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高台的连澈并未开口说什么,四下安静至极,她只能听到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而众人,则似乎都在等待着连澈的圣裁。
轻皱了眉,清浅再次将四周各人的神情一一打量而过,目光投向了连澈。
他立在高台的最中央,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那是帝王,审视的弧度。
清浅咬了咬唇瓣,眼神并无丝毫的闪躲,而是直直的与他对视着。
四下静的出奇。连澈眸光却是缓缓一挑,朝池宋渡了一记眼色。
池宋立刻会意,随即从暗卫身后将一个人押了出来。清浅眸光一转,瞬间惊的呆在了原地。
被池宋带出的那个人,正是铃香。
而她似乎已被审问拷打过,浑身的衣衫都是凌乱不堪,且还凝着斑斑血迹,嘴角边也是青紫红肿了一片。想必定是她不肯说什么,教人狠狠掌掴了数下。
心中顿时涌上一阵难受,清浅只觉有一阵酸意猛的冲了上了她的鼻尖,深吸了口气,她狠狠的将心中痛楚的情绪压下。目光紧锁着那个倔强却柔弱的女子。
铃香也神色安然的看着她,似乎并未因身上的伤痛,而有一丝一毫的幽怨神情,只是那么淡淡的,甚至唇角还凝着点点浅笑。
连澈眸光幽幽的探向她,薄唇轻动,“虎符在哪?”他淡淡的道着言语,嗓音中却满是冷戾寒漠之气。
“虎符是奴婢拿的,但是弄丢了。”铃香目光定定的看向他,丝毫不惧的应声。
清浅一见此情景,忙开口道:“虎符我给了绾苓郡主。”
正文 203203.这便是你希望的
倚在墙壁的女子,就如静默凋零的花朵般,瞬间没了生机。
连澈瞥了眼轻靠于墙根处的清浅,心中忽的直直撞进了一抹强烈的不安与心乱。
众目睽睽之下,他放开了竹烟,一步一步行至了墙根前,深凝着她。
静坐于地面的女子,一只手正护在肚腹上,而另一只手,已自然的垂落身侧,轻搁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正轻轻的阖着眼,细密纤长的眼睫上蕴着点点星亮的光芒,而方才轻凝在眼梢的泪,已顺着她的小脸,缓缓滑落辶。
她的神情,却是恬然而安宁。
这女子异常执拗,平日里,即便是受了委屈,也甚少见她哭泣。
连澈缓缓蹲下身子,修长的指轻触上她的脸颊,将那抹盈盈闪耀的泪痕拭去。她细白的肌肤,已蕴了些许微凉澌。
清浅的身子开始缓缓的朝地面倒去,他立刻伸出手,接住了她的身子,将之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她的脑袋软软的耷落上了连澈的肩头,已然没有了鼻息。
他扳过怀中女子的手腕,指尖轻轻的附了上去,却无法触到任何起伏跳跃。
脉息…已断。
眼梢所及之处,她大腿下的地面,一抹鲜红正缓缓淌出,映入了他的视线。连澈本能的用手朝那抹灼眼的血红探去。
手腕轻扬的瞬间,指尖的鲜红已沿着他修长的指蜿蜒而下,滴落在了清浅粉色的衣裙上,绽放出一朵一朵妍艳妖靡的花儿。
在众人诧异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连澈已抱起了清浅,缓步朝重华殿的内殿行去。经过池宋身旁时,他薄唇轻动,淡淡开口,“传太医。”
池宋立刻会意,迅速的转身朝殿外奔去。
立在殿中的连彦将一切收入眼底,他心中已然生了一抹绝然与焦灼,略显仓惶的朝后退了几步,他身子倚上了殿内的盘龙金柱。
眼眸轻轻一转,他目光死死的盯着立在墙壁不远处的竹烟。
而此时的竹烟,正目不转睛的望着墙根处残留的一大片嫣红的血迹。想到连澈对那女子的一切,她狠狠的压抑着心中的妒恨,小手紧握成拳,恨不得将牙咬碎。
可看到地上的这一抹鲜红时,她却又生了一丝畅快感。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内殿的龙塌上,清浅正安睡在其间。身旁,太医跪在床榻前安静的替她把着脉。
连澈则是正静立于床榻旁,目光直直的盯着床榻上的女子。除了池宋,所有的人,都被阻挡在了内殿外。
池宋静静的立在不远处,眸光探向了床榻旁的男人。瑞景帝虽年轻,却是个处事果决,理智沉稳的人。如此不顾后果的行为,他是第一次看见。
倘若那女子死了,他不知道这个年轻的皇帝会有何种反应。
此时的太医与医女已为清浅诊断完毕,跪在了连澈面前,瞥了眼床榻上的女子,太医略显艰涩的开口道:“皇上恕罪,清浅姑娘似是中了毒。且胸中有内伤的旧疾,而如今添的一处新伤,愈发加重了她全身的气血倒流。”
