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丑丫头。
楚怀玉说过,楚倾城在府期间,江岚就是伺候他的丫头,所以江岚在主屋的差事就算是暂时性的结束了。但是楚倾城有怪癖,不喜欢自己居住的院子里有丫鬟留宿,所以江岚就成了到点上下班的打卡族,白天按时去青居,晚上还是回去红菱的右厢房。
当天下午,估计楚倾城休息完后,江岚就到了青居,推门进去却发现屋里没人,只有桌上摊开的画纸和搁置一边的笔墨,空气里有淡淡的颜料味道。
莫非已经画好哪个美人了?她一时好奇就过去看了一眼,这次居然不是美人,而是副风景画,灰色的风景,好像还没有完工,有大片的空白,只不过是一条小涧,水流似乎很急,然后孤零零横着一条小舟,在水里打转。细看来那些空白处也不全是空白,似乎有些细微的毛毛雨,弥漫在空中。
江岚没有品画的能力,却知道画家的画大部分都是心灵的一种反映,春天蒙蒙细雨里,其实更多的是枝头烂漫怒放的鲜花,而不是傍晚孤独冷寂的小河孤舟。
这个富甲天下,美貌倾城的年轻公子,忧愁孤独个什么?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吧。
不过这个画境倒让江岚想起了一句诗,只是这诗和这画只有形似,意境其实是截然相反的。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好诗。”门口走进了一人,正是楚倾城。
江岚这才发现自己看画太入迷,竟然没有听到人的脚步声,更是不知不觉就把那句诗念了出来。
楚倾城走到桌前,提起了笔,却没有落下,他看着站在边上一声不吭的江岚说:“把诗做完。”
江岚赶紧摇头:“我不会作诗,这是我看来的,最后两句而已。”
楚倾城放下笔,看着她,黑曜石一般透亮的眸子盯着她不动,“来得这么晚,身为丫鬟却偷懒,玩忽职守,是要挨三十大板的吧。”
江岚垂下头,咬碎一口银牙,叫你爱吐嘈,叫你爱自言自语,现在吃到苦头了吧,真是报应啊,随便说什么都会被这个人恰好听到,而且每次都会无端生出事来。可她真想不起这诗前面两句是什么,以前高考时不过就是背几句名句而已,她又是理科生,上了大学就和语文彻底拜拜了,现在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诗的前两句是什么的。
楚倾城修长的手指不耐地敲了敲桌面,催促她快点。
江岚想,算了,她不知道,难道他会知道?既然他更不知道,不如随便说两句,张冠李戴算了。
“千里莺啼绿荫红,水村山郭酒旗风。这就是前两句。”江岚慢慢地说,细想来这好像也勉强能接得上,韵律也差不多,不过这首诗后两句她记得清清楚楚,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和小舟没一毛关系。
楚倾城在嘴里默念了两声,微微一笑,“丑丫头,虽然你长相寒碜,倒是有一颗玲珑心。”
江岚心里默念,虽然你长相美貌,倒是有一颗恶魔的心,和那个沈莲真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
楚倾城提笔开始在那空白处作画,神态自然,专心致志,仿佛和画融到一处去了。他握笔的手修长有力,作画时行云流水,就像那些场景都在眼前一样。
江岚是一眼也不想再看了,谁知道还会不会再冒出什么事。可是楚倾城画完后,转头对江岚说:“如何?”
江岚不得不看向那幅画,如果说她刚进来时看到的那灰色调的半幅画,让人心生悲凉寂寥,那么这幅完整的画,就绝不是这个意境了。在这条小涧不远处,有大片连排的房舍,迎风飘扬的酒旗,周围绿树红花掩映,远处还有巍峨青山,还是在绵绵细雨里,还是没有一个人影,可是这画却充满了无尽的春意,一派生机勃勃与欣欣向荣,让人心生暖意,轻松愉悦。
在江岚惊讶的眼神里,他把那首诗题在了旁边,劲秀的笔迹,却让江岚汗颜,像这样胡乱盗取中国古代文化瑰宝的穿越人士,怕是只有她一人。
楚倾城收起笔,伸出形状完美的手指,轻点了一下江岚的额头,低声说:“好姑娘。”
卷一 第九十章公子倾城,淑女好逑
江岚晚上回到屋里,红菱瞟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怎么不留在青居?”
