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知夏被甄知春拉扯了一下,不情不愿的慢慢屈膝,却不愿意对着马氏,就朝着那张短木桌跪了下来:“奶,我们不是惹事,是咱屋里的钱被偷了。”
“钱被偷了咋不先和我说,跑去外面和别人嚷嚷啥。”马氏尖尖的手指指着她:“别当我不知道你打的啥鬼主意。”
“爹不是下地才回来么,我总想着得先问问爹是不是晓得这事,或许他拿了给奶了呢。”
“咋的,想赖我头上,哪个拿你银子了,你个黑心烂肺的,脏水都敢泼到我这儿了?”
甄知夏心里一亮,顺势哭道:“我,我不知道,我和姐回屋,家里被人翻过了,就连娘藏在柜子角落里的嫁妆,最后剩下的一十三个铜板都被人偷了。呜呜,我没骗人,爹昨晚问我要银子,说是替奶要的,我昨天头晕晕的一直想睡觉,就想今天给爹的,不想早上稀里糊涂的又给忘了……。”
马氏脸色发黑:“你少放屁,啥叫替我要的,你个丫头片子安的啥心啊。”
甄知夏慌张的口不择言:“奶,我错了,你打我吧,那钱不是替奶要的,是我应该给奶的,但是咱屋里是真的招贼了,那个贼太坏太坏了,偷人家东西,连十三个铜子儿也不放过,就该她肠穿肚烂浑身长虫,那个那个叫,断子绝孙。”
她装作一副少不更事,咬牙切齿的将那贼人痛骂一顿,反正那几句骂人的话都是从马氏那里听来的,随便拎出两句就是极有杀伤力的。
“你个丫头嘴巴咋这么毒,怪不得你奶说你是黑心烂肺眼里没人。”旁人还没做反应,张氏先跳了出来,指着甄知夏大骂。
甄知夏张着泪眼,做不解状:“二伯娘,我是说那贼人,你做什么骂我啊。”
“你,你。”张氏实在是听到那句“断子绝孙”一时没憋住,天知道她今天才摸到一十三个铜子儿,被骂成这样太委屈了。
“你个丫头不知轻重,那些糙话哪是能随便乱说的。被外人听到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张氏心中暗道不好,一边说一边就暗暗往后躲。
“老二媳妇你过来。”马氏见张氏反常,心里就明白了几分,这老二房里的娘家就在本村,家里也有的几个钱,但她眼皮子出奇的浅,平日里多吃一口菜也是好的,这摸进妯娌屋里偷钱的事儿,她也不是做不出来。
她心里那个气,平日看她也没这么不顺眼,咋就做下了这事儿,管钱立规矩,这事儿怎么的也得她这个做婆婆的说了算。
“你刚才急啥?”
“婆婆,我能急啥,就是担心这侄女儿不懂事,学这村里的泼妇乱说话,不好好管管,日后连累甄家的名声。”
甄知夏不着急,她巴望张氏能多骂几句,她这话是学的谁,马氏难道听不出来?
马氏脸色果然更黑了。
张氏终于想起来,她这个婆婆往日说话可不就和泼妇似的么。
马氏气的说不出话,半天才颤抖着指着甄知夏和李氏他们:“你们先给我滚出去。”
甄知夏不怕死的跟了一句:“爷,咱们还是叫一声里正吧,只怕这会子都知道咱们屋里丢了大钱了,那贼或许还没跑远呢,麻烦让里正带人查一查吧。”
马氏一拍桌子:“让你先滚出去,听不懂人话咋的。”
甄老头平日不管家内事儿,但还不至于糊涂,他在烟雾腾腾的烟香后头瞧了脸色惨白的张氏一眼,将最后一口烟咽了,背着手出了屋子。
三房的人一溜儿跟着出了门,甄知夏有心走在最后一个,果然听见里面压抑的一声骂:“你个长了贼手的东西,给我跪下。”
紧接着扑通一声,张氏低声辩解道:“娘,我这也是为了您……。”
“放你娘的屁,你为了我去摸你妯娌的钱,当我第一天知道你,少废话,把钱拿出来。”
“没钱啊,我,我没摸到钱。”
“没摸到钱,那你刚才急啥。”
“我,我不是,我……”
甄知夏笑的讳莫如深,心里头哼道:往日常常遭狗咬,今日瞧见了狗咬狗。
屋里这出戏,甄三是憨厚过头没看明白,他跟在甄老头后头,耸拉着脑袋,其实他压根不知道自个儿闺女昨儿得了多少银子,算算他一个月才能挣上不到三百文,算不到三钱,若是银子找不回来,他得白做工几个月啊。
“爹,要不,咱们把里正找来?”他低声的央求着:“这老多钱,怕不是小数吧。”
甄老头头也不回:“去吃饭,没你啥事了。”
“啥?”
