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如果这次她没犯法还好,否则……我们是绝不会殉私的。”说完,她大步出门去了。
唐宝明一直坐在床边,他沉默内敛,明明身边有人,他却寂寥,那双眼睛全是孤独和无助。
他什么话也没说,也许一旦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洗涮去所有坚强的假面具。
杜缇峰明知道他痛,却还是要揭他的伤疤,“你也怀疑是她吗?”
沉默片刻,唐宝明只说:“她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杜缇峰冷笑,“杀人的时候被剑割伤的。”
“缇峰!”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他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变他们的关系。
杜缇峰仍笑着,他感觉到了唐宝明的火气,但是他真的无法理会这一点。
哈全王爷死了,案情扑塑『迷』离,凶手也许不会找到了,但唐宝明依然没有权力去伤害别人,尤其是钱心仪。
她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的伤害。
长期处于被受伤害的人,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有了免疫能力,另一种是走向自我毁灭来结束不可避免的伤害。
……
“你们怀疑是我杀的对不对?我怎么知道别人为什么会有这东西!这些香草每个人都可以有,也可以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你们怀疑我是不是?好啊,你们将我处死啊!你们杀了我啊!”
钱心仪在公堂上对着陈县令咆哮。
她就是这样,对什么都敏感,无法接受任何敌意。
站在公堂外面有很多人,杜缇峰就是其中一个,他很想冲进去,将她拉走,远走高飞。
可是,他知道不行,莫说天下之在,莫非王土,钱心仪愿不愿意跟他走,还是一个问题。
若在唐宝明没来之前,他很有信心,可在唐宝明面前,他觉得自己硬是矮了半截。
……
牢房里,钱心仪睡得香甜。
刚刚还对没完没了盘问的陈县令大发雷霆,现在却老老实实地抱着被子睡着,像个婴孩似的睡着。
杜缇峰站在门口,却没有走进去,几乎是呆站在那里的。
在熟睡的钱心仪身旁,唐宝明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她久久,她身体很单薄,似是比以前消瘦了,却还是那么明艳,眉目恬静。
像是矛盾了很久,他才轻轻伸出手,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掠过钱心仪的头发,却像触了电般,立即缩了回去。
牢房里的被子太单薄了,他轻轻地解开披风的系带,将披风轻轻地盖在她身上,和春风一样柔软的质感。
那柔柔灯光,昏黄的光线将两人染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温暖散发开来。
太眩目了,杜缇峰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转身离开,像是逃跑。
他紧紧地抱着手里的白『色』羊『毛』大衣,但他仍觉得,好冷。
为什么没有阳光?阳光都哪去了?
……
又一天,残阳如血。
唐宝明和杜缇峰站在湖边的大树下,风吹过扬起柳枝,也扬起他们的衣袂。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唐宝明轻轻地说:“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指什么?哈全王爷?还是钱心仪?
“你打算把姐姐怎么办?”
唐宝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他此时的心好『乱』,剪不断,理还『乱』。
杜缇峰冷笑一声:“你怎么对得起我姐姐?”
唐宝明的眼睛突然一沉,咆哮道:“你就对得起我吗?!”
杜缇峰如被雷击。
气氛僵持了半晌,杜缇峰笑了一下,带讽刺地说:“唐宝明,你是在嫉妒啊。”
唐宝明靠在树上,望着西方最后一点血光,眼神凝滞,“缇峰,最近你的话很伤人。”
杜缇峰脸『色』苍白,笑容惨淡,他摘下一朵红花捻在手上,淡然道:“大概吧。”
唐宝明点燃一根烟,『迷』雾飘过他的眼睛,『迷』漫。
杜缇峰想,如果他要占据钱心仪的心,是不是他也得抽同样的烟?
两人都静默着,直到太阳西沉,东方的第一颗星亮起闪闪光辉。
唐宝明忽然说:“你以为我是不能忍受半夜三更被叫起来,数她多如天上繁星的男人?还是不能忍受摔断了腿还要背她?还是受不了她发神经冰天雪地要看瀑布?”
他掐住杜缇峰的肩,嘶喝道:“你以为是什么?”
杜缇峰也掐住他的肩,让他说。
唐宝明扔掉手里那支吸到了尽头的烟,像是疲倦至极般,蜷缩到树桩下,痛苦压抑的声音:“我不知道她能在我身边多久……我不能确定她哪天出去就再也不回来,她对我发火,然后就离开,只有受了伤才会回来。然后……我就看着她跟她那些‘多如天上繁星’的男人们混在一起。”
他抬起头来直视杜缇峰的眼睛,轻轻地说:“我是受虐狂吗?”
