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本王生母,德妃。”
静嘉本还抱着些侥幸,此时得到临淄郡王肯定,她脸霎时红透,“我……我不太懂宫里的规矩。”
岳以睦见静嘉这副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妨事,母妃宽宏,必不会计较。”
“我……”静嘉看着自己的上衣,极力按捺着去揪衣角的冲动,“一定要去吗?我其实也不是……就是……”
“傻姑娘,再丑的媳妇都要见公婆,况且你还没丑到那份儿上,怕什么?”岳以睦忍俊不禁,脸上俱是促狭的笑意。
静嘉忐忑地抬起头,对上岳以睦的眼神,心一横,咬牙道:“什么时候去?话要说在前头……要是德妃娘娘不欢喜我,你可不许退婚。”
岳以睦朗声大笑,“原来你是怕这个,本王与你乃是父皇亲自赐婚,母妃再不喜欢你也不会说什么,你只管放心。她是担心你太小,嫁给本王心里觉得亏得慌。”
静嘉揉了揉自己有些发僵的脸,叹了口气,“王爷,我知道我自己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你可不可以慢慢帮我改掉?其实,如果德妃娘娘不欢喜我,我一定会改掉她不喜欢的地方,不会让王爷为难的。但是,在此之前,我更希望能先改掉你不喜欢的地方。”
岳以睦闻言一怔,片刻才意识到静嘉是在为之前他说不许她给自己揽错而执拗,心里一软,顺着静嘉的话便道:“本王很喜欢你,你做你自己就好。你以后会是本王的妻子,本王会护得你周全,不管是在本王母妃跟前儿,还是以后……如果要就藩的话……你不需要为这些改变什么,本王敢娶你,自然就会接受你的好与不好。”
静嘉没有注意到岳以睦话里不该有的停顿与犹豫,只觉得满心里都在被什么暖融融的东西占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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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郡王走后,静嘉把要入宫的事情告诉了邵氏。邵氏惊的从软榻上立时坐直了身子,“王爷可说什么时候了?”
静嘉脸上余红未褪,摇了摇头,“只说是近几日,具体的时间并没安排,他到时候会叫阿童来支会女儿。”
邵氏敲了敲软榻上的炕几,“那怕是来不及现裁新衣了……幸得去年多给你置备了几件儿,我去同你一道儿看看。”
静嘉闻言,忙拦着邵氏,“母亲身子不好,就别走动了,乍暖还寒,母亲仔细出门受了风。”
“不差这几步的。”邵氏丝毫不顾静嘉的阻拦,唤了云萱来给她穿鞋,嘴上念叨着,“虽说你日后要与王爷一并就藩,不必在京中应付德妃娘娘,可她到底是你名义上的婆母,你既是头一日见她,断断不可慢待。”
静嘉一面扶着邵氏,一面在旁边应着。她活两世,却还是第一回见婆婆,心里不免打鼓,“母亲昔日入宫可曾见过德妃娘娘?”
“远远的倒是看见过,可惜没打过什么交道,你可问过王爷关于德妃娘娘的喜恶?”
静嘉脸色发赧,“并未。”
邵氏叹了声,站住脚,又唤了云芦,“真是糊涂东西……云芦,去拿老爷的名帖,让人送到孙府,说是邀孙大公子上门一坐。”
“娘?”静嘉有些疑惑,就算她忘了问临淄郡王这些事,毓慎也不会知道呀。
邵氏伸手在她额心一点,“让慎哥儿替你问一问王爷,他与王爷来往多,总比咱们方便些。”
静嘉讪讪一笑,尴尬地应道:“嗳,女儿糊涂。”
这样匆匆准备了些时日,邵氏总算对女儿的行头满意起来,闻说德妃喜清新自然之女,邵氏给静嘉挑的是一套镶玉的头面,配的衫、裙也俱是青绿一色,既文雅端庄,又不流俗,因知晓德妃是滇西人氏,更挑了静嘉昔日绣的几个翠鸟的荷包当作献礼。
一切归于妥当没几天,临淄郡王打发身边的阿童来传了话,请二小姐于三月初五入宫,觐见德妃。
静嘉入宫之时,临淄郡王派阿童栓了马车来倪府接的她,自己更是在神武门亲自等了静嘉一会儿。静嘉从马车上下来,见到那个熟悉的颀长身影,不由的心神俱定,微作一笑,迎上前见礼,“臣女见过王爷。”
“起吧。”岳以睦抱臂,上下将静嘉一打量,“今儿这身还挺好看,新裁的?”
