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惫地揉了揉额头:“行了,你们几个今天也闹够了。朕的头也疼起来了,你们暂且退下吧。”
那几个面面相觑,这才慢慢站起身来。
胤禛还不死心,转回头,又问:“皇阿玛。茱莉亚她……”
“你还想怎么样?”康熙冷冷道,“把人抢去你的雍王府么!”
胤禛挣扎道:“儿臣……不敢。”
康熙停了停,才道:“放心,既然她腹中怀着朕的孙儿。朕自然不会虐待她。但你也休想再见到她!至于你们几个,最近就给朕在家闭门思过!也不要来上朝了!”
一行人从畅春园出来,互相望望,都是一脸呆滞和沮丧。
八阿哥慢慢走到十四阿哥面前:“今天的事,是你告的状?”
他的神色。阴森可怕,十四阿哥顿时慌了:“八哥,我……”
看着他,八阿哥慢慢点头:“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十四爷,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二个再无干系。”
然后,他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十四阿哥顿时哭出声:“八哥!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我是为八哥好啊!”
但不管他怎么哭求。八阿哥也没再转头看他一眼。
三个人回到八阿哥家里,屏退下人。九阿哥只觉浑身筋骨酸痛,他一边活动胳膊,一边喃喃骂道:“吓得我魂都丢了!这下好,特么全完了!”
十阿哥一边换着冷汗湿透了的衣裳,一边恨恨道:“所以教练说得对!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老十四简直比猪还要猪,这个猪头!把咱都坑惨了!”
八阿哥只坐在椅子里,低头默不作声。
九阿哥看他这样,劝道:“八哥。眼下就只能如此了,你没看四哥那脸色,比咱还惨,差点没哭出来。”
十阿哥拉过椅子坐下来。他满脸困惑:“那孩子不是四哥的吧?”
“当然不是啊!时间不对啊!”
“老四是破釜沉舟了。”八阿哥叹道,“就算茱莉亚成了这样,他也要把她弄到手里……”
十阿哥颤颤的,小声道:“难道那孩子是俞谨的?”
九阿哥马上道:“茱莉亚不会愿意的!就算是俞谨的,也一定是强暴的结果!”
“难怪她怎么都不肯留下来,她怎么早不和我们说呢?”
“你让她怎么开口?这种事。让她一个女人家怎么说呢?”
十阿哥想了半晌,还是为难地开口:“难道说……往后,四哥要替俞谨养孩子?那个畜生的血脉,要冒充咱们爱新觉罗家,留在皇室里面?!”
这问题,谁也答不上来。
胤禛跌跌撞撞从宫里出来,高无庸一见他的脸,吓得抽冷一口气!
“王爷!你这是……”
胤禛站在宫门口的路中间,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他辨不清东西南北,不知道自己的家到底在何处,自己到底该往哪个方向去。跟随的下人都被他这痴呆神色给吓住,以为他中了邪,慌不迭喊“主子?!”
胤禛出不来声,只剩了浑身哆嗦,他的嗓子全哑了。
就在这时,瓢泼大雨哗的下来,雨来得急,猝不及防,浇得主仆几人透心凉!
高无庸好容易顶着狂风,撑开带来的伞,给雍正挡住雨。
看他还呆愣着不动,下人小心翼翼问:“主子?回府吧。轿子都备好了。”
胤禛呆了呆,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二步,却被高无庸慌忙拽住!
“王爷!不是那边!”
他挣扎着转过身来,步伐不稳差点跌倒!
高无庸赶紧用肩膀扛住他,吓得声都变了!
“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胤禛站稳,扶住下人的胳膊,半晌,才嘶声道:“……回去吧。”
一行人仓惶离了宫,顶着狂风暴雨回到王府。
四福晋正在家中,一看丈夫回来,迎上去一瞧,却被唬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她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丈夫眼神发直,脸颊红肿,鼻子嘴唇都破了,还残留着一道一道的灰印,头发身上都湿透了,袍子角在滴水。
她赶紧叫人送毛巾来,慌不迭想给丈夫擦脸、换衣服。岂料胤禛一把推开她!
“……别跟着,让我一个人。”
他哑声说完,踉踉跄跄进了书房。
整个晚上,胤禛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头,谁也不见。
他不吃饭,也不换湿衣服,只坐在窗前发呆。他的脑子全乱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大脑完全停摆,虽然想像往日那样,条分缕析的把事儿弄明白,可他就是一点都弄不明白。
他只知道,茱莉亚被抓走了,父亲说:“你休想再见到她!”
