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耶律宗政连吃败绩。如今连小蟊贼也该欺负到她头上。这口气实在咽得憋屈。便催促令官,叫大军快些走出个这个狭窄的隘口。前军也暂时不要走了。就地重新排阵。第二拨二当家的冲过来,便吃了点小亏。好在辽人现在全无打斗的心思,只顾着几下里抱成一团自保。大伙远远看见又有一伙人冲过来,却不晓得她们要冲击哪一出,也没法预先巩固。
二当家仗着马术精湛,临近还有不到一箭之地,突然调转马头折了个方向。原本正面相迎的那群辽人心中放松下来,其余人都往二当家的马匹冲击方向围拢。却不想这人内地狡猾,兜兜转转还是往原先那处兵阵过来。辽兵不及防备,有些人连一招也没使,就被撞飞出去。
到了大当家时,便是硬点子,有些扎手了。大当家也不是傻的,谁去往哪布好军阵的地方冲,她见辽人缺了指挥,隘口兵防薄弱。就率人往那个豁口冲锋,大当家看着辽兵,就想起惨死的家小。一时间气血上涌,恰好看见耶律宗政的车马出隘口。老贼在阳曲受了打击,如今已经骑不得马匹了。马车虽是临时从和谈使团找来的,却也装饰华美。大当家眼前一亮,想起几句钟爱的诗词来,“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一面大喊:“复仇!复仇!”一面举起了手中的长柄斧。
后面的事情动人心魄,长柄斧落在马车车顶和车壁,传来“喀嚓”断裂的声音。殷红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从车体断裂处渗透出来,旁边的辽兵亲卫瞧见,个个心惊不已。她们心中的恐惧比以往更甚,每个知道内情的人都想知道一件事。死的是谁,耶律大人安否?
这一下使得力气太猛,大当家一下没有收回斧子。辽兵怔愣之间,居然也没人趁着这个时机偷袭,任凭大当家拿回了兵刃。嘶吼着扑向众人时,大伙才反应过来。亲随大多是主将的部族亲近人充任,她们中不乏耶律宗政的子侄。看到如此情境,想到家族将在朝中失去一位权臣,部族失去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以及个人命运在今后的诸般不可测,人人心中悲愤。恐惧到了极点便转化到它的反面,便是无所畏惧。这些人各自举起兵刃,要和眼前这个拿着滴血巨斧,脸上挂着狰狞笑容的巨人拼命。
大当家从来不怕人和她拼命,她要是个脓包,也不会活得像今日这样潇洒。她抹了斧子上嘀嗒的血水,张开五指涂在了自己脸上。露出两排大白牙,口中呼号着她的血液里世代传承的战斗口号,开始了个人式的家族复仇。此刻她已经忘记和其他人约定的计划,心中畅快地想,便是战死于当场也是一桩美事。神明的怀抱,从来只接纳最勇敢的战士。
她打得痛快不肯走,跟着她的那队人便也只能咬牙坚持。眼见得辽兵往那处越聚越多,墩子有些着急。弃了马缰,用两腿控制马匹。空出的双手从身后抽出她的那双爱斧,招呼大伙,不用等了,这就跟她上。说罢,领着人打着呼哨互相策应,往大当家受困处冲了过去。还没到近前,便先掷出一板斧。砍杀一个举着弓弩,准备背后偷袭的辽军校尉。大当家听到斧具破空的声音,转头看向那个偷袭者。这人其实已是死定了,被墩子的斧子嵌进了脖子,哪里还有不死的。
大当家的却不管这些,她杀红了眼。举起长柄斧,便把那人头颅砸了个稀巴烂。围攻的人再次见识她的勇武,都心中胆寒,没人敢上前测试自己今日的运程。辽人也信佛,却更相信神灵不救该死之人。她们适才出离愤怒的搏杀,也不过换得更多的死亡和鲜血。况且现在主将耶律宗政不知是死是活,说什么大义都没意义,保住自家性命在,才能谈及其他。
