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秦予霄不自觉苦涩一笑,大概他这种小人物在她心中是留不下什么印象的吧,更何况后来她还很讨厌他呢。
再抬头,他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是吗,不知她近些年喜欢什么,明日前去恭贺好送件贺礼。”
卞赋之被他一问愣住了,回想起来他却并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她看似喜欢瓷器、喜欢金银、喜欢字画,但其实不过是敷衍别人用的,而他却不知道她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恩……送些瓷器字画吧,她有收藏这些东西。”
秦予霄抬眸望了望窗外,他倒不觉得她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想想方才的事,他似乎知道送什么比较合适了。
*
隔壁,纪浮回在这里专属的雅间。
付迹莫正同纪浮回聊天,两人上聊天文,下聊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聊,所图皆为一事——探底。可这纪浮回不愧是生意场上打滚多年的老油条,任她怎么旁敲侧击,他都柔韧有余,答得滴水不漏。
付迹莫同他认识五年,因志趣相投,而狼狈为奸,生意场上合作不少。但纪家老爷与她爹虽为结拜的义兄义弟,却关系并不亲厚,因此两位便延续了他们爹的相处模式——互相虚伪,遂也不亲厚。
只是付迹莫实在惭愧,虽然两世为人,纪浮回却比她老练多了,单单是喝酒的时候她对女妓少看了几眼,便被他发现端倪,付迹莫不得已承认自己喜欢男人,从此走上半光明的断袖之路。
纪浮回这人喜欢做些投其所好的事,便经常找些小倌来给她娱乐,可付迹莫比较喜欢良家,嫌弃小倌太风骚。因此纪浮回此举是给她平添烦恼,她又不得不装欢喜,实在苦逼,遂对他没什么好感。
“付大少今天兴致盎然,聊了颇多,可依我看来到像是有心事,不如直说吧。”纪浮回一双狐狸眼中透露出明显的精明,手下煮茶的动作慢条斯理,一副大局尽在掌握的姿态。
付迹莫也不打算和他迂回了,命铃铛将书拿了出来:“若说心事,确实有一桩,这书今日在坊间闺阁中流传,传到了我五姐的手中,我也略略一翻,发现上面有纪家的印章,不知纪大哥这是作何目的?”
纪浮回贼贼一笑,带些虚假的愧疚道:“付大少啊,你有所不知,你在长莱的影响力你也是知道的,因而这坊间编排你的书可不少,而且皆卖的极好,最近江湖里不是出了一对断袖鸳鸯,虽然有人斥责,但也有人追捧,我发现其中商机,便找人杜撰了一本,借你的威名试试水,没想到收获颇丰,我本已打算明日你生辰之日,将所赚一半的银子当作贺礼送上,却不想先被你找来了。”
付迹莫冷冷一笑:“贺礼?纪大哥可是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书,我被父亲罚跪了一夜的祠堂,这礼当真独特。”
纪浮回替她斟了杯新茶,谄媚道:“兄弟!我这可是帮你!这一招叫虚张声势!此事一出,你爹必然会调查你我,你我清者自清,他当然是查不出什么的!但有了此事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你爹自然就习以为常,当做旁人的杜撰也就不会细查,到时候你便想怎么断袖就怎么断袖,也就不怕你爹怀疑了。”
纪浮回还真是只狐狸,用她赚银子还要她感恩戴德,付迹莫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纪浮回眸光一闪,故作愁苦,又道:“付贤弟,你说说,你爹和我爹这两个老狐狸,让咱们两人跑前跑后,忙东忙西,但最后赚到的钱有几分到你我的荷包来了?我这才想出这个法子为你我二人充盈一下荷包。若付贤弟实在不愿意,我就把书都要回来便是,再将所赚银子尽数退回罢了。哎,只是可惜了这些白花花的银子……”
这话说得好听,书都不知道被人拓印多少本了,收回来除了白赔钱什么用都没有。
付迹莫喝了口茶,大度道:“罢了,我来并非为此事,不过区区一本杜撰的书能奈我何?我只是有一事好奇,不知当问不当问。”
纪浮回闻言眸光闪了闪,付迹莫手段渐高,先是兴师问罪,再说出主要目的,让他不好回绝,心中不禁戒备起来。
“请讲。”
“纪大哥出自商贾世家,赚银子的本事高超乃是自然,但依我看来纪大哥的手段与纪叔父颇有不同,不知师出哪位高人?”她语气轻描淡写,但眼含精光,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纪浮回。
纪浮回做生意一向出其不意,这个问题也不是一个两个问过他了,他颇有经验,坦然道:“什么师出哪位高人!不过是我云游四海攒来的经验罢了!”
