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同袍掩护,几场仗打下来,我虽受了些小伤,好歹与性命无虞只是当时我那个小队十余人,到后来活下来的只有四人”
“第一次杀死外蒙人的时候,我怕得要死,双腿跌坐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若不是我一个同袍一把将我拉起来,只怕我早就死在了战场之上从那之后,我便晓得,胜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所谓成王败寇,古来便只有活下来的称王,那些败寇,谁管你是死是活?”
“如何才算活下来?只有你的敌人死了,你才能活了所以为了活着,必须胜利一场接一场胜利之后,便是妹夫你说的天下一统,万邦来朝可最终,那些在战场的人真的只有一个念头,打败你的敌人,让自己活下去”
这是天赐从未接触过,也从未听说迁的战场原来那些士兵只是想着能够活下去,活着回去见到父母妻儿将军们也只是想着活下去,让士兵活下去,让战斗胜利,否则说不定哪日因为战败,皇帝就会砍了他们的脑袋
与大舅哥说的这些相比,天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理想挺虚无的“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说起来倒是简单,可如何去做?从何处入手?赵天赐满心茫然,倒不如大舅哥那个“活下去”的理想显得真实
他起身朝周艾真心实意地一礼,长揖至地,口称:“多谢舅兄教诲”
小小在旁边看着,默默点头
她一直就觉得天赐有些浮躁这种浮躁是因为少年成才,是因为突然而来的光环笼罩之下有些飘飘然了可是结亲之前父亲已经解释得很清楚,陛下重视赵天赐,并不是因为天赐有多么出众的才华,而是觉得他是一块可造之才,恰好又不属于朝堂里的任何派系或者势力
陛下预备对朝堂里那些尾大不掉的势力动手,赵天赐便是他在磨练的一把刀
当今陛下与周伟年纪差不多大鞋也不过四十不到的年纪,正是一个男人精力充沛的时间所以赵天赐的磨练也许会经历很长一段时间若是赵天赐这么飘飘然地去上任,说不定还未曾经受磨练,便成为了弃子
与想启用赵天赐的原因一样,陛下若是要放弃赵天赐,同样没有任何牵挂和理由
所以赵天赐自己还不知道,他已经走在了一条颤巍巍的钢索之上,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响鼓不用重锤,若是赵天赐不明白,说太多也是白费见天赐隐约有醒悟之意,小小举起酒杯笑道:“多谢哥哥操心,我代天赐敬你一杯”
周艾微微一笑,满饮了一杯
次日一早,小小与天赐将周艾一行人送出江陵城外十里亭,这才回到郡主府
府里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想到日后过来的时候也不是很多,小小便只留了一家家人守着,那家男人是原来跟着周伟的兵,右臂受伤后感染整只截断,周伟怜他身残,把他带回了家中虽然身残,可那人身体倒是健壮,对周家也是相当忠心,此次小小南嫁,林氏便特意挑了这家人跟着过来
他媳妇也是后来在周家娶的,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十一,女儿八岁,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小小想着这院子虽说不大,到底里头还有不少东西,日常也需打扫,便留了他们一家人管着宅子若是有事要过来赚只需提前一天着人前来布置就好再者这里隔赵家庄也不远,有什么事情,让那小子过去传个话也就是了
收拾妥当,小小便与天赐带着郑妈妈等人返回赵家庄子
小小想了想,路上还是将庄里发生的事情跟天赐略微提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只说最后还是着人将东西拿出来了,只不过御赐之物,不好等闲待之,走了一番过场而已,算是把这件事情在天赐这里报备了
天赐听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二百七十章 回赵家
妻子刚刚与自己成亲不足三日,母亲便急吼吼地要去看媳妇的嫁妆,任何一个人看起来,都是母亲一副急切地想要知道儿媳妇嫁妆多少,以作谋划的涅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天赐心里自然有数便是在施州那几年最艰难的时刻,她都可以把所有的钱财托付给小鞋以求自己与天佑能有个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就变成这个涅了呢?
不对,小小说了,还有三婶……
天赐想到这里面色一肃,这其中一定少不了那些亲戚的参合可是母亲难道就不知道这样做不妥么?跟着人家起什么哄呢?
他转头去看小鞋她靠着车壁,双目微阖,墨兰和粉桃坐在车内一角拿着个荷包低声说着什么,可小小似乎是疲倦了闭目养神一般,并没有说话
小小越是这幅样子,天赐就越觉得心里不安换了任何一个做媳妇的被婆婆这样对待,心中多少都有些怨气的吧?可为什么小小说起这些事情轻描淡写,仿佛不放在心上的涅呢?