“也没你媳妇闺女啥事,等过几日地里没那么忙了,你也不用跟着去地里抢水了,还是回镇上和东家说一声,继续帮着干活去吧。”
甄知夏在后头听的一句不漏,心里兴奋的痒痒,她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事吧,张氏认不认没事,甚至马氏日后怀疑了也没事儿,只要甄老头眼下信了,邻居知道她们挨偷了,那就够了。
14难得太平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来的是谁啊
夏天天亮的早,卯时刚过没多久,天已经蒙蒙亮。李氏小院儿外头,虫蛙的鸣叫声渐渐消失,村子里的鸡啼和犬吠声此起彼伏。
甄知夏半闭着眼睛,耳边是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李氏已经开始穿衣起床,她拍了拍睡眼惺忪的小女儿,轻声道:“别起来,多睡会儿。”
甄知夏顺势闭上眼,李氏说的对,小孩子长身体,缺不得觉,还是再多睡会儿吧。
不多会儿,木门“吱呀”响了两声,然后是压低的模糊的对话声和汲水声。
甄知夏翻了个身,甄三肯定是急了,李氏都把他赶到半面墙后的外屋,连着两个晚上了,眼下不定就拉着她娘说软话呢。
因为又轮到李氏继续做饭,甄知夏补眠了不足半个时辰,又被甄知春推醒,两人拿井水洗漱完毕一个去厨房打下手,一个就去剁鸡食喂鸡。
甄知夏切碎野菜拌上糠,一边喂鸡一边蹲着和鸡仔叽叽咕咕:“有的吃就多吃些,我吃的也不比你们好。”
李氏瞧见了就笑:“傻丫头,天天和它们说话,真养出感情来,以后杀了吃,你可舍不得了。”
甄知夏满不在乎的挑了挑眼角:“娘放心,奶等个十年也不舍的杀鸡。”
李氏笑骂:“别瞎说,娘看见田垄里黄瓜秧子结瓜了,我和你奶说一声,今天吃拌黄瓜。”
甄知夏兴致缺缺的“哦”了一声,家里但凡扯到吃食的,都要马氏过目,就算桌上能有一盘凉拌黄瓜,她们几个又能吃到多少。
结果黄瓜还没摘回来,马氏却领着双眼乌青的张氏过来了,张氏一路走一路打哈欠,显然是昨晚没睡好。
马氏看了眼精神抖擞的李氏:“你回屋去做刺绣去,今天让你二嫂做饭。”
李氏愣怔了会没说话,马氏就不理她了,回头没好气的对着张氏道:“老二媳妇儿,你今天好好干活,别想和之前一样偷懒,烧饭时候给我注意点,要是再把饭烧糊了,你别想吃饭。”
张氏急道:“娘啊,我烧的菜,娘又不是不知道。”
马氏没好气的喝道:“咋的,不会烧饭就不用烧饭了?是不是还要我这个做婆婆的伺候你?你要是真不会烧,行,藏着的钱拿出来,我让人去村里买现成的熟肉,给你爹和你男人补补身子。”
张氏苦 着脸:“娘啊,我是真的没那么多钱。”
马氏剜她一眼:“你别给脸不要脸,还不快滚进去。”
张氏磨磨蹭蹭走了两步,又满怀希冀的回头道:“我一个人咋来的及,要是耽搁爹吃饭咋办?”
“你闺女呢,这大早上的要绣什么花,又卖不了钱,还不知道出来帮娘干活?反正我不管你咋弄,你爹起床了你就得把饭端过去。把鸡笼给清理干净再去吃饭。”马氏再不理她,抬脚就回了堂屋。
“香菊她拿手针线活还不地道哪,再说她一个人笨手笨脚的,哪里有我这几个侄女儿利落。”张氏是个舍得下脸的,全然忘记昨儿个对着马氏赌咒发誓的把甄知夏和甄知春骂了个臭死,她将那双三角笑的眯成一条缝:“侄女儿啊,帮帮你婶子一把。”
甄知夏正色道:“二伯娘,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女子缺一不可,二伯娘怎么能这么说香菊姐,传出去可不好听,连绿儿只她一半大,都能生的一手好火了。”
张氏脸上一僵:“我说侄女儿……”
甄知夏扭头拉了李氏和甄知春出去:“娘,你那绣件得赶紧了,奶都催了几回了。”
张氏气的摔了木盆,在厨房把些个灶具弄得叮当响,马氏又去厨房骂了两回,张氏才老老实实开始收拾早饭。
李氏院儿里,李氏埋头开始做新的绣活,还不时停下来指点两下坐她身畔的大闺女,甄知春的绣活最近也是越做越精巧,进步神速。
甄知夏坐在木窗棂下,闻着院里青草的淡淡香气,开始翻看从东哥儿那里借来的历史杂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