江岚坐在床上,自顾自想问题,看起来楚倾城对她的态度突然间好了,奇怪啊。
红菱继续说:“怎么,侯爷指望不上了,就想着楚公子了吗?”她转悠着,“你这是痴心妄想。”
江岚叹了口气,“你消停一下吧。”
红菱却说:“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可以进青居,就了不起了吗?天朝这么多人喜欢他,谁能如愿?”
江岚看着愤愤不平的红菱,忍不住反唇相讥,“你不是想着侯爷吗?”
“哼。”红菱调转了头,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听说咱们大小姐一心一意啊,你倒是胆大。”
江岚一听,忽然觉得红菱虽然说话难听,意思倒是很对。现在她好像又成了特殊的人,如果楚倾城再对她态度好点,那么她就又要倒霉了,将要面对的是嫉妒的沈莲。
果然不错,第二天,她在青居前被一脸怒意的沈莲拦住了去路。
“江风,你耍了什么手段,才让倾城哥哥允许你进青居的。”沈莲站在那里,年轻可爱的脸上一片冰霜。
“回小姐,其实是侯爷让奴婢去伺候楚公子的,为小姐探察一下公子的喜好。”江岚低下头,这也不算是撒谎。
沈莲狐疑:“是吗?那你有什么发现?”
江岚继续:“公子不喜人进青居,应该是喜欢清静的原因,小姐何不邀他出游,反正现在天气很好。”就让沈莲去缠着楚倾城吧,这样她江岚就可以有一段自由的时间了,也乘机去外院探探。
沈莲笑了:“这主意不错,以前你说的法子也都挺管用。”
才说着,青居的门就打开了,楚倾城走了出来,俊美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冷意,身后跟着蓝笙。他还是红衣乌发,却让江岚觉得寒意渗人,冬天似乎又到来了。
楚倾城不等沈莲开口,就对她说:“我今天有事外出,就不和你下棋了。”然后也不等她回答,径直就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站在边上一动不动的江岚语气冷淡地说:“沈府的丫头,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江岚本来还在庆幸,这天自由了,突然听到楚倾城这样说,她抬头就看见他虽然神色平静,那双凤眼里却有着淡淡的威胁,立刻就拔腿跟在了他的身后。
唉,为了这个任务,她江岚,算是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到家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沈莲在跺脚,楚倾城却旁若无人的带着两人出了府。
外面那辆招摇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楚倾城一言不发就跳上了马车,蓝笙也坐到了驾车的位置,江岚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上马车还是还是跟在马车后面跑?
帘子被拉开一角,从里面探出一只莲花般的手,“上来。”
江岚松了口气,可不敢去碰那只手,抓着车架就跳上了马车,哼,自己好歹是练过的,虽然现在压住了内力,也比他强,怕啥?
在蓝笙诧异的眼光中,江岚拉开帘子就钻进了马车,这个蓝笙,每次看见她都是一脸惊奇,她可没忘了当初他是怎样打下她的斗笠的,当时惊奇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是惊奇。
马车里很宽阔,也很舒适,和外表一样,极尽奢华与享受,三面都有软垫,正面最宽,两边略窄,还有放置物品的矮柜,最令人高兴的是,连防震都做得很好,马车跑动起来时一点也不觉得很颠簸。
楚倾城正对着门帘,靠坐在柔软的垫子上,指着边上说:“倒茶。”
设备真是不错,江岚跪坐下来,把暖壶从炉子上拿下,茶水的温度正好,炉子也被固定的很好,既能单独拎出,又不会在马车跑动时移动,炉内是上好的无烟银丝碳,泛着微弱的红光。旁边盒子里是一套白底红花的瓷器,她取出一个茶杯倒了一杯茶,然后端给了楚倾城。
楚倾城伸手接茶,却不小心抓在了她的手上,温润的触感传来,不觉停住了动作。他仔细端详面前的女子,就见江岚一脸平静面无表情,手都不颤一下,他冷哼一声转移了目光,然后重新拿走了茶杯,却没有喝一口,直接就放在了旁边。
江岚坐到了边上,有点摸不着头脑,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又开始故意为难她了,不知道自己是要欢呼庆幸还是直呼倒霉。
“什么主意?”楚倾城突然冷冷地发话了,然后就看见一头雾水的江岚,不觉很闷气,“我说你出了什么主意挺管用?”
江岚恍然大悟,原来又被听到了,她有点讪讪,她能说自己出了馊主意让沈莲追求他吗?“我就是让她邀你出游,天气这么好,尽尽地主之谊。”江岚勉强说。
“这个我听见了,我说的是以前挺管用的那些法子。”楚倾城继续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