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面捶他,一面破口大骂:“坏蛋,你这个大坏蛋,有你这么放的吗?存心想摔死我呀!”
“我怎么舍得?逗你玩儿的!”班第忽然将头凑过来,快速在我脸上吻了一下,我正发愣呢,他却抱着我大踏步出了小院儿,到了门口才将我轻轻地放下,扶我上了“火驹”后又帮我牵着缰绳,往行宫门口进发。这家伙当马夫当得貌似还挺开心,一路走着还不时回过头来朝我微微一笑,我玩心一起,便打趣道:“诶诶,班夫子,你当你是杨贵妃还‘回眸一笑百媚生’呢,看着点儿路好吗?”
我话音一落,一阵轻笑便从后头跟着的队伍中飘入耳内,班第的脸上居然连一点尴尬之色都没有,叹了一口气,做无奈状道:“没办法呀,这可都是你的错,你没事儿干嘛长得如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你瞧瞧周围,舍不得错开视线的可不止我一人呐!”
我“呸”了一声,刚想骂他的油嘴滑舌,却听见一阵热情的招呼声从右前方传来:“大公主姐姐,大公主姐姐!” 我抬头望去,转眼间,一道粉红色的身影便旋到了我的马鞍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有着十足草原儿女心性的其其格——其实她只比我小半个月而已,但她坚持要称呼我为“姐姐”,而且,还独家创立了“大公主姐姐”这个称呼,让她改也改不过来,也就随她去了。
其其格喘了一口气,瞥了一眼班第道:“班大人,”又回头对我道,“大公主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说着晃了晃手中的《论语》,“我昨晚读到一句话很不解,怕你还在睡觉,好不容易忍到现在才要去找你请教的,你们这一走,我找谁去呀?”
“其其格格格,”班第脸上堆着笑,彬彬有礼地道,“《论语》等回头再给您解答,现在我和禧儿有重要的事儿,先行一步,告辞!”说完,也不等其其格回答,就要牵着马继续前行。
“等一下,等一下,”其其格拦在马前,急急道,“大公主姐姐,看你这身装束,是不是要去打猎?带我一起去吧!我的骑射功夫你也见过,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其其格的骑射功夫确实不一般,上回出去围猎,她的战果居然仅次于胤褆,直把大家惊得目瞪口呆,怪不得她爹视她如珍宝。
“我们不去打猎,下次若去打猎再叫上你。” 班第挂着职业性的微笑说完,一拉缰绳又要走,其其格急急道,“不打猎?那是陪大公主姐姐出去散心吗?带我去,带我去吧!我不说话,我像那些侍卫一样安安静静地跟在你们后头,保护你们,行吗?”
我和班第都还没回答,小穗先大喊了一声:“不行!”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小穗的身上。在众人好奇目光的注视下,小穗这丫头结巴了,还是班第飞快地接上了话,“哦,小穗的意思是说,宫有宫规,除非有皇上的旨意,否则任何人都不能自行出入行宫,就连大公主也不能例外。所以,其其格格格,您这回还是先在宫中歇息吧。告辞!”
班第说完朝其其格一拱手,一拉缰绳就又朝前走了,我一手拽着马鞍,回身朝其其格挥了挥手,却见她朝我挥了两下,神情颇为落寞。走了几步,我再回头看去,却见她一转身朝中间的院子奔去。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班第提醒道,“还不快坐稳,当心掉下来。”
“看其其格呀,”我回过头来,对班第道,“你说,她自小在草原上长大,无拘无束惯了,非要把她拘在宫里,她肯定很不舒服,对不对?”
“你呀,多管管你自个儿成不?” 班第不太高兴地数落了我一句,低头望了一眼,道,“前面宫门的门槛儿高,你抓稳了。”
“哦!”我应了一声,抓紧了马鞍,“火驹”前行了几步后背上一耸,便载着我出了宫门,班第将缰绳交换给我,跨上了在宫门前等候的“超光”,待小穗和侍卫们全体骑上马后,便领着我们往茅山方向奔去,大约一刻钟就到了山脚下。这儿的风光不错,兔子之类的小动物也很多,前几次围猎都在这里举行。班第才将我扶下马来,却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回头一瞧却发现有四五个人朝我们这边奔来,跟随我们的侍卫即刻警觉起来,严阵以待,恰在此时,领头的那个忽然朝我们挥手大喊:“大公主姐姐,班大人,你们等等我!”