付迹莫也不急,挑眉道:“是吗?既然纪大哥云游四海,自然见多识广,我有首诗想和纪大哥对上一对,不知可否?”
对诗?她这话题跳跃性有点快,纪浮回拿不准她的心思,便迂回道:“对诗倒没什么,只是我不过是个粗俗的商人,未必能对上付贤弟的佳句。”
付迹莫很大方:“无妨,能对便对,对不上来作罢便是。”语毕,她别有深意的看了纪浮回一眼,用食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书写道:锄禾日当午。
纪浮回一愣,心中大骇,看了看付迹莫坦然的神色,踌躇一番,也沾了茶水试探写道:清明上河图。
付迹莫眸光一亮,又飞快写道:起舞弄清影。
纪浮回不禁有些激动,急切写道:复方草珊瑚。
四目相对,已是通透,两人激动地站起身,同时道:“老乡!”
原是天涯沦落人。
作者有话要说:锄禾“日”当午,清明“上”河图。起舞“弄”清影,复方“草”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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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上下其手
第五章
“怪不得呢!起初我不好意思和你说,我一直觉得你挺娘炮,没想到你前世真是女人!”
付迹莫将她转生的秘密道出后,纪浮回就是这么评价她的,只是她并没有说这一世她仍旧是女儿身,所以纪浮回哥俩好的搂上她的肩。
付迹莫抑制着想抽他一巴掌的激动:“纪大哥如何穿越的?”
纪浮回小嘬了一口茶,哀叹道:“说起来真是倒霉,我家世代盗墓,好不容易发现一处疑似史前皇陵的好墓,却不料里面构造复杂,我不慎跌进了一个水池,再醒过来就到了这里了,说起来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付迹莫眼睛一亮,“盗墓笔记”飞入脑海:“小哥!”
纪浮回抬手拍了下她额头一下:“不好意思,我不姓张,也不叫张起灵。我跟你实话说,盗墓笔记写的太杜撰,我们盗墓的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付迹莫依旧眼睛发亮,她对探险的兴趣是大大的,只是她身份过于特殊,她爹便不许她离开长莱,平日就只能待在长莱和几个公子哥附庸风雅。
“是吗?我倒是对这个挺有兴趣,大哥还做老本行吗?有机会带我见识见识!”
纪浮回不客气的弹她一下:“你傻了吧!这里是哪啊!皇陵是什么地方!要是被皇帝知道我掘他老子的墓,抄我全家都不够的!”
付迹莫有点失望,也是,他们现在身居古代,本来就是活古墓一个还盗个什么墓啊。
见她失望,纪浮回又拍了拍她的肩,神秘道:“不过哥哥我倒是有别的东西让你见识见识,以前大家不熟,我就没带你玩,现在咱们这么近的关系,哥哥带你玩个刺激的去~”说完推搡着她向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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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秦予霄与卞赋之二人也起身告别,卞赋之踌躇一下道:“予霄,我有一事相求。”
秦予霄顿住要向门口走的脚步,疑惑道:“不知大哥有何事,若是予霄能够办到自然会帮大哥。”
“也不是难事,只是我希望你能在长莱假装不认识我,尤其是在付家,千万不能让付家人知道你认识我。”
本来他是好奇心不重的,但有关付家,秦予霄不禁多问了一句:“这是为何?”
卞赋之面露难色:“我当初去京城是为了一件旧事,而且是瞒着舅父去的,舅父一直不希望我与曾经再有任何瓜葛,若是我与你相熟,他便会知道我瞒他去过了京城,所以我希望你能装作不认识我。”
他答的模棱两可,显然是不想多谈,秦予霄便也不多问,笑道:“既然如此,予霄会按大哥说的办的,为了掩人耳目,大哥先出去吧,我坐会儿再走。”说完便又撩袍坐下。
卞赋之这才一展愁容,道了声:“多谢。”走出雅间。
卞赋之一出门,未来得及闪躲就撞上了和纪浮回勾肩搭背的付迹莫,心头一慌,最终装作平常与她对视。
付迹莫见到他也很惊讶:“你怎么在这?来找我的?还是来吃饭的?”她说着要向他身后的屋里张望。
卞赋之一回身堵住门口,对屋内道:“不好意思,实在打扰了,我走错了地方。”然后将门紧紧合上,捉过付迹莫的胳膊道:“和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