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老爷与福晋正商议搬家的事情。老爷心系仕途,不愿修那搬家的假期,急着要独自带随从先去归绥道上任,因为驻任之地在归化城,地属边陲,恐生活不便,便决定暂不带家属,但是又不能继续留在潞安,于是商定,干脆便阖家先搬回京城。
福晋提起女儿最近的状态,对女儿的新伴当九儿赞赏有加,不仅将女儿起居照顾得十分妥当,做起伴当来,没有一样不是一学就上手的,就是做人也是面面俱到,丫鬟婆子无不称赞,当真是个伶俐人儿,只不过还是个小孩子呢,就这般聪慧,等长大了还不知怎样呢。末了,福晋却拿出一副居高临下的鄙夷笑脸,假作叹息道,“可惜了!生来的低贱丫头命!再伶俐,也越不过我们兰儿去,这倒是我们兰儿的福气!不过,等将来长大些了,少不得尽早找个小厮配了,她那副模样,以后显然是个会狐媚的,断断不能给兰儿做陪嫁丫头,省得以后添堵,倒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老爷在边上听她唠叨正嫌烦,突然脑中冒出个念头,便打断福晋说话,问道,“福晋若果真觉得那个叫九儿的小丫头以后定然会出落得貌美,且又聪明灵巧,不如收她做个干女儿,正经八百地当做咱们府里小姐养着她,你看如何?”
“啊?这是为何?”福晋冷不及防老爷冒出这么个想法,一时愣住了,突然想到老爷莫不是想留着自用,脸上便开始有些不自在,嘟囔道,“那收做干女儿做什么?吃穿用度稍好些也就是了,没得到时又收进房里让人耻笑!”
老爷一听福晋这话,又羞又急,气道,“真正妇人也!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想着等培养几年,凭着她的姿色出身,日后好到京里寻个有资历的人家攀个亲,哪怕是做一房妾室,那也可以凭空多出来一门贵亲,那九儿能有这么个前程,还不对我们死心塌地感激不尽,咱们又多了一处依仗,关键是不必拿着兰儿去做这等交易,日后可以好好寻个中意的人家,岂不两便!
福晋听了,茅塞顿开,直呼老爷高明,两人越想越得意,这一番如意算盘简直是无本万利!福晋立即叫了刘大家的过来,吩咐着尽快张罗办个收干女儿的仪式,老爷动身之前办妥。
于是,过了两天,在内庭的正厅里,九儿规规矩矩地跪在蒲团上,给福晋叩了几个头,奉了茶,叫了一声额娘,便算是改了身份,不再是奴婢,从此便成了兰儿的姐姐,顺着兰儿的大名芝兰,取了个名字叫玉兰,只是大家还是叫九儿顺口,便也都不改口。
九儿名正言顺地搬进了小姐的宅院,住进了正房的西屋,福晋甚至还拨了个小丫头给九儿使唤。九儿心里默默地欢喜,脸上丝毫不敢显露,侍奉芝兰小姐更加勤勉。尤其最初几天,总担心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场黄粱美梦,自己仍然整天挨饿受冻连温饱都难顾!
福晋倒是十分欣赏九儿这种做派,毕竟心底里还是没把九儿太当回事儿,不过念及老爷的打算,倒越发觉得以九儿的伶俐,以后必定是用得着的!直到发生了一件事,才让太太彻底改观,并且勒令阖府上下正正经经地把九儿当小姐来看待!
说起来事情十分荒诞:这日娟子感染风寒,怕过给福晋,便告了假。晚上福晋的洗漱便有小丫头伺候,九儿知道福晋这边缺了娟子怕不周全,夜了服侍完芝兰,又巴巴的赶过来侍奉福晋,见小丫头手拙,便轻轻一挥手叫小丫头让到一边,自己往背心腋缝里塞了手绢子,捋起袖子自己动手去拾起福晋的脚洗了起来。
“九儿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福晋对九儿的侍奉十分的受用。
“这是九儿应该做的!福晋是有福之人,能侍奉福晋是九儿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九儿细声细气地回答着,知道这样最能讨福晋欢心,做都做了,便奉承到底吧。
“说起这福气,算命先生可真这么批的命格呢!”福晋得意地聊起小时算命先生的话,“我的右脚板心儿正中长了一颗庑子,算命先生说了,这可是大富大贵的命呢!”
“哦?是吗?我也长得有呢!可见跟福晋有缘!”九儿脱口而出。
“什么?”福晋立马坐直了身子,脸上半信半疑的,“你把鞋袜脱下来我看看?”
“哦!”九儿霎时有点提心吊胆,不知道会不会犯了福晋的忌讳。也只好赶紧脱了鞋袜,而且两只脚上的都脱了下来,两只没有裹过脚的漂亮玉足往上一翘,赫然一边脚底板心儿一个黄豆大的庑子。
太太登时惊呆了。福晋自幼深信的命格之说起了决定性地作用!