静嘉从容不迫,“母亲原是想让人重新裁一身儿的,奈何时间紧迫,但愿德妃娘娘不怪臣女的怠慢。”
岳以睦呵的一声轻笑,“母妃哪有那么小气,你也太谨慎了点,走罢,莫教母妃等得急了。”
“是。”
德妃住在万安宫,静嘉随着岳以睦闲庭信步地穿过御花园,顺着甬道慢悠悠地一路往万安宫步去。万安宫宫门前立着一个女官模样的女子,藏青的夹袄上饰有织金云肩通袖襕的纹样,看起来通身俱是气派,那女官眉眼严肃,眼角有着明显的鱼尾纹,看起来约有四十岁的样子。她见到岳以睦,忙行礼,口称:“见过王爷,见过二小姐。”
岳以睦十分尊敬地唤了一声“阿照姑姑”,接着,那女官方露出些淡淡的笑容,“王爷不必同奴婢客气,娘娘在殿中等着呢。”
“好。”岳以睦回首朝静嘉温和地笑了笑,同她低声介绍着:“这是母亲的送嫁丫鬟阿照,看我长大。”
静嘉了然,对阿照立时看重起来。
万安宫的正殿为仪宣殿,静嘉垂首跟在岳以睦身后迈进了殿中。仪宣殿里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檀香香气,静嘉忐忑的心情在幽然暗香中得到平静,绕过镂花槅扇,德妃在一侧的暖阁中候着两人。岳以睦率先向德妃行了个常礼,“儿臣见过母妃。”
静嘉抚裙而跪,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臣女问德妃娘娘玉安。”
德妃如今已有四十余岁,声音却轻柔的像个少女,“好孩子,都快起来,阿照,去给阿睦和二小姐看座。”
静嘉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低垂首,并不敢贸然抬起头来,端的是一副规矩的样子。岳以睦固执地在德妃身旁坐了,并不肯去坐一边的椅子,“儿臣难得来看母妃,母妃竟还把儿臣往边儿上赶。”
德妃仿佛极为无奈,在岳以睦的胳膊上拍了一下儿,“竟说浑话,当着二小姐的面也如此赖皮。”
岳以睦轻作一笑,替德妃揉了揉两肩,好声好语地哄着:“母妃息怒,儿臣这不是只顾着彩衣娱亲么,哪里还能管二小姐在与不在呢?”
德妃伸手搡了搡自家儿子,接着才将目光移到静嘉身上,扫量了一番方道:“二小姐坐罢,别听阿睦浑说。”
静嘉这方敢欠一欠身,在旁边的绣墩坐下,恭谨地答:“多谢娘娘。”
见静嘉这般拘束,德妃不由蹙了蹙眉,片刻才勉强温和笑开,“本宫只知你是倪家二女,却不知你的闺字,可方便告予本宫?”
“回娘娘,臣女闺字静嘉。”
“静嘉,果真是人如其名,安安静静,也大气得很。”德妃公式化地称赞了一句,见静嘉始终低着脑袋,德妃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静嘉这才微微抬首,在德妃看到她容貌的同时,静嘉也见到了德妃的尊容。
与想象中不同,德妃倒算不上是一个少数民族美人,只是勉强能以端庄来形容,兴许因为年龄的缘故,德妃体形丰腴,脸盘儿也是圆圆的,只好在眉目宽和,倒并不让人因胖而生厌。
德妃对静嘉的模样却是很满意,所谓娶妻娶贤,她深受汉文化熏陶几十年,自然愈发认可这个道理,看着静嘉虽不惊艳却也清秀的长相,可比先前的姚氏姊妹好多了。
岳以睦隐隐感觉出两个女人正在对彼此进行评价,忍不住在心底暗笑,开口岔开了话题,“母妃,儿臣还算有福之人吧?”
德妃明白岳以睦话里的意思,伸手拍了下岳以睦的手背,“有福?有福就不会……”
“母妃!”岳以睦迅速地打断的德妃,脸上透出隐隐的不悦。
德妃无奈地叹了口气,“罢罢罢,你不愿意听,母妃便不多说。你能有后福也是好事……你今日没有朝务要忙了?”
岳以睦促狭一笑,“母妃这是得了静嘉便不要儿臣了,要赶儿臣走呢。”
“又开始胡说了,你且去忙你的事,教母妃与二小姐讲几句体己话。你个大男人在这,传出去对静嘉的闺誉总是不好的。”
岳以睦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这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看谁敢说三道四。”
德妃不耐烦地捶了下岳以睦的腿,“胡闹,过半个时辰你再来接静嘉罢,放心,本宫吃不了咱们的临淄王妃。”
岳以睦好似故意在等德妃这一句承诺,闻言方笑呵呵地站起身,玩笑般地朝德妃一揖,“是是是,儿臣不在这儿碍母妃的眼啦,儿臣告退。”
待岳以睦走的远了,德妃才口气淡淡地开口:“静嘉姑娘,阿睦是本宫亲自抚养大的,想必你也知道,阿睦的发妻去的早,他身边始终没个体己人,本宫一直担心,如今皇上与皇后娘娘既为你二人牵了姻缘,本宫只盼你能好好服侍阿睦,不要再叫他孤孤单单的。”
静嘉的眼皮没由来的一跳,她悚然一惊,却还是故作乖巧地称是,“娘娘放心,臣女必定谨守妇道,相夫教子,不让娘娘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