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静雅喜不自胜,当即应好。赵菡笑的深了些,吩咐阿棠去盛。
静雅笑成了花儿,腮旁有个浅浅的梨涡,可惜如今面上多痘疤,远比不上昔日水灵灵的模样儿。 “嫂嫂可见过之雯了?”
赵菡啜了口茶,温声答:“见过了,是个顶乖巧的丫头,既服侍你大哥多年,想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静雅小臂搭在炕桌儿上,贴得离赵菡近了几分,“莫说功劳苦劳,她待大哥哥可是一片真心呢。清傲如二姐姐,都高看她三分。”
“哦?”赵菡没多表态,只是黛眉轻挑,暗示静雅把话讲完。
静雅受了鼓励,话匣子益发收不住。“嫂嫂过门那日,二姐姐因没见着她,特地问了之霓她的去处,知她为大哥哥结婚伤心,还赏了个玉镯儿做安慰呢。嫂嫂不知,那玉镯儿成色极好,二姐姐贴身戴了好些年。”
赵菡渐渐收紧眉央,微皱出了褶儿,静雅打量着,更是雀跃几分,添油加醋道:“之雯原是伺候大哥哥的人,不似我们宜宁院里的丫头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熟得很。也就是大哥格外疼二姐姐,才连带着下人们都知道讨好了二小姐,比在大少爷跟前儿露脸儿还顶用。”
“多谢三妹妹提醒我这样许多。”赵菡的气量到底比静雅大,纵使静雅如此这般的说着,她仍是露出个笑脸儿来。“我只听之霓常说二小姐脾性好,待下人最和善,却不知还有这些缘故。”
阿棠早把酸梅汤奉上了跟前儿,静雅此时说的口干舌燥,免不得一气儿便牛饮了小半碗。捏着帕子拭了拭嘴角,才继而道:“嫂嫂不必谢我,咱们是一家人,这些事儿我不说,嫂嫂赶明儿自己也知道了,不过是与嫂嫂格外投缘,今日方讲了这么些话。”
赵菡颇有几分瞧不上这个小家子气的庶女,但静雅说的有鼻子有眼,她虽知不能全信,但这话里未必没有真的。一时不免堵心,面儿上仍有强撑着架子。“三妹妹既喜欢与我说话,以后常来这喻义堂也无妨,你大哥哥不在,来往的无非是几个管家,闷得很。”
静雅见嫂子并没表什么态,只是避重就轻,难免有些失望。“嫂嫂不嫌我就好,二姐姐对人常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千盼万盼,可算把嫂嫂盼来了。”
想起上次德安斋外,静嘉明显的客气,赵菡确然觉得这“爱搭不理”四字形容她再恰当不过。只是小姑子间的矛盾,她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为妙。“都是一家人,二妹妹心里必定是与你亲的。”
静雅极轻地哼了一声,却仍是口不对心地附和:“嫂嫂说的是。”
两人俱是沉默半晌,赵菡方道:“三妹妹可喜欢这酸梅汤?不如我再叫阿棠给你盛些来。”
静雅反应得快,起了身,“不用麻烦了,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嫂嫂白天辛苦,晚上也早休息。”
见小姑子领略了自己的意思,赵菡由衷一笑,“多谢三妹妹关怀,天色晚了,你回去小心些。阿棠,代我送送三小姐。”
阿棠称是,引着静雅出了耳房。
赵菡沉吟半晌,待阿棠回来,轻巧抛了一句:“去叫之雯过来,说我要问问少爷的喜好,想绣个荷包给他。”
翌日,静嘉惊异地发现,一向来德安斋最早的赵菡竟然晚了将近一刻钟的工夫儿。当赵菡顶着黑眼圈儿出现的时候,邵氏的脸立时不好看了。
当着倪子温的面儿,邵氏并没说什么,反而叫赵菡坐下来用了早膳,待倪子温一走,邵氏便留下了赵菡与静嘉两人。
“今日怎么来得迟了,我瞧你脸色也不好,可是府里有什么事儿?”邵氏不等坐稳,便急着问了出来。
赵菡低垂首,轻道:“是媳妇儿起得晚,耽搁了来给母亲请安的时辰,请母亲责罚。”
静嘉没有作声,安静落座,状似不经意地打量着赵菡的表情。邵氏扶正了身后的软枕,皱眉轻斥:“我罚你做什么,你且说是不是府里出了事儿?”
只见赵菡面含赧色,摇了摇头,“府里无事,母亲不必担心,是媳妇……媳妇原想等相公回来前给他绣个荷包,却不知相公喜欢什么花样,便叫来之雯姑娘问了问。之雯伺候相公时日久,知道的事情也多,没想到说着说着就过了点儿。”
之雯?