天赐摇摇头,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如今小小贵为郡主,从身份上说,自己的母亲连个诰命都没有,不过一介平民,她也确实犯不着跟母亲怄气,只是她这涅怎么看着就如此令人心里不踏实呢?
小小倒不晓得天赐转瞬之间便想了这么多,她也不求天赐能站在自己这边,毕竟陈氏是他的母亲,而且这事自己已经处置,也不的后头有什么尾巴若是大家能向之前一般相处便好,若是不能,她也不会再向之前一样小心忍让的
两人沉默着,马车很快便驶回了赵家庄
一下车等不及换衣服,天赐便带着小小去父母院子里头请安赵明礼和蔼地问了两句,便叫他们俩先下去休息,小小告退了,天赐犹豫了一下,去了陈氏屋里
昨日一番折腾,小李氏生了病还没起来,陈氏也是折腾得够呛,好在这些年养尊处优,身子好了些没有病倒可是昨日晚上赵明礼又忍不住呵斥了她一顿,陈氏心里这委屈,简直就是冒着泡儿地往外直翻此时见儿子回来了,自然忍不住诉起苦来说小小陪嫁的那些人太过无礼,百般折腾不说还没把她当做主子,连累小李氏也受了折腾,害的陈氏在亲戚妯娌里头都掉了面子……
天赐默不作声地听着待陈氏停下来喝茶,方无可奈何地说道:“母亲也是,这么大热的天儿,何必跑来跑去地折腾?如今媳妇也娶进门了,您老也可以享享清福才是”
陈氏瞪圆眼道:“哪里是我折腾?分明是那些刁奴折腾我好吧?不过是几件东西,打了个御赐的名号瞧着稀奇罢了又是叫我们换衣裳,又是下跪叩首地,哎哟这么热的天……”
天赐无奈:“母亲您也知道这么热的天,何苦昨日巴巴地跑去要瞧?小小身边的那些人,除了几个是周家的家生子陪嫁,其余那几位,都是太后皇后身边服侍的若真是论起来,品级比儿子还高呢!”
“什么?”陈氏惊讶地睁大了眼:“不过几个奴才罢了还有甚品级不品级的?”
天赐的表情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无力:“母亲,她们都是宫里出来的女官,得了皇后和太后的恩旨,这才跟着小小的那几位嬷嬷,说是奴才,实则是让小小给她们养老,就是她身边那四个大宫女,也是极得太后喜爱,放出来指望让小小帮她们寻门好亲事的人家皆是有品级,拿着俸禄的,以后再莫要‘奴才’‘刁奴’地使唤人家了”
陈氏难以置信,蠕动着嘴唇不晓得说什么好天赐见着情形,晓得她是心里诧异,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更不想去跟几个下人赔礼道歉,便笑着说道:“母亲也莫往心里去,咱们平时供着她们便是了,日后如何处理,自有小小安排,您就不用操心了”
陈氏哪里是操心这个,她想起昨日还匪那个叫青竹的大丫头,心里正惶恐呢,天赐说什么都没听进耳朵里头去
母子俩正说着,小小带着青竹过来了,进屋便笑着请了安道:“多些婆婆体谅媳妇只是万没想到昨日竟出了那么一档子事情,听说婆婆身体不适,正好我带得有几只百年山参,给婆婆补补身子青竹昨日冒犯了婆婆,媳妇代她给婆婆赔礼了,请婆婆莫要生气了”
说罢便上前盈盈一礼,青竹捧着山参在后头跟着跪下来
陈氏听了天赐的话,心里正是惶恐不过,哪里敢受礼,赶紧下来亲手扶了小小起来,强笑着说:“莫要多礼了本就是我们乡下人不懂规矩,差点闹出不是,幸好温嬷嬷晓得,不然真有个什么不是就怕耽搁了天赐的前程了”
小小微微一笑,并没接话,示意青竹将东西放在陈氏屋里,坐着陪着说了两句闲话,便起身告辞,天赐忙跟着一起出来了
两人并肩而行,青竹远远跟在后头,一路无话
出了陈氏的院子,天赐仍是不晓得跟小小说什么得好,看着身边女子洁白姣好的侧脸,圆润小巧的耳朵上坠着一颗红宝石耳坠子,随着步伐微微摇动,几缕调皮的发丝在她颈间随着步伐拂动,修长的脖子隐入衣襟下头,描画出引人遐思的曲线……
天赐忽然觉得喉头干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刚说了一个“你”字,便听见后头传来天佑大呼小叫的声音:“小小妹子!小小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