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婴笑起来,摇了摇头:“公主,你很狡猾……”
我掩饰地喝了一口茶:“我现在人都在汉王手里,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吧……”
他依旧是那种风轻云淡地笑:“变数随时随地都会有。就像我之前还不相信南诏的人都看到未来,我秘密出行,连我朝内重臣都不清楚的事情,这里凛时雨已经布好了网,等着我来。让人不得不信。还听说,他那行踪诡秘的弟弟,更是这种邪术的高手。”
“您也清楚凛时雨的身份。”我总觉得我忽略了什么。
魏婴“嗯”一声:“要不是忌惮他背后的南诏,忌惮凛昭,我也不用那么小心。”
“可是他是从南诏叛逃的,就算凛昭遇上他,也只毫不留情地铲除吧。为什么反而要忌惮南诏。”我实在不明白。
魏婴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凛昭要是自己杀了凛时雨,不管怎么样都是他们南诏国自己的事情,但凛时雨要是被外人所杀,事情就不一样了。而且,我得到确切消息,凛昭早几日就到了金陵,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上几日,等某人传出死讯就足矣。”
“借刀杀人,您也够狡猾的。”我跟着一笑,顿了一顿,不失恶毒地说,“只是,汉王就不担心自己先被传出死讯吗?”
魏婴也不恼火,悠然地说:“说到点子上了。不然公主以为我为什么要留着你,或者说,凛时雨为什么要留着你。变数在凛昭是不错,可是凛昭的变数在谁?狡诈如凛时雨,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把你留在身边,公主你现在明白了吗?”
凛昭?
我到底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魏婴的意识是说,凛昭的变数在璃光?
可是这个人跟我根本没有交集,就算是原文中,凛昭也只是一个知己一样的存在,他善琴,璃光善舞,他懂璃光的好,所以特别在乎她。她死的时候,凛昭的痛苦可以想象,才会对魏折原说出那样过分的话。他能看到未来,所以比任何人都痛苦。
想到这里,我心里不是很舒服。
如果可以碰见凛昭,我一定要问清楚。
魏婴却打断我的思路,并且让我短时间忘记了再去想凛昭的事情。因为魏婴平静地说:“魏折原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真的,你这只老狐狸会这么容易松口?
我这边兀自还在怀疑,那边魏婴已经追忆般地说了一起:“大概是十五年前,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
十五年前就见过,这个时间跨度让我有些困惑了。那他到底是魏折原的哥哥,还是生父什么的,毕竟他们是那样的相像。
然而魏婴接下来的话,证明我的想法全部不对,他的神色不是很好,脸上一直风轻云淡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了。他皱着眉:“我的王姐带回了这个孩子。并且宣布说是她的孩子,名字叫魏折原。任何人见到都不会忘记的模样,那孩子只有四岁的年纪,一双眼睛冷冷的,淡漠得不像话,也从不说话。就算王姐跟他说话,往往也都是一个说,一个听。”
魏小折原的样子,一定很可爱吧,只是我是无缘得见了。
“那么说来,你是魏折原的舅舅了。他的父亲又是谁呢,为什么要姓魏?”我急切地问。
魏婴的脸色就更加不好,我不敢再乱问。
屋舍里就安静下来,水煮开了,水汽漫上来。
魏婴咳嗽了一声,弯腰关掉了火,说话声音轻下来:“我一直没有头绪,最后王姐失踪,这件事情成了一桩疑案。……我的王姐是北国出名的美女,北汉的长公主,身份高贵无人能及,才情又惊人。待字闺中的时候,西楚王慕名前来求亲。我父王很中意这桩婚事,能和西楚联手,不费一兵一卒,大周天下的一半就落入掌中。就在大家都满意的时候,王姐却不见了。一路追到玉门关,才发现王姐的一个侍女。王姐可能逃到回鹘去了——我们最后得到这样的结论,西楚王那里自然不好交代,又是一番波折。”
魏婴握着茶杯,续道:“这一走就是五年。父王缠绵病榻,希望能见王姐最后一面,我下诏令到三十六郡,连七杀都一并派出,才找到零星的线索。也许是放心不下老父,王姐回来了,带着那个孩子。”
我迟疑着:“然后,她再一次……失踪了?”
