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这个人身上自带一种亲切的气质,所以余丸没有感觉不舒服。
“醒来?我一直都是醒着的……”她困惑少女的用词,却在眼角余光扫到周边时,被狠狠地吓了一跳:“这是哪里?!”
干净到可以说是性冷淡风的房间,配色全是纯白色,她可以肯定,自己之前并没有来过这里。
“这是我的房间。”少女直截了当地答。
她为余丸沏了杯茶,并十分贴心地把热茶放入她的手里。
“你、是谁?”待少女离得远了,余丸才看清她的长相和她身上的衣服。
她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看,而是一种气质特别的甜美。她所穿的裙子,也同样是纯白色的,裙摆的线条开得婉婉约约,像一朵白色的花儿。
“我们见过一次面,我是帝国最小的公主,莫莉。”
然后,伴随这个自我介绍余丸终于想起了,她脑海里想要形容的、那种漂亮白色花朵的名字——茉莉花。
是的,她见过这个小公主。
刚穿越时,那个贫民窟的雨天。当时,余丸闻到的茉莉香比现在要妖异许多,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把它们联想到一起。
“你、你好,莫莉公主,所以,我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呢?”小公主看上去很温柔很亲切,但余丸还是觉得,现在这个场面十分的诡异。
“你会在这里的原因,当然是……”她调皮的一顿,在余丸忍不住想要出声催促时,忽地展颜一笑:“我救了你哦。”
“你不愿离开异能者大赛的赛场,这可是很难办的呢。超时十日仍未醒来,会被强制退场。幸好我替你延长了十日期限,并把你的身体从赛场移回来。”
“……谢谢你。”
余丸满肚子问号,不过还是在问所有问题之前,先向公主道了谢。
“能不能,请你帮我解释一下你的话呢?听上去像是,我的意识在赛场,我的身体却可以自由移动。可是,我明明一直呆在赛场啊。”
“你理解得没错,你只有意识在赛场。至于身体,你的身体,一直停留在扫描镜前呢。”
莫莉公主没有对余丸的问题感到诧异,反而很耐心地跟她解释;“异能者生存大赛每年的赛制都不同,今年的噩梦赛场,需要虚拟出人们脑海里最恐惧的记忆,这种技术是无法实体化的。”
——果然,这个先进ABO世界有可以读取他人记忆的仪器……
——用人脑,去比赛啊……
“那么,在比赛里使用的异能是真的吗?被标记是真的吗?要是在比赛里死掉,真实的身体也不会死掉吗?”
余丸听到了关键信息,她想着,在那个世界“退出比赛”的江不城,说不定还在真实世界里好好活着呢。
“当然,全是真实的。”公主的第一句话就戳破了她的希望。
“脑子是身体的控制中心,用脑比赛,和直接用身体比赛,并不会有什么差别。很遗憾,异能者生存赛的离开方式,向来只有两种,死亡或最后的胜利……维娜,脑子要是死亡了,人的身体还能活下去吗?”
“公主,您懂得真多。连我的名字,你都……”余丸听得牙齿直打颤。
——简直是,什么都知道啊,就像是一手规划、或是亲身经历过的,那样了解。
“嗯,我是公主啊,自然要懂得多一些。”莫莉眨了眨眼,那张笑脸依然纯良可爱。
“那您有没有听过,江不城这个名字?”
公主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呢,余丸的心情不佳,但还是学着公主的笑颜,努力维持着自己脸上,那个大概称之为“笑”的表情。
“唉,比救你更早的时候,我就救出了他呢。”莫莉的语气有一点奇怪。
“太……太好了,”余丸捏紧手中的茶杯,咽了一口口水,失神的眼睛一下子找到了聚焦。这下她是真心地想要笑了,哈哈大笑的那种:“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唉,大概是招待不周。前不久,他从这里走掉了。”莫莉又叹了一口气,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走、掉?
——逃走,还是……死亡?
