,透透气。
“姑娘,这里有个客栈,大少爷与姑爷说今晚就在这客栈歇脚。”如兰上前,掀开轿帘,扶杜婉婷下轿:“唉呀,姑娘怎么把盖头掀了?快盖好。”
“呼,快闷死我了。”杜婉婷轻声抱怨着,盖好盖头,虚扶着如兰的手臂,下了轿。
这时,杜婉婷的长兄杜显,已经同端木涵他们一同进了客栈,定好了房间,正站在客栈大堂等着杜婉婷。
杜婉婷低头,透过盖头的光线,模模糊糊的看见自已的左右,分别立着一个男子的模糊轮廓。哪个是哥哥,她自然认得。另一边个头较高的,她猜想就是自己的夫君了,可惜,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出门前听母亲一直在耳边说他长的好,她猜想再差也不至于是个麻子。
杜显严守婚前两人不得见面的规矩,亲自送妹妹进了房间,掩上房门。
端木涵已命人到楼下点了菜,顺便点几道适合女子吃的可口小食,送上楼去,随后与杜显在大堂上,就着三五样菜品,小酌两三杯。
三人都曾游历大越,说起各自途中的趣事。
端木涵手执酒杯,站起,恭敬的敬杜显。
杜显见他站起,也知礼的起身对端木涵道:“来,你我三人一起干了这杯,望妹夫日后好生相待小妹,显在此先行谢过。”说罢,一仰头,干了手中这杯酒,反转空杯向端木涵示意。
端木涵浅笑着举杯一拱手,也仰头喝下杯中酒,剑眉星眸,鼻挺唇薄,举止投足潇洒清逸,杜显示意他坐下用菜。这几日下来,杜显看这妹夫是越看越欢喜,心想,也只有这看似如玉,实则坚毅的男子,才配得上自家妹子。
至于边上那位,一样容貌出众,气质不凡,侃天说地不在话下,举止进退有礼。
杜显瞬间对京中的世家,多多少少有些赞许,不象以前所映象中的,世家子都是些绣花枕头,吃着祖上的余荫,成日无所事事……
三人相谈甚欢,不到一个时辰,都略有醉意,才在小厮的提醒下,各自回房歇息。
闲坐在二楼厢房锦榻上的杜婉婷,自已掀了盖头,文嬷嬷帮她把盖头放到一边,为她布了一小碗小菜:“姑娘坐下吃点,一路折腾着也累了,一会儿好好洗洗,今日早些睡吧。”
“谢谢嬷嬷,您们也去吃吧。”杜婉婷柔声浅浅一笑。
“那怎么可以,老奴怎么能与姑娘一同时间用饭,在杜家时还没多少关系,但您如今是要嫁入世家侯府,事事可不敢坏了规矩。”文嬷嬷从宫里出来,七年来已经逐渐用宫里的规矩一点点引导杜婉婷,杜婉婷边用饭,她边布菜,中间还抬头对如兰他们说:“你们几个也是一样,在人前可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别让人小瞧了姑娘去。”
杜婉婷率先温顺的点头……
“知道了,嬷嬷,您老就放一百一千个心吧,我们可不会让咱姑娘丢脸。”如兰眉头一扬,自信的对文嬷嬷说道,并转过头,神秘的对杜婉婷悄悄说:“姑娘,京里的人果然不一样,看端木家的那几个丫环,穿着打扮也都新鲜,个个恭敬柔顺,说话轻声轻气却有气势,看着既舒服,又让人不敢在她们面前哄骗,真是不一般。”
文嬷嬷带着笑嗔她一眼:“那是自然,她们可都是侯府的颜面。”
“这些个侯门旺族,都讲究门面,能出来接亲待客的丫鬟,自是要为家里长脸。”杜婉婷笑着为两个丫鬟释惑:“无论容貌、举止、学识,都是较出众的。”
“正是这个理了。”文嬷嬷浅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8入门
用过晚饭,漱过口,文嬷嬷先回房休息,杜婉婷靠在格子窗美人依前,微支着小下巴,望向窗外院中的桃树,虽然此时已经看不清楚,只能依稀分辨的出那是棵树,树上开的应该是桃花,因为进院子时,闻到桃花很淡很淡的清香味。
如兰见她这么发呆,以一种“被我猜着了”的表情,在她耳边小声戏笑道:“姑娘是不是在想姑爷长什么样子?放心吧,姑爷长的是一表人才,您再等两日便能见着了。”夫婿就在身边,却还没见过面,不知道是圆是扁,谁能不想偷偷见上一上见?可偏偏,婚前不能见面,这是规矩,要遵守的。