魏婴疲惫地阖上眼睛:“是的,这一次彻底地消失了,父王殡天当晚,王姐就带着孩子走了。我的王姐心冷绝情,做事从来不犹豫。直到今时今日,每忆王姐,总回想到平城宫中她决的模样。她握着那孩子的手,轻声说:‘你要记得这里,母亲长大的地方’。那孩子的眼哞冰冷,让人心里发寒。他看到了我,却什么都没有说。”
魏婴喝了一口茶:“后来我承了王位,正值回鹘不太平,我心说也许能找回王姐,便同意了主战派的意见,出兵回鹘。这场战争持续了十几年,或战或和。战争的双方都已经无法从泥潭中摆脱。再一次碰见那孩子,就是在战场上……接下来的事情,公主不会陌生了吧。那时候的他失去了记忆,一心保护公主,是公主你身边一员的悍将。”
“他为什么失去了记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母亲呢。”一个谜团解开了,新的谜团随之产生。
魏婴颓然地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只怕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反倒是他身边那柄古剑,古怪得很。”
我也不接口,那古剑,璃光在回鹘捡到魏折原的时候,就已经在了。
要问的事情都已经差不多了,我腿跪得麻,就想站起来。
魏婴已经先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公主这几天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我怒从心起,这一个个都比我强势,我就活该被他们欺负是吧?凛时雨是这样,江瑟瑟这样,连笑面虎的魏婴也是这样。
忽然魏婴的身影却变得模糊,周遭的一切就变得不真实,像是笼罩着烟雾。静,太安静了。我大喊魏婴的名字,我不逃跑就是了。
可是没有任何回声。
我像是在莲花盛开的太液湖中,太美,太让人窒息。
然后,我听到很熟悉的笑声,很轻,没有恶意。
他从妖娆的雾气中缓步走来,轮廓清晰起来,白衣墨发,身材修长,宛若天神。
他手上抱着古琴,朝着我盈盈一笑,他笑,便如莲花开落。
“璃光,别再遗落我给你的琴了。”他淡笑着说,眼睛里却有哀伤,把琴递给我,“我不是每次都能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M的投雷,破费了。
今天作者君悲剧了,右手手腕扭了,现在贴着药膏码字,不大灵便,但是应该不要紧。只是扭伤的原因有些难以启齿,母上大人让我做饭烧饭,作者君是个弱渣,下厨很激动,然后拿起锅子的时候扭的。吾辈已经沦为锅子都拿不动的废柴……好想死啊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第二十九章
皓齿明眸,狭长的凤目澄澈若水。脸上也有了些许气色,不似之前那样的病态苍白。
他一笑,周遭的景物都跟着活了过来。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峰回路转,我又是吃惊,又是欢喜,一时间地说不出话来,只是顺从地接过他手中的琴,怔怔地看着他。他低头看着我,又是一笑,有些呵责的意味。
那种感觉太不真实了,眼睁睁地看着真实的人消失驱散,然后身处于一个明知是不真实的幻境,可是周围的景致却逼真没有瑕疵。
“花砾?真的是你吗。”我伸出手,想要证明眼前所见。水色、湖光、接天莲叶……都是那样真实。澄澈的湖光中,花砾像凌波缓步而来的宓妃。宓妃洛神……想到这里我就笑场了,花砾他还是很忌讳这件事情的,虽然四国第一美人的称号非他莫属。
花砾点了点头,把琴交给我之后,他坐在湖心的小舟之中,玉石般的素手伸到湖水,拨起水花,荡开涟漪,莲花清香。美人如花隔云端啊,我喟然长叹:花砾啊花砾,你知不知道,在你前面四国的美人都要失了颜色。
“在想什么,璃光。”他朝我招招手,在小舟边空出座位来,“过来。”
如果我能够仔细观看自己的处境,就会发现自己站在水中,但是没有下沉,裙摆也没有弄湿。我像走在平地上一样,慢慢地走向花砾。但是当时的时候,身体隐约有些不受控制,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这些问题。
我只能听从他的吩咐,抱着琴,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悠然的神色,我问:“对了,你的伤好了吗?怎么受的伤。”脑海中浮现的是上次听涛阁的亭台中见到的花砾,苍白的脸色,阴郁的神色和眼睛里化不开哀伤的情绪。那个一直微笑着的花砾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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