看来,有受虐狂倾向的是他——杜缇峰。
每个人都痛苦,每个人都心事重重,明明春光明媚,却冷得像萧瑟的深秋。
“如果你真觉得她跟别人在一起很碍眼,那你有没有试过把她拉开?”
唐宝明诧异地望着杜缇峰,他说的问题,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因为他太骄傲了,不愿意放下自己最后一点骄傲。
傲娇天真虚荣的她,稳重深情温柔的他,一个有恃无恐凭着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得意洋洋的再次从头来过,一个总是含着怒意将她置于死地却掩不住内心的爱意。
如果硬是要将决裂归咎于一个原因,那大概是因为他们都还没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不懂得怎么跟爱人相处。
杜缇峰望着唐宝明苦痛的脸,在想,他后悔了吗?
但他终究没有资格这样问。
“你有没有试过想带她走,像私奔一样。”杜缇峰最后抛下一句话,没有再看唐宝明的表情,他不想看。
他一直认为钱心仪是一个需要人宠,需要人爱的孩子,需要爱人不顾一切地去爱她。
唐宝明和钱心仪,一个沉稳,一个不羁,所以两个人的纠葛拉锯中,唐宝明能放心的时候,两个人能甜蜜得如胶似漆;在放心不下的时候,不断地争吵和伤害。
而他,能放心的条件太苛刻,想让一只飞翔的鸟儿锁在他能掌控范围的笼中,这对喜欢自由的钱心仪来说,无疑太过沉重和残忍。
他们就是这样,无趣的他需要她的几缕彩『色』,自由不羁的她需要他的踏实沉稳的肩膀,才放得下那飘忽不定的神采,但正正是这种差天共地的『性』格,想到欣赏也是相互伤害对方,踏实能放心也能束缚,灵气能点亮生活也容易飘走。
两个硬对硬的碰撞,其结果只会是毁灭。
……
在杜缇峰走出去后,却迎面遇上了钱心仪。
她停下来,目光亮晶晶地越过他,望向他身后,唐宝明就站在他身后,而他此时,是透明的。
她的身上,披着唐宝明给她盖上的外套,竖起的领子,她缩着的双肩,让她看起来瘦小极了。
杜缇峰觉得,他此时应该离开,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
“缇峰!”她喊他。
他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
“你没事吧?”
“死不了。”说着,然后继续往前走。他的脸『色』此刻一定像鬼。
就这样,把他和她,还有夜暮,都留在身后。
杜缇峰走了好久,钱心仪仍站在原地,双脚就像被钉住了,离他,这么近,那么远。
望他一眼,仿佛都需要她很大的勇气,她轻轻地说:“太子爷,你觉得好耍吗?又抓又放的?”
唐宝明红了眼圈,话都哽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也许是担忧过分,也许是『操』劳过度,杜缇莹在这个病了,是感染了风寒,咳嗽不止,全身无力。
本地的郎中自然不敢怠慢,但江湖郎中又怎么能跟宫中的太医相比。
杜缇莹在床上一躺就是两天,气息未见有所有转。
唐宝明就站在床前,憔悴得吓人。
杜缇峰来到床前,轻声问道:“姐姐,你感觉好点没有?”
杜缇莹『露』出浅浅的笑容,想抬手『摸』他一下,却无力,复放下,带点埋怨道:“你要听姐的话,姐的病就好了。”
杜缇莹要他回行馆住,他不得不回,只是,又不能抛下钱心仪一个。
“姐姐,别胡说,你会好起来的。否则,我定杀了那个庸医。”杜缇峰语气凿凿地说。
“四弟,你离开那个女人好不好?姐姐不喜欢她。”杜缇莹虚弱得气若游丝。
杜缇峰不敢刺激她,只好逃避,“姐姐,你快点好起来吧,我想吃你做的糖酥。”
杜缇莹轻笑出声来,斥道:“馋嘴猫!”
唐宝明紧咬着牙齿,也不怕把牙齿咬碎。
……
钱心仪独自走在大院,『迷』了路,看见前面有一个人工湖,她走了过去。
把赤足浸泡在早春的湖水里,也需要勇气。可是,湖水碧绿碧绿的,像一块上好的美玉,十分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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