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生长日志 完结+番外 (黑糖煮酸梅)
- 类型:网游科幻
- 作者:黑糖煮酸梅
- 入库:04.09
“怎么样?”塞缪尔满怀希望地问。
在听见士兵的回答前,他先听见了轻微的咔嚓声。
撒罗的牧师惊恐地向下看,圣杯上出现了一道裂缝,那裂缝以可怕的速度扩散。他徒劳地用手去捂它,没用,水顺着缝隙溢出来,流得满手都是。当第一滴水漏出塞缪尔手心滴落在地,流月之杯破碎了。
塞缪尔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蹲下去捡拾月神神器的碎片,但它们在他的碰触中变得越来越碎,只带给他一手的割伤。疼痛唤醒了遥远的记忆,他依稀想起来,圣杯会治疗“虔诚的人”。
“如果不虔诚的恶人喝了它。”嬷嬷恫吓道,“万灵药就是穿肠毒药!”
这里并没有除他以外的撒罗信徒。
塞缪尔跳了起来,试了两次才让自己发出声音。“你还好吗?”他颤抖着说,“喂?”
士兵没有回答。
有人过来检查他,摇了摇头,招呼别人一起将他搬走,让新的伤员能躺下。塞缪尔站在原地,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透了。走进病房的梅薇斯看到了他的脸,一把将他拖出去,一路拖到没什么人的药房。
她没怎么管他,只塞给他一杯热饮料,药剂师太忙了。塞缪尔麻木地捧着那杯热饮,想着破碎的流月之杯与那个破破烂烂地死掉的人。他不是什么恶人啊,塞缪尔想。
他想到了现在还在忙碌的病房,他得赶快回去帮忙,自我惩戒什么的可以放到之后。他想到战场,不知还有多少没来得及带回来的伤员和直接死在那里的人。接着他想到另一边,北边也有一样多的伤员和死者吧,每一刻又有多少人死去?两倍的伤亡,两倍的痛苦,两倍的血。想到这里,撒罗的圣子崩溃了。
“为什么?”他失声痛哭,将脸埋进血迹斑斑的手心,“明明……明明都是人……”
四分之一精灵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
天空正在变暗。
玛丽昂甩掉口中另一具尸体,她跳出人潮,大口喘气。白狼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别人和自己的血将她洁白的毛发染成深深浅浅的红褐色。玛丽昂抬头看向天空,没错,天空正在变暗。太阳没有落山,这只是云。
云正从四面八方流向这里。
战场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吵闹了,战士们的喉咙已经沙哑,连兵器相击的声音都已经没有开始那么清脆有力。如今这场战争已经陷入了僵局,但谁都不愿退去。他们在等北边士气崩溃,北边在等他们体力不支,所有人在咬牙苦撑的同时对另一边虎视眈眈,先溃退的那方总会被咬上一口。
从远方传来的……是歌声吗?
玛丽昂的耳朵抖了抖,竖起来,确确实实在风中捕捉到了歌声。她听不清他们唱的内容,却可以听出在唱歌的是一群人。是谁呢?是谁现在还有精力歌唱?
地面以下的人不知道,战场之上的人不知道,恐怕除了当事人,只有塔砂看到了在发生的事情。
那是从北方过来的一群人。
战场在哨卡前方,随着战局变得混乱,封锁也没作用了。这伙农民打扮的人趁乱摸了进来,探头探脑,一路小跑,最前面的小鬼还抱着一盆盆栽,真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的。交战正酣的双方没空管他们,塔砂根本分不出在意他们的余力,而在隔着一个战场远的地方,橡木老人忽地睁大了双眼。
他的枝条伸展开来,指向天空,叶片舒张。他鼓起腮帮子,深深吸气,吹——
橡树上的叶片飞扬起来,有点像之前橡木老人拿叶子攻击追兵的时候,可这一回软绵绵的叶子并没有杀伤力。叶片只是在天空飞啊飞,一路飘过战场,飘向那群农民身上。他们抓住了叶子,看着空无一字的橡树叶,忽然开始哭哭笑笑,又跳又叫。再然后他们像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起跑到了战场不远处空无一人的山坡上。
他们在奔跑的路上拉住了彼此,男人、女人、老人和小孩纷纷拉起了手,叶片贴在他们合拢的手心。等到了目的地,所有人手拉手,连成了一个大大的圆。
他们在慢慢地转圈,踏着奇怪的舞步,同时歌唱。
自然的气息在涌动,塔砂能感觉到空气中某种微妙的东西,在橡木老人,在那群来客,在枯萎区域之间流淌。天空正在变暗,风越来越强。一片片云朵被风推向此处,汇聚成一片翻滚的乌云。
