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寝宫看见他的时候,他似乎喝了好多酒,撑着头看了我很久才看清是我。
他有些不耐烦的对我挥了挥手:“你怎么来了?”
我替他倒了一杯温水:“你怎么醉成这样?”
他皱着眉头推开我的手,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季幽已经醒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一愣,他这是在赶我?“陈卫要开战了么?”难道竟是这么快?“肖婉公主呢?”我蹲在他腿前,靠着他的膝盖,抬头看着他低垂着的脸,每说一句话都剜心的疼:“薄亦光,你娶她吧。你娶了她,北晋向你称臣,你会有胜算得多。”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惊讶,可立即又沉静得如一潭死水一般:“你要我娶她?季幽同你说了?”
我不置可否。他苦笑一声,充满血丝的眼睛无声的流出泪来:“原来你真的不在乎我。如果今天换成是季幽坐在这里,你会不会为了赢一场战争,求他娶另外一个女人?”他咄咄逼人的更近一步,“还是因为你给不了我,所以不想太愧疚,就想将我推给别人?”
我眼神一暗,心里好痛。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愧疚,更不是不在乎他,如果有第二条路,我绝不会求他娶其他女人,可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不能说我--爱他!?我愣住了,竟然直到此刻才看清自己的心!是的,我爱他,已经远远不止是当年的喜欢!我爱他,就像爱季幽一样爱他!真是可笑,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同时爱两个男人,可是我真的爱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所以,我才要他活,我只是要他活!可此时此刻,我又怎么能开口说一个爱字,这个爱字会让他用命来偿!
他闭了闭眼,任泪滴沿着他挺直的鼻梁滴到地上,印成一个个水印:“你们走吧,明天我让吴畏送你们。肖婉我昨天已经送走了。我薄亦光一辈子都在为了活下去同别人妥协,这一次,我不想再妥协了。”说完站起来推开我,转身离去。
我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哭得撕心裂肺,却毫无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我顶锅盖吧,这是大纲,谁劈我都没用。
零六七
我们离开陈宫的那天,天气出奇的晴朗,同我纠结的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念念以为是带她出游,一蹦一跳的上了车,等到大队人马启程都没看见薄亦光,偷偷拽我的袖子:“娘,父王不去么?他不会真生念念的气了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同她说,她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她父王了。季幽见状,轻轻将她搂进怀里。
登车的时候,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陈宫,整个宫殿寂静无声。
“走吧,”季幽低低的说,“别让他担心。”
是的,别让他担心,他昨夜也这样同我说,他说:“陈卫之争,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留在这里,于他无益。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他抱着必死的心,才能赢得这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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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仗已经打了一年零七个月了。
早起我去中山镇买粮,又看见痴呆了的苏慕容站在街边冲着路过的女子喊:“彩衣,快回家吧,外面打仗哪。”
我心里一酸,上前去将他哄回了德善钱庄。德善钱庄现如今已经由他的远房侄子苏晴管着,幸亏他那侄子也算个厚道人,待他也还算孝顺,只是苏慕容总会趁人不注意,跑上街来等苏彩衣。自从我回到不周山,得知他思女成痴后,便时常给他开些药,只是他这病症已经那么多年了,吃药也只能控制着不让病情再恶化下去而已。
回到山上,念念已经伺候着季幽喝了药。这一年多来,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回到山上的头八个月,他的气色尚可,我搭着那脉,倒也并不很虚,可是八个月之后,先头的虚症便爆发出来。师父一年多前已经回了不周山,又带回来几棵上百年的灵芝,这才将他的症状暂且压着,可这几月,即便用再好的药,都已经有点压不住了。
煮好了饭我端去季幽房里,他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念念趴在他腿上,呆呆的看着他爹,见我进来,轻声问我:“娘,为什么爹这些天那么渴睡?我好怕。”