从此九儿的小姐地位愈加稳固,除了照顾芝兰,其余杂事一概不用再做了,只跟芝兰一般一心学习各门功课。
第一卷九儿 第九章相遇
老爷将搬家的事宜一一交代托付,等不及阖家搬迁的日子,带着新纳的侧福晋,便赴任去了。待府里收拾停当,已经月余,车马装置稳妥,现任知府派了护卫队,大队人马便启程往京城去了。
这一日,刚刚过午已行至保定府,管家刘大来向福晋请示,前方马上就到保定府驿站,今日可否早些下榻驿站,否则错过了宿头,女眷甚多不好将就,反而尴尬。福晋自然允准,管家自去忙着跟驿站接洽料理。
九儿最近心情大好,颇有时来运转的感觉,来到这一世,在婴儿阶段无力保护自己,被冻饿几年,早就把九儿从前世带来的优越感消磨殆尽,甚至轻易不敢想起前世的舒适,不敢眷恋与感慨。
如今,虽然实际上仍要服侍芝兰,可毕竟地位有了实质性的改变,可以有机会学习这个时代女孩安身立命的技能,如此,再加上前世的经验与智慧,这才让九儿稍觉心安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芝兰……是未来的慈禧,不论其它,只凭着周全服侍芝兰的情谊,想来此生也是无虞了,说不定还能大大地沾一把光也不一定呢。
九儿对于这一点可是大有期待,脑子里早就开始幻想过无数的场景,慈禧是谁啊?权势熏天啊!借着慈禧的虎威,也许可以兜售一些现代的小玩意儿,那可是实打实地垄断生意,做个富婆儿应该没问题吧!
这般胡思乱想,越发觉得前景诱人!每天一个人清静的时候,便开始设想以怎样的现代手段在慈禧的时代打遍天下无敌手,现代社会的林林总总,播放flash一般在脑海中闪过,几乎要着魔。
大家只当九儿初改了身份,喜欢得疯魔了,有体谅的,更有言辞讥讽说话很不好听的,比如内宅管事刘大娘,她是嫡福晋的心腹,自然清楚主人不过是当九儿手里的筹码,是为了派用场才好生豢养的奴才而已。因此一看见九儿呆愣想心事的样子,便一巴掌拍在背上,扯开嗓门呵斥起来,“有点儿体面样子吧!就你这样上不得台盘,小心哪天便让福晋嫌弃了,到时候,好日子可就要到头了!”
九儿一个激灵,这才如梦初醒!确实高兴得太早了!
刘大娘本以为九儿至少要回回嘴,争辩两句,却只见那九儿像被从梦中叫醒了一般,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越发气恼,骂道,“不会当真是疯魔了吧!”
九儿突然满脸感激地抓起刘大娘的手,忙不迭声地谢道,“刘大娘提醒的是,九儿受教了,以后必定谨言慎行,好生伺候好小姐,回报老爷与嫡福晋的大恩大德!”
这番感激表白,倒把刘大娘还没说完的枪炮子弹统统憋了回去,一见以前那股伶俐劲儿倏忽就回来了,一时心定,反倒佩服这么个小姑娘倒是个响鼓,无需重锤!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便甩手走开了。
自那以后,九儿可再不敢在人前大意失态了,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别高兴得太早了,小鬼难缠,且先把这几年好好混过去吧!自此,在阖府众人跟前,尤其是刘大娘跟前,更是中规中矩的,让人挑不到一丝儿的错处。
福晋自然愈加放心,回京城的路上,就安排九儿跟芝兰一个马车,也好陪着说话解闷儿。
趁着芝兰在马车里打盹儿的功夫,九儿又神游九天好不惬意,马车一停,芝兰醒了,便陪着芝兰说些闲话,在马车里等候着驿站那边收拾稳妥再下车,不知为什么,今天好像特别费事儿些,芝兰等得有些不耐烦,闷在车厢里难耐的紧,干脆下车透口气儿,便让九儿扶着出了马车。却看到今日这个保定府驿站外上着好几重守卫,不知是什么大人物驻扎在此。
也不敢走远,只待在车厢边上向远方眺望醒醒目,还有娟子领着另一个小丫鬟站在外圈守着,如果有陌生男子走近,便好吆喝一声撵开去。
那管家刘大又过了好半天才从驿站里出来,大冬天地却挥起袖子擦了两把汗,急急地跑到福晋的马车外面,隔着窗户帘儿,跟福晋回话,原来驿站被京城来的人占了,没地儿了!
“问过是京城里的什么人了吗?能不能商量着匀一间上房出来?”福晋一听就有些发急。
“福晋,小的在里面好话说尽,他们那边办事儿的死活不松口,听口气他们家主子派头大得很,根本不跟小的说来头,更别提进去拜见了。”刘大没办下来差事,心虚得又是一阵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