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我没法教你,还是让她们教你比较合适。”他笑道,“规矩虽然繁琐些,但是顺着规矩走。人终归过得比较轻松。”
茱莉亚点点头:“这个我懂。”
八阿哥端详了一下她,又说:“你尽管放宽心。好歹在这府里,我是主子。就算你有做错说错的地方,也不用怕,我已经吩咐过他们了。没人敢对你不敬的。”
茱莉亚眼眶微湿,她低头哑声道:“八爷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我逃过来。本就是避难的,总不能给你们几个添麻烦……”
八阿哥正色打断她的话:“茱莉亚。你千万别这么说。外人管我们叫王爷贝勒什么的,那是他们囿于这个时空,只能看见我们外表的身份。我们这几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你来大清生活,同伴又多了一个,我们高兴还高兴不过来,怎么可能拿等级的架子来对待你?你真的不要那样想,往后安心住在这儿,该怎么过日子,你还是怎么过日子,就和以前一样好了。”
茱莉亚听他语气如此诚恳,只得微笑点头答应。
想到要为茱莉亚找个贴身的大丫头,八阿哥就觉得,此事非得同八福晋商量才行。
于是当晚,他就去了八福晋那屋子。
一见他来,八福晋先给他行礼:“恭喜贝勒爷,贺喜贝勒爷。”
八阿哥一脸诧异:“喜从何来?”
“听说,咱家又要多一位庶福晋了,是不是?”
他不由苦笑:“你啊,全都弄拧了。”
八福晋睁大眼睛看他:“难道不是么?那位韦姑娘,我听说她在门外等了二三天,真是叫人感叹落泪呢!她千里迢迢来寻找贝勒爷,希望贝勒爷能念着旧情收留她,最后被管家老苏领进府里来,又装作浣衣仆妇洗了四五天的衣裳,如今好歹才见了您的面……”
“真不是那么回事。”八阿哥不悦道,“你把事情都给想歪了!简直比tvb还……总之,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八福晋似笑非笑:“爷又何必否认?还是以为我是个醋坛子,往后,会做出容不得她的事?”
她虽然是笑着的,但那张艳若桃李的俏脸上,其实蒙着一层薄怒。
八阿哥忽然想,此事看来得和妻子说明白,至少得把部分真相告诉她,他深知,八福晋并非是那种丈夫纳多少妾都心安理得接受的懦弱女人,如果不说实话,往后她很可能会有意无意的去刁难茱莉亚。
想及此,八阿哥将下人屏退,拉着八福晋坐下来。
“珍儿,她不光是来找我的,她是来找很多人。只不过她只能找到这儿来。”
八福晋一听,莫名其妙。
“不是来找爷的?那您怎么把她收到府里?而且还这般好生安置她,您白天这么一忙活,合府的人都认为她是贝勒爷的外室了!”
八阿哥扶额哀叹:“真不是那么回事,个中缘由十分复杂,你想想,若只是我的外室,我干嘛急着把老九他们都找来?这不是没道理么?你光看见她在府门口等我,那你看见老十抱着她哭没有?论关系,她和老九老十他们,比我还要近呢!”
八福晋啊了一声:“难怪我看见老十从月洞门那边出来,二只眼睛都是红的。”
八阿哥点头道:“这件事不能往外宣扬,一来她……她还在被人追杀,二来,消息传出去,她和这么多阿哥有牵连,与老九老十他们也多有不便,万一传到皇阿玛那儿,那还了得!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把她悄悄安置在这里。”
他这样一番话。八福晋总算把脸上那层愠怒给卸下来了。
“那,这姑娘又是什么人?”
想到要给妻子解释种种缘由,八阿哥就觉得头大。他思索半天,只得道:“这么说吧。茱莉亚……就是这位韦姑娘,她对老九老十他们有恩,还包括老四和老十三,对他们几个而言。她是恩人。有救命之恩。”
八福晋一听,更为惊讶!
“虽说我和她关系没这么近,但她也曾帮过我不少。”八阿哥说。“此番她落难,流离失所,逃到这儿,我们几个就不能见死不救。”
八福晋神情又是犹豫又是惶惑。她想了半天,才道:“我还从没见过您办事这样的浮皮潦草。”
八阿哥笑起来:“她本来要求也不高。有个容身之地,能够好好活下来,她就满意了。珍儿,往后外头。有可能会出现风言风语……”
八福晋微微一笑:“所以爷就先跑我这儿,给我下安心药?”
八阿哥也只得笑道:“没办法,大清不比现代……不比在外面。你若是起了疑心。这事儿还怎么办?”
“可我不明白,她一个单薄弱女子。能帮你们这些阿哥什么忙?还说有救命之恩,这又是从何说起?”