如莲立在边上,呡着嘴,翘着双唇笑,也是猜想姑娘想见姑爷了。
礼数归礼数,要是双方一定想在婚前几日见面,世人也是会睁只眼闭只眼的,只是杜显却因端木家是重规矩,怕杜婉婷今后被爱人轻视,把得紧。
“如兰,去院子里摘些桃花来。”杜婉婷心思都在那棵桃树上,转过身,俏生生的开口:“如莲去找个石钵。”
桃花让杜婉婷突然想起胭脂来,平日里,她的妆台上虽然有摆着胭脂,但她刚及笄,容颜本就如脂粉嫩,自然平日里不会有人特地给她上胭脂水粉。
直到出阁那日,才知道,这个时代胭脂就一种颜色——大红,只需用一丁点,就能擦得像熟透了的红苹果。而给她梳妆的喜娘,还一个劲的往她脸上擦胭脂,说是红些才喜气。
结果可想而知,她原本清纯秀气的小脸,红的惨不往睹。再穿上那套大红喜服,她在镜前一照,倒抽了口气,这不是去成亲,是去吓人。
她是个思维正常的女人,爱美是天性,而且禀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想在侯府里安安稳稳的过下去,给大家留个良好的第一应象才是正途。特别是自己的夫婿,既然没想过逃婚,那就好好与他过日子,偶尔空闲,再慢慢培养感情。不能让胭脂把下半辈子的简单生活给搅得复杂化。
用桃花做胭脂,到时只要往梳妆台面一放,呵呵,任那喜娘擦多少遍,也只是粉色,清秀宜人。
两人自然不理解杜婉婷此时的想法,疑惑的对视一眼,又看向她。
“姑娘您要这些个做什么?”如莲压不住疑惑,一脸莫名的问。
“作胭脂。”
“作胭脂?用桃花?”如兰如莲瞪大了眼,姑娘用的胭脂那可是极品,没有必要自己做吧,而且长这么大她们只知道胭脂是用红蓝花制的,没听过有人用桃花:“桃花是粉色的,颜色太浅了,怎么上得了妆?我们备的胭脂不少,应是够用的。”
要的就是它颜色浅,杜婉婷看着她,浅笑而不语。
如兰想想昨日,自己看见杜婉婷时都惊呼出声,觉得姑娘是很有必要用浅色胭脂,那喜娘实在太——敬业了,不擦三五层胭脂不罢手。姑娘天生丽质,不上妆都好看,胭脂太浓反而遮去了本色。
点点头深表同情,而后小声提醒:“从未有人用桃花做过胭脂,万一真上不得妆,喜娘和文嬷嬷是会骂的……”
“总要试试,实在太淡,就渗些原来的胭脂,再说,自已做的,用着也放心不是?”杜婉婷对如兰的悟性很满意。
“我这就去。”如兰想想,姑娘的话总是有理的,答应了,转身便出门准备。
如莲立即走到厢房正中的红木荷纹圆桌前,拿开桌上的白瓷茶具,空出桌子来,以备一会儿制胭脂。忙完后,向杜婉婷禀了声,这才去向店家借石钵。心里倒替她家准姑爷叫屈,他还不如一盒胭脂。
………………
“你真不想见见你媳妇长什么样?万一是个丑八怪或者母夜叉,现在逃婚还来得及。”萧焱着急的在端木涵面前提醒。
萧焱跷家那会子一时情急,没带银子,又怕被家人找着,身边连个随侍都没带,他自小就是一个无忧公子,除了弹琴作画什么也不会,要不是遇上了端木涵,一路上哪能这么如意的吃香喝辣的活蹦乱跳?自然对端木涵的友谊更为真诚。
而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被逼娶妻,不管对方什么性情,什么相貌,总之叫你娶谁,你就得娶谁的霸王政策。现在见端木涵也被逼上这条路,心中已替他不平。
接亲时,准新郎被女方一家老小围着左三圈右三圈,从头发丝,光赏到了脚后跟。准新娘呢,却盖的严严实实,除了那十指纤纤,什么也看不到,不公平,这也太不公平了。
他就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准你们看不准我们看?
商户之女,会不会又肥又胖?但看那身材,细指,应是不至于。
商人成日除了钱还是说钱,至于礼仪,根本不会在乎,她会不会泼妇一般?但看她举止,也还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