我摸了摸她的头,将饭放到边上,搭着季幽的脉。他的脉象越来越弱了,这一个多月,他的精神头越来越差,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多。念念这一年多来懂事很多,开始正式跟着师父学医,想必也看出了些什么。
我放下季幽的手,轻轻对念念说:“乖,出去跟师公吃饭。”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给季幽掖好腿上的毯子。我轻轻坐在季幽身边,像经常做的那样,将头枕在他的肩上。
他的日子不多了。我想他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他这两月来总是尽可能的撑着陪我说话,可好几次他说着说着都会慢慢睡过去,醒来的时候一脸愧疚的看着我。
我不是没想过有这天,所以他醒来后的每一天我都异常珍惜,仿佛是偷着来过的。老天能给我们一家三口一段团聚的日子,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过了一会儿,季幽醒了,发现我靠在他肩上,有些抱歉的冲我笑了笑,我将饭菜摆好陪着他一起吃饭,他便问我今日去镇上可曾听见什么消息。
这一年多来,他一直都很关心陈卫战事。
陈卫战事初起,北晋朱柄就向季辞称了臣。薄亦光那时的局势异常不利,并没有像季幽所说的那样,因抱着必死的心而有什么转机。
然而,当陈军败退八百里连失五座城池后,战事却陷入了胶着。
今天我去钟山镇买粮,还听见有人说最近陈军赢了好几场胜仗。
“看来这次季辞果然操之过急了。”季幽听后,低声说了一句,笑了笑。
果然数天后听说朱柄莫名暴毙,他儿子朱晃怕季辞要灭朱家满门,领兵反了季辞,归入薄亦光麾下,战事突然有了转机。
一个多月后,季幽的精神竟好了许多,常常能陪着我说上大半天的话,可我心里却越来越凉,每天都请师父在他还未起的时候替他把脉。终于有一天师父把过脉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天,他抱着念念坐了好久,亲着她的小脸蛋答应她等他身子好了陪她去山下中山镇买糖葫芦吃。然后又陪我说了一个上午的话,从我们小时候说起,一直说到我不在他身边的两年。他说,思念一个人的苦,没有尝过的不会明白。
午后,我推着他到院子里去晒太阳,去年有窝麻雀在院子里的桐树上搭了个窝,一个雷雨夜后,第二天早上树下一片狼藉,还有其中一只麻雀的尸体。本以为这棵树上不会再有鸟来搭窝了,今天却又看见一只鸟窝。
季幽看了半晌,同我说:“你看,去年那只麻雀又回来了,它找到新的伴儿了。”
我看了那麻雀一眼,将他腿上的毯子盖好,轻轻说:“你眼花了,这哪里是去年那只,只是另一对鸟罢了。”
他转过眼来看着我,捏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我知道你心里有他。也知道我醒来那天,你哭得那么伤心,是为了什么。你总是那么倔,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但那天他来找我,我激他讲的话,你也全听到了。他如果真能做到只守着你一个,我走之后,就去找他吧。这辈子,你能陪我走到最后,我已经很满足了。魅生,即使我不在了,我也想你幸福。”
“不,”我将头枕在他膝盖上,眼眶里不自觉的就有东西流下,“如果你想我幸福,你就永远陪着我。”
他摸着我的头,低低的笑:“傻瓜,你比他还傻。那傻瓜等了你那么多年,却不明白,若我这辈子就那样醒不过来,他也就这辈子都等不到你了。别再傻了,魅生,别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去后悔……”
暮色四合的时候,我头上的手已经渐渐没有温度。我抱着他的膝盖,哭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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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幽走后,我消沉了一个多月,每日只是躺在床上发呆,几乎睡不着也吃不下,瘦到脱了人形,无论师父怎么劝我都置若罔闻,已经了无生意,直到念念以为我死了,在我床前喊着“娘你别死”,几乎哭到晕厥,我才想起我尚有一个女儿,一个和季幽的女儿。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将养了两个来月才恢复了元气,但这不周山处处都有季幽的影子,我实在呆不下去,念念太小,世道又差,我便将念念托付给师父,独自下了山。
我沿着当年的路一路往卫,却故意绕过了建钊。朱晃投奔薄亦光就好象是陈卫之战的分水岭,之前陈弱卫强,之后陈强卫弱。实则倒并不是朱晃和北晋有多少实力,而是自朱柄死后,卫国好几个凉楚降将都莫名暴毙,一时间卫国人心惶惶,互相猜忌,而季辞竟也开始缠绵病榻,却久久查不出是什么病。
越靠近卫境,战争的痕迹就越明显。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陈卫都大伤元气,征兵无数,有些村庄几乎连一个男丁都没有。
我一路走来,每经过一个村庄一个城镇,便搭个草棚替人免费看诊,饿了便啃两个馒头,夜里便找个破庙。渐渐的有人传扬开有这样一个赤脚大夫,所到之处也会有村民邀请我去他们家住上一宿或用上一餐便饭。就这样,我走了约莫四个多月。这一路上每救治一个人,心里就会好过一点,仿佛能弥补些我救不回季幽的遗憾,直到这一日,我来到昔日卫都朔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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