“其其格?!”我大吃了一惊,她怎么追到这儿来了?回头望了班第一眼,却见他正满头黑线地望着由远及近的五匹奔马。奔马在离我们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我这才发现其其格换了一身蓝色的骑马装,怪不得刚刚没认出她来。
“大公主姐姐,班大人,”其其格跃下马朝我奔过来,满心雀跃地抓住我的手臂,道,“大公主姐姐,班大人,皇上同意我跟你们一块儿来散步啦!”
“叩见大公主,叩见班大人!”跟随其其格而来的四个侍卫跪地禀报,“奴才等是奉皇上之命特来保护格格的,请大公主和班大人训示。”
班第换上了笑脸,望了我和其其格一眼,对那四个侍卫道:“既然如此,你们一定要好好护卫格格,不得有任何闪失。起来吧。”
那四个侍卫“嗻”了一声,起身后恭立在一旁,小穗几步走上前来,朝其其格福了一福,笑盈盈道:“其其格格格,反正主子有大额驸照顾,奴婢就来伺候格格您吧。”
班第呵呵笑了一声,道:“小穗,那格格就交给你咯!”说完,也不等我表态,挽起我的胳膊就把我往通往山顶的道上架,速度还奇快,一会儿就把小穗、其其格他们甩在后面了。
“你跑那么快干嘛?小穗,其其格都快跟不上了。”我抱怨道。
“我就是不想让他们跟上。”班第说着,脚下的步伐一点儿就没放缓。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停下脚步,回头问。
“意思就是……”班第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眉头紧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是什么呀?干嘛吞吞吐吐的?”我催促道。
班第深望了我一眼,而后隔着一堆侍卫,神情复杂地远眺了一下落在后面的另一队人马,朝跟随我们的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往后退几步,这才扶着我的双肩,神情颇为严肃地道:“禧儿,我不希望你跟其其格走得太近
☆、汤泉散心(二)
太近?也是,其其格经常在我这边出入,在他人看来,她与我之间可不是标准的“过从甚密”?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跟她之间的真实关系——她再怎么往我这边凑,我也不可能与她成为交心的朋友,直觉上我就是对她有种排斥感。我本想澄清一下,可看到班第那煞有介事的严肃表情,又忍不住想逗他一逗,便故意道:“为什么?我觉得她人挺好的。”
“你……唉……”班第纠着眉毛,一脸的焦急,“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当然啦,”我眨巴着眼睛道,“她是喀尔喀蒙古土谢图汗的掌上明珠,皇阿玛的贵客。”
“那只是是表明上的一层。”
“表面上的?”我故作不解,“难道还有地底下的一层?”
“是啊,”班第压低声音道,“她是皇阿玛用来钳制察珲多尔济的人质!”
这个答案我早就心知肚明,康师傅才不会闲着没事儿,帮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养女儿,拨了一堆人过去服侍她,表面上看那是优待,戳穿了,其实那都是派去的耳目,是用来看管她的。每每想到此,我倒还挺可怜其其格的,孤身一人,寄人篱下,肯定孤单寂寞。她总跑过来找我说话,大概也有这个原因。可是,同情归同情,我对她就是有一层隔膜,没办法把她当成真正的姐妹。班第处事向来不温不火,这会儿却如此着急上火,着实有趣得紧,这小子平常总变着法儿逗弄我,这回我也逗逗他。想到这里,我忍住笑意,先做出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愣了愣,而后感叹:“哦?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其其格真是可怜。”
“可怜?”班第牵了牵嘴角,“你先别着急可怜,我还没说完呢。”
“啊?还没说完?”这小子的大喘气也喘得太大了,又耍我呢!
班第附在我耳畔道:“她也是察珲多尔济留在皇阿玛身边的耳目。”
“什么?……不会吧?”这个答案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看来,察珲多尔济现在国亡家破,投奔大清是他唯一的出路,将女儿留在这里当人质也是他对大清表示忠顺的一个象征,但万万没想到,这个人质同时也是耳目!
“当然会,”班第答得十分笃定,“土谢图汗为人如何,你也略知一二,他并非正人君子,行事反复。你以为当前投奔大清是他唯一的选择?”
“难道不是吗?”我却想不起来察珲多尔济还有别的出路。
“别忘了,还有噶尔丹。”
“噶尔丹?”我瞪大了眼打量着班第,“你没发烧吧?就是因为察浑多尔济杀了噶尔丹的弟弟,厄鲁特才举部攻打土谢图汗部的,他们两家有血仇,察珲多尔济怎么可能会去投奔仇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