下雨了。
暴雨鞭子一样敲打着地面,天色沉如泼墨,你只能勉强分辨方向,完全别想再找出敌人打一场。战团坚持了不到半分钟,当狂风紧接着席卷战场,谁都没法再打下去了。北边的军营发出信号弹来指明方向,地下城点起浇不灭的史莱姆蓝灯,胶着多时的战士们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红桉县四处的火焰被扑灭了,作恶的人也被这场暴雨弄懵在原地。地下城中地精的战斗已经结束,在把骑手与歌手五花大绑后,塔砂腾出了收拾那些人的手。
狼首之躯已经完全崩溃,她的尸体和圣骑士的尸体可以稍后收拾。解决掉盗贼后,那边的幽灵可以挪作他用。召唤风雨的那群人手拉着手在往橡树那边移动,不等幽灵去通知他们,有个人在风雨中脚一滑,摔进了通往地下城的滑坡,于是一串人下饺子似的都摔了进来。
“他们来了。”橡木老人疲惫而满足地说,“谢谢你。”
德鲁伊跳过舞的山坡上,这个春天的第一株野草在雨中破土而出。
第48章
塔砂在红桉县进行扫尾工作,塔砂在橡树老人和德鲁伊之间彼此传话,塔砂泡在一团温水当中,塔砂注视着地下城中的一切。
分化出多个意识多线作战,全神贯注时没来得及注意,等事后松懈下来才会感觉到一种微妙的分裂感。尽管每一个躯体的意识都是塔砂,但就像将水灌入不同形态的容器当中,在重新融合以前,每一部分分裂出的意识又会被染上独特的色彩。分身同是塔砂又同时单独存在,彼此接受到的信息有一个对外界来说非常短暂、对塔砂高速运转的处理核心来说十分明显的时间差。
与地下城核心融合的本体,打量着魔池前自己的尸体。
狼的颅骨滚出几米远,眼窝中的火光已经熄灭,看上去就是个放置很久的骨骼标本。台阶前的女性尸身看上去惨不忍睹,没有头颅也没有左臂,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靛紫色。塔砂还是第一次看见【满月】技能的“身体崩溃”副作用在有血有肉的实体上出现,幽灵消散得干脆利落,近似人类的身躯却像中了某种消融肌体的毒素。
这感觉真奇怪,看着不久前如臂指使的身体变成腐烂多时的样子,要说哀悼也不至于,可还是……大概是喜欢的衣服破损得再也没法穿的心情?塔砂看着溃烂的胳膊,倒有点庆幸自己没有脑袋了,没人乐意看见自己腐烂的脸。
“重塑身体的时候,要素会重新抽取吗?”塔砂问,“还是继承之前的那一具?”
狼首之躯里的那部分意识,在身体崩溃后,并没有回到地下城核心里。
塔砂感到一部分的自己泡在温水当中,她目不能视,耳不能听,感觉不到身体,却没有被囚禁的不快。或许在母体中维持着清醒就是这种感觉,她感到安全,放松,以及正在生长。
“你想得美。”维克多恹恹地说。
不能保留获得过的天赋,下一次身体的优劣还是要看手气啊。
这样想想更遗憾了,下次多半没有砍头也不会死的福利,而且每次换身体都要重新训练适应身体,死亡惩罚不轻。但这十分合乎逻辑,如果说操纵幽灵是在电脑前打键盘网游,使用狼首之躯就进展到了全息网游的程度,哪怕换一具身体重新再来,使用这个身体时学到的东西也不会被遗忘。这样可成长的身躯自然也不是幽灵那样的消耗品,不说制造时间长短,光看需要花费的魔力就知道了。
一场大战之后的空窗期,塔砂剩下的魔力甚至不足以重塑一具实体。
还不仅仅如此。
狼首之躯的制造只花费了不到十分钟,扫描完地下城内部,抽取要素形成的身体就立刻完成了。但这一次,塔砂能清晰感觉到,别说魔力花费是此前的数十倍,魔力充足后塑造身躯的时间也绝对不止几分钟。上次算是新手奖励吗?还是说,这个实体每次报废,下一次重塑所需的时间和魔力都会翻倍?
无论哪个,都堵上了“不断重启以抽取最佳天赋”这条路。
“一百次里能抽中一次取消要害天赋就感谢深渊吧!”维克多对着塔砂的遗憾嘀咕道,“感谢深渊啊,这么弱的地下城居然赢了。”
“感谢我就够了。”塔砂说,“感谢我手气好,反应快,机智勇敢,浴血奋战。感谢了不起的我。”
“哈!不如感谢我!”维克多说。
“谢谢你。”
“……你没事吧?”维克多谨慎地说,书页不安地翻了翻。
维克多的深渊相关口头禅和普通人说“谢天谢地”没什么差别,塔砂当然知道,只是在贫嘴。她什么事都没有,除了有点累。
地下城在这场大战中忙于应敌和看护她的被保护者,尽可能履行她的诺言。所有人手、兵力对比、补给消耗都印在塔砂脑中,士兵可以换班,医生可以小憩,塔砂却必须每时每刻坚守每一个岗位。她是这场战争中不可缺少的一环,是她自己计划中绝不容失、也从未想过会出问题的那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