“这里很冷吗?你在发抖呢……茶都有些漏出来了,我给你擦擦。”
公主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她甚至注意到了余丸那稍稍有些不听使唤的手指,掏出怀里的白手帕,帮她擦掉了杯沿洒出的几滴茶珠子。
“啊,谢谢……我不是发抖,我、只是,有一点担心我的同学,一时没有注意茶杯。”余丸把被子放到床头柜上,将公主手中的白手帕拽了过来,擦自己的手。
“我之前也担心呢,现在你醒来了,我就不担心了,”莫莉单手支着脑袋,优雅地靠在床边,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余丸:“你是江不城的好朋友,你一定能找到他在哪里。”
“不,不一定的,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他整天脑子里在想什么呢,我们只是那种表面上的同学。”——这是大实话,她从来没有正经地把他当做好同学,发展什么同学情,她目的不纯,向来不纯。
余丸尴尬地笑着,将白手帕不动声色地往自己被窝里一塞。
——需要她帮忙找江不城,看来莫莉的意思是,江不城逃走了。
——江不城没有死!
“哦?”莫莉不太高兴地嘟起嘴,支着的小脸也下垂了一丢丢:“你只是在维持表面上的关系啊,那他要你这个朋友,不,同学……也没什么用咯?”
“有用有用,”余丸猛地意识到什么,使劲地拍着胸脯保证:“我还是有用的。”
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对于找江不城,余丸一丁点方向也没有。
不过,她也不需要有方向,不能有方向。
余丸挺开心的……在这个情境下这样表述,好像有些傻气。
她是想到啊,江不城没死,而且能动脑筋,能跑还能躲。
他在与她同一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或许这一刻,也在思考着怎么联系到她。
挺浪漫的哩……
好了,噗。这个表述更傻,傻到没边了……
☆、36
作为公主出生在这个世界,莫莉成年前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
她是一个聪明乖巧的公主,服从皇族的安排一路长大。人生一路顺遂,本也没有什么需要反抗的。
成年时,不愿履行与陌生Alpha的婚约,她私自策划了一次短暂的出逃。
然后,为这唯一一次的反抗,莫莉公主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
她在最大程度远离皇族的贫民窟里,经历了第一次发情。
对于那天发生的事,莫莉的记忆是模糊的,她所能记住的只有气味。
垃圾的酸臭入侵她的身体,洁白花瓣蜷成腐烂的黄。她从自己身上嗅到的味道不再是花儿的甜香,她甚至也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因为,那味道太杂了。
雨越下越大,莫莉听见了自己的尖叫。
渐渐簇拥而上的人群,他们携带的味道就是她身上的味道。
雨珠落在指边,滴滴答地作响。
她若有感应地将视线移向一边,她看到一只修长漂亮的手。
他从水洼里捡出一颗浅蓝色的星星,凉薄的指尖触碰到了那一池脏水,却不沾染半点污浊。
铺天盖地、无数双向她伸来的手,没有一双是属于他的。
年轻而神情淡漠的脸庞,隐没在炽热、咸腥的雨幕之后,少年的制服干净整洁,少年的眼里没有被蛊惑的沉迷。
大雨倾泻而下,他分明是站在这里的,却与她所在的世界完全地隔离。
莫莉不再尖叫。她安静闭上眼,攥紧拳头,深深地吸气。
他有什么样的气味?
——……
——没有……
怎么可能?!纵使没有动情,也不该是无味的。
他完全没有气味,就像是,信息素这恶心东西无法支配他的身体。或者,信息素于他,根本是不存在的。
……
像之前说的,后来发生的事,莫莉记不清了,可她记住了气味。
从贫民窟回来的公主,无时无刻地厌恶着自己身上的气味。
标记她的人已经死了……她仿佛能闻到,尸体被埋在种植茉莉花的土壤下,那清淡的香气如何逐渐腐化为恶臭;她仿佛能感受到,那臭气在一点一点地侵蚀她的肉体。
谢天谢地,高贵的Omega公主就算被标记过,也不乏追求者上门。
能保护她的强大Alpha、信息素极淡的Beta、对她不具有攻击力的Omega……他们围绕在她身边时,莫莉公主便死死抠着手心,脑子里歇斯底里地呐喊:太杂了!味道太杂了!
她找不到贫民窟里的那个少年。贫民窟有太多身世家底成迷的人,他是其中之一,她始终找不到他去了哪里。不过,这也使莫莉愈发地相信,只要找到少年、和他生活在一起,她就一定能再度获得平静。
多庆幸,像担心她找不到自己似的,少年自己高调地出现在了她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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