不仅静嘉,邵氏的脸上也不乏讶色,邵氏低咳一声,渐渐转成一副郑重模样。“敦堂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你更是要主持中馈的人,不要让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分了你二人的心。”
“是媳妇糊涂了,多谢母亲教诲。”
邵氏点头,上下扫了眼赵菡,才让她下去了。待云萱送了赵菡出去,邵氏方皱眉转向静嘉开始吐槽:“之雯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规矩。”
41动心
之雯虽然性情活泼些,但到底是个挺有心眼儿的丫头。跑到女主人跟前儿显摆自己对男主人有多了解这种事,实在不像她所为。静嘉忍不住替她辩解了一句,“之雯原是娘亲自挑的人,她什么脾性娘还不知道?兴许只是嫂嫂与她一时投缘呢。”
邵氏不由颦眉,她为自己儿子挑的通房,自然是找最懂事体贴、又知根知底儿的丫鬟来做。之雯爹娘都是老实人,教养出来的丫头也很中规中矩,还会看人眉眼。提溜到自己身边儿来考量了一阵子,邵氏才放心让她去伺候敦堂。
可这位儿媳妇行事作派又是极磊落的,大家门第出身,没理由连个通房都容不下。
这般思忖下来,好像只有女儿给出的理由最为靠谱。
没等邵氏再说什么,却见云萱迈进门来,向邵氏一礼,递上了个名帖。“夫人,孙大少爷来了。”
“孙少爷?”邵氏接了过来,“说有什么事儿没?”
云萱道是不知,邵氏皱了皱眉,嘴上跟静嘉念叨着,“该不是要找你哥吧,敦堂去营里的事情他应是知道的啊。”
虽然犯着嘀咕,邵氏仍是起了身,“你先回“明月引”吧,我去前院儿瞧瞧。”
静嘉没挪窝儿,撒着娇道:“娘,我陪你一起去吧,没准毓瑾也跟着一起来了呢。”
邵氏轻的一笑,“若是他们兄妹二人一起来,你孙婶娘还能不来?如今毓慎岁数长了,你还是避讳避讳得好。”
言罢,不容静嘉再说什么,邵氏已是由云萱搀着向外去了。
得知毓慎就在正厅,静嘉百爪挠心,总是想找个借口跟过去。偏偏邵氏话说得重,静嘉一时也不敢越雷池,站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是好。
犹豫半晌,静嘉才悻悻然步出了德安斋,谁知云萱恰是折返回来,笑吟吟地向静嘉一礼,“幸亏二小姐还没走,咱们夫人改主意了,让二小姐过去与孙少爷打个招呼呢。”
“娘怎么又改了呢?”静嘉问着,却是不由自主露出笑,雀跃地往前院去,云萱忙随上。
瞧着静嘉掩饰不住的喜色,云萱从旁解释:“夫人才到厅里,孙少爷就问起二小姐了,夫人只好让奴婢来请您啦。”
毓慎GJ!静嘉不禁欢喜起来,走的步速不由快了许多。
甫入正厅,静嘉便闻毓慎声音清朗,正同邵氏说着话:“倪大哥现在如鱼得水,就和我说话的工夫儿,就有好几个人过来与他打招呼,可见是颇得人心。”
日光恰映在毓慎侧影,他坐的端正,说话时神采飞扬,静嘉仿佛从没见过这么自如的毓慎,近乎以一个平等的姿态,与身为他长辈的邵氏对话。
大概是跟在临淄郡王身边,毓慎格外被赏识的缘故,人多了自信,青春期原有的毛躁,竟也内化成了一颗进取的心。
静嘉笑着,上前向邵氏一礼。毓慎起了身,“静嘉,好久不见。”
“孙大少如今是忙人,岂是我辈能轻易见到的。”静嘉打趣一句,方在毓慎对面落座。
静嘉没注意到邵氏微微蹙了眉,待她看向母亲的时候,邵氏已是摆出了一个笑脸儿,“毓慎和王爷才从神机营回来,替你大哥往家里捎话儿呢,顺便帮瑾姐儿来问你廿七那日得不得空儿。”
“廿七?”静嘉看向毓慎,她只觉得毓慎笑的蹊跷,好像暗示什么似的。
“小瑾闹着母亲,找人给她在园子里搭了个秋千架,我们兄弟几个都不玩那劳什子东西,她嫌无趣,便让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来府上做客。”
荡秋千?这至于让毓慎笑的那么扭曲么……静嘉盯着毓慎,迟疑半晌才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却还不知母亲肯不肯答应呢。”
“瑾姐儿既然没个玩伴儿,你去陪她就是,娘怎么会不答应。”邵氏笑的和蔼,“只是娘没法与你同去,你可别给你孙婶娘惹出祸来。”
静嘉听邵氏这话,隐约觉出些母亲的不乐意来,举凡家长都容易这样,当着外人的面儿总愿意表现出自己对孩子的管束并没有那么苛责,却又在话里话外向孩子表示出自己真实的倾向,最后还要故作姿态——喏,路是你自己走的,我不干涉你的选择。
可惜,静嘉对邵氏的畏惧之意并没有那多,当下朝母亲做了保证:“娘放心就是,我保管不闯祸。”
邵氏无法,唯有一笑。“那回头娘让云芦陪着你过去,省的你来回路上再出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