八阿哥只是苦笑,他也不知该从哪儿说起,于是只得道:“这些事,往后,我再找机会慢慢告诉你。”
看来妻子心里仍旧存着疙瘩,也是,自己突然留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在府里,谁看着都会起疑心。八阿哥想,如果未来真的发生矛盾,那么自己再在外面找一处地方安置茱莉亚好了。
安抚好了八福晋,八阿哥就问她,有无可信任的丫头,送一个到茱莉亚身边去。八福晋想了想,就道:“既然把她领进府里来的是蔻朱,那就让蔻朱去她身边服侍吧。”
从八福晋的院子出来,八阿哥想着,再过去看看茱莉亚的情况。
但走着走着,他就停下来了。最终,他屏退奴仆,于凉亭的石凳上坐下来。
从这个角度,他能够看见茱莉亚的屋子,那儿还亮着灯,有忙碌的身影在灯下走来走去。
不知为何,看见这不太明亮的光源,八阿哥竟觉出一份心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背着胤禛,把茱莉亚强留在自己的府里——就算茱莉亚不肯见胤禛,按照道义,他也该悄悄通知胤禛才对。
但八阿哥就是不想那么做。
道义这东西,已不再像早年那么约束他了,他眼下,只是不再蓄意和胤禛作对,仅此而已。鉴于过去那些事,他仍旧没法像九阿哥十阿哥那样,对胤禛肝胆相照。
反正茱莉亚自己也不想见老四,对不对?又不是他拦着不准她去见,这不是他的错。八阿哥自我安慰,他和茱莉亚原本也没什么,旧仇消了,如今只是朋友而已,他只是想帮她。他只是,情不自禁想把茱莉亚留下,就像白天老十拉着茱莉亚的袖子,说的那句充满孩子气的话:别走,就留在这儿陪着我。
原来,我要的也不过如此啊,八阿哥暗想,心里带着点微微愧疚,但更多的是满足。
因着八阿哥的这番话,八福晋想了一晚,次日索性亲自去了茱莉亚那院子。
茱莉亚本来坐在窗下,跟着蔻朱学怎么调脂弄粉,一见八福晋进来,她慌得赶紧起身,给八福晋行礼。
八福晋满面笑容扶住她,又让她好生坐着说话。
“贝勒爷已经吩咐了,要把韦姑娘当主子奶奶看待,不得轻慢。”八福晋说,“吃住方面有什么缺的,只管和我说。”
茱莉亚赔笑道:“这已经很好了,福晋和贝勒爷太费心了。”
八福晋仔细端详了一下茱莉亚,心里暗自有点吃惊:这女子也只是中人之姿,而且面带病容,肤黄肌瘦的,真不知她是怎么和几个皇子阿哥牵扯上联系的。
她见茱莉亚周身都没什么首饰,于是叫贴身丫头取来自己的一枚凤钗,给茱莉亚插在头上。
“虽说太张扬不大好,但也不能过于寒酸了。”她轻言细语道,“眼下没来得及给韦姑娘准备细软首饰,先戴上这凤钗,好歹将就一下。”
茱莉亚慌忙道谢,那凤钗是金的,钗头凤凰嘴衔一颗明莹珍珠,想来不是一般的饰物。
八福晋对旁边的蔻朱说:“前几日,江南织造送来的那几匹料子,你记得提醒我,过二天给韦姑娘好好做几身衣裳。”
茱莉亚慌道:“不用了,贝勒爷昨天已经送来了好些衣服。”
八福晋笑道:“你不知道,这是这府里的规矩,咱们爷就不喜欢灰扑扑的,而且韦姑娘身份尊贵,身上衣裳总不能比底下的仆妇还素净。要是不把姑娘打扮得鲜鲜亮亮的,爷反倒会怪我了。”
然后,她又絮叨了几句家常,就起身告辞了。
八福晋回到自己的屋里,她想了半日,又叫人把蔻朱叫过来。
“你在那位韦姑娘身边这几日,觉得她怎么样?”
蔻朱听出福晋话里的意思,于是道:“回福晋。韦姑娘人很本分,脾气也十分柔顺。不是那种心地不良的人。”
八福晋若有所思道:“是么?我原本以为是个多么漂亮的美人,才让咱这位爷这么用心,今日凑近看了看,也没觉得多出众。”
她想起刚才打量茱莉亚,只觉她的五官有点和当地女性不大一样,轮廓更深刻,但说到漂亮,却不是多么漂亮的容貌。
蔻朱笑起来:“起初奴婢和福晋想的一样,奴婢想,她和贝勒爷是旧相识,却用这种拐弯抹角的办法混进府里,这让奴婢心里不舒服,总觉得她不怀好意。但这二日冷眼看下来,竟不是的。只要爷过去,韦姑娘总是十分客气,言谈举止,也没有一丝逾越分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