“混账!混账!”他握着拳,狠狠捶着桌子,继而捂着脸,忍不住大声哽咽起来。
他又弄丢了茱莉亚,又一次。
而且这次,他很可能,真的再也夺不回她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胤禛大病了一场。
下人们都说是那天淋了雨,又没及时换衣服,接下来几天饮食不调,才病成这样。当然也有说是叫皇上给打成这样的,但后一种传言,不太广泛。
这场病来得猛,头几天只是发热,高烧不退,嘴唇蜕皮,整个人的意识都混沌了,身体好像变成黏黏沉沉的一团,被病痛之槌给砸得扁扁的,再放到炉火里去烤。
偏偏在这高热的浑噩中,有个声音却无比清明,一直在胤禛的耳畔回响:“……你休想再见到她。”
康熙的这句话,牢牢扎在胤禛的心上,刺得他血肉模糊。
胤禛这场病来得很沉,一倒下就是大半个月,期间又有过反复,王府里的人都吓坏了,女眷们哭哭啼啼,男人们愁眉不展,胤禛自己倒是从不说什么,最痛苦的时候也没有呻吟过一声。就好像他已经不在乎这具**,他好像已经厌倦了这凡尘,不想再呆在这儿了。
胤禛病成这样子,九阿哥他们都很着急,晚间趁着没人瞧见,偷偷摸摸过来看他。
十阿哥和胤禛说,别太着急,至少这几个月里,康熙是绝对不敢动茱莉亚的,只要把肚子里的孩子保住,她就有一个挡箭牌。
胤禛只沉默不语。
“四哥,”十阿哥又试探着,小声说,“那孩子……有可能是俞谨的。”
“那又怎么样?”
“四哥?!”
“就算是俞谨的,同样也是茱莉亚的。”胤禛说,“只要是茱莉亚的孩子,我就认。”
十阿哥听得又难过,又不知怎么安慰他。
却听胤禛垂下头,哑声说:“不能得到她,能得到她的孩子,也可以。”
看他这样,十阿哥难过得直抹泪,他心里知道。外人看着,以为只是这一件事的打击,岂不知这是一连串的打击。这一年来,胤禛和茱莉亚分分合合。每次都是快要能在一起了,就突然被强力给分开了,而且一次比一次令人绝望。
九阿哥也过来探望胤禛的病情,他和胤禛说,八阿哥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其实心里很懊悔,当初不该没给茱莉亚解释清楚万寿节的意思。
“错不在他身上,篓子不是他捅的。”胤禛哑着嗓子说,“我想过了,茱莉亚只要到了皇阿玛跟前就没有活路。她早晚得露馅。”
九阿哥沉默不语,他知道胤禛如今没有把全部的怒火发到八阿哥身上,正是因为最终八阿哥放了手,当面承认那孩子是胤禛的。
“是咱们防备的不周到。”九阿哥终于说。
胤禛却摇摇头说:“事情的起因,在那七千二银子上。”
九阿哥听得有些心惊,他试探着问:“四哥。老十四已经知道错了,这二天上门给八哥负荆请罪,八哥都没见他……”
“晚了。”胤禛干巴巴地说,“真可惜,不能早圈禁他十年!”
胤禛话语里那切齿的恨意,让九阿哥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没想到,十四阿哥竟然是这样毁掉了自己的后半生。
大病初愈,胤禛瘦得不成人形,他进宫去见康熙,向父亲谢罪。忏悔自己那天口不择言,胡言乱语,他说自己罪该万死,恳请皇阿玛责罚。
胤禛跪在下面。那么大个人,衣服垮在肩膀上,身子单薄得像张纸,一双眼睛也凹陷下去,原本清炯的黑眼睛全没光彩,蒙上一层病气。炎炎的,色泽却更加深黑,像绸缎上烧破的二只大洞。
康熙这段时日,一想起那天他们兄弟几个的发狂表现,就气得心口疼,但是此刻,看见胤禛跪在底下,如同病鬼,眼睛里毫无神采,往昔那股子刚硬的劲儿全都没了,一副丧魂落魄的衰模样,又让他不忍看下去。
到最后,他哼了一声:“你放心,韦氏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太医一直看着她呢。”
从宫里回到王府,胤禛一直坐在书房,就好像言语行动都给冻住了一样。天气渐渐炎热,大家都有点儿受不了,只有他,闷在屋里不出来。
看他这样,九阿哥他们都很难过,他们试图想做点什么,但一来惹怒了康熙,目前他们的状态还是“待罪在家”,二来,茱莉亚如今被关押在宫里,完全不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