稍稍顿了顿,他面露难色的看了看连澈,继续道:“加之…加之她腹中的胎儿滑落,造成大量出血。臣已然回天乏术。”
连澈并未言语,只是自始至终都将目光紧锁着床榻上的女子,没有移开过分毫。
池宋诧异的看了眼他,又将眸光转向了床榻上的女子,她正紧紧的阖着双眸,小脸已没了血色,唇瓣亦是苍白干涸,毫无生机。
良久,连澈终是迈开了步子,行至了床榻旁坐下。
池宋微叹了口气,忙朝跪地的太医与医女渡了记眼色,示意他们同自己一道出去。
内殿中,寂落无声,只剩这个静默的男人,和那个躺在床榻上再也不会浅笑吟吟的女子。
大掌轻轻抚上她垂落在身侧的小手,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微微蜷着,十指不染丹寇,却映上了点点暗红色的血痕。
而肌肤的温度,相较于方才,已更冷凉了点点。
那日,在丛林,她灿灿的笑着,用遍布细密伤痕的小手递给自己口味并不可口的野果,说她已尝过了,可以吃,让自己莫太挑嘴。
轻抬起另一只手,他指尖轻触了上她干裂苍白的唇,沿着她毫无生气,却仍优美的唇形弧度缓缓描绘着。
想从这女子口中听得一句坦诚的话都似乎很难,即便是她心中已有所想,即便是明明很心酸在意,却也不从肯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知于他。
指尖缓缓划过她唇角,他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移至了她的眉眼处。轻抚着她不再深凝任何心绪的眉间,一遍又一遍的盘恒而过。
她一直都是个极为倔强隐忍的女子,相处这段日子以来,他极少见过她在自己面前泪眼轻凝的模样,她连眼泪,都是那样珍贵。
池宋已退至了重华殿的内殿门口候着。方才替清浅诊治的太医与医女也退了出来,朝大殿行去。
而大殿中,竹烟等一干人皆候在大殿内,无一人离去。
瞥见太医从内殿缓步而出,连彦大步上前,拦下了他,“殿内的女子如今状况如何?”
看着眼前男人焦灼急切的目光,太医朝他躬身一揖,“九王爷,臣已无能为力。”方才出内殿时,池宋暗地嘱咐过他,清浅有孕的事,不可张扬。
他微垂了头,绕过了连彦,携了医女匆匆离去。
连彦只觉一抹愤恨与狂戾猛的涌上了心头,他转过脸,目光死死的盯着温玉,好似含了火一般,“她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手臂一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至了温玉身前,对准他胸口就是一拳。温玉敏锐将手朝前一拦,化解了他的招式。
连彦眉目一凛,抬脚便朝他的腰腹处踹去,温玉左手迅速而至,抓上他的腿朝上一推,用来应对他的招式。
他确是将腿敏锐的一收,另一脚猛的踢上了他的手腕。尽管连彦招招毙命,可因心中郁积怒火,并无招式可言。
正文 204204.君情与妾心
此时重华殿偏殿大厅内的软榻上,正静静的躺着一名女子。 而她的身旁,两名医女正在给这名女子净身入殓。
一名医女拿着沾了千花之露的棉帕,动作轻柔的替女子擦拭着身子。今日天未亮,她便被池宋传唤到了重华殿的偏殿。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嘱咐少听,少看。待她同另一名医女一道进入偏殿时,皇帝正坐于软榻上,怀中拥着一名女子。
女子的脑袋软软的垂在他肩头,见她们进来,皇帝只是淡淡的吩咐她们替这名女子净身,换衣。
随即他起身,将女子放躺至了软榻上,便转身出了偏殿辶。
软榻上的女子,虽肤色苍白失了血色,但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安静恬然的睡颜,看不出任何伤痛与哀愁。
医女执着棉帕,将她脸颊上的点点脏污与泪痕轻缓的拭去。她紧阖着眼,细密纤长的眼睫唰唰的的覆在眼下,弯弯而翘。
小巧秀挺的鼻子下,她已干涸灰白的唇,轻抿着。唇角,似乎还噙着浅浅上扬的弧度澌。
一路顺着她细白的脖颈整理向下,将她的雪肌一一擦遍。除了她手肘处有些青红的印迹,似乎再无伤痕。
当二人的棉帕擦拭至女子的腰腹处,缓缓朝大腿处蔓延时,二人皆微微一惊,随即抬头交换了眼色,而后垂下头,继续着手中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