于是出现这么个怪现象,外面看来包裹围堵的严实,里面在大当家周围却出现一个真空层。
无敌也寂寞,大当家冲向人群,那些人也不敢还击,纷纷四下逃散。等墩子到跟前,看到这一幕不禁笑了。但也不能因为一时的性命无忧麻痹大意,蚂蚁多了也能叮死大象,墩子招呼大当家收手离开。大当家打到后来实在无趣,也不留恋。一勒缰绳,胯下的大黑马昂首人立,前蹄扑腾,磕在辽兵铁甲上,铿然有声。辽人现在失了战意,不过是下意识地想要困死来犯者。却没想到这些人不好惹,连畜生也欺负人。
她们退却一步,墩子和大当家便前进一步。只是这打开包围的速度赶不上人群聚拢的速度,人墙依然慢慢加厚。就在墩子快要失了耐心时,突然见着对面有人马裹着烟尘过来。仔细一瞧,正是老田和二当家,她们两个在那边久候众人不至。便也不等人,自行开始了第二轮冲击。墩子向着老田遥遥一笑,正要说句感谢的话。却感觉的到身下大地在颤抖不已,原来义军首领的牦牛阵也发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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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别离
那群黑色白色的牦牛常常给人行动迟缓的印象,可一旦这种东西跑起来,人们才会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牦牛的时速可以达到四十公里以上,马匹的正常时速也不过是三十公里。当然如果是短距离爆发的话,马还是比牦牛快的。四百公尺范围内,马可以跑到时速七十公里。
牦牛的另外一个特性,是喜群居。雌雄老幼聚集在一处生活,一般少则数头,多则数百头甚至上千头。大当家她们虏获的这群牦牛是比较小的,只有一百来头。即便如此,这些平日温和的家伙突然发起肝火,没命地奔跑,气势依旧相当惊人。
最外层的辽兵看到由远及近漫天尘土飞扬,待看清是牦牛群,一时惊惶无措。她们大多知晓或是听说过牦牛的攻击,这种动物太过执拗。它们一旦发动进攻,就注定是个不死不休的结果,总的有一方倒下才能平息大家伙们的愤怒。辽军试图用弓箭阻止牦牛群,可是牦牛的长毛似乎就是天生的软甲。弓箭落在身上,要不斜斜插进长毛,要不浅浅伤及牦牛肌肤表层。此举更加激怒牦牛,它们势不可挡地向着人群继续冲刺。
反应快的兵卒大声呼叫同伴:“没用的,快跑,躲开它们。”众人醒悟过来,纷纷四散逃开。可是人群密度太大,便是想逃又能往哪里躲呢。墩子她们占了有马匹的巧,各自掌控缰绳。马儿腾起身子,铁蹄踏在无措的辽兵身上发力,离开了隘口。
可想而知,一番践踏后,死了许多人。有反抗的,就顺手拿手里的家伙什招呼。辽人不好斩杀自己人,受困在人群里。最后不光是步卒。甚至是辽军中的骑兵,也有因为反应不及时,受到冲击坠马身亡。牦牛们杀红了眼,无差别攻击视野所及的每一个活动物。墩子瞧清楚这些,心里暗骂那个义军首领不仗义。若是自己几个适才动作慢一慢,估计也一样是被那些畜生用角抵死,或者被践踏而亡。
但不管怎么说,此举成功解除辽国大军对她们的包围。大当家出生入死一回,心里忧伤稍减。出于为姊妹们考虑,宣布这次行动可以到此为止了。田沙河哇哇乱叫。言道:“这不是刚开打吗,怎地就结束。”突听身后一人道:“剩下的事那些长毛牛包了。”却是义军首领,众人没见到她几时过来的。有人问了。大伙才知道就里。原来她为了避免那群倔牛乱窜,仗着马力,亲自领人在牛群前面吸引视线,引导牦牛群的攻击方向。这可是个不小心便要命的差事,墩子心知自己刚刚误会了这人。也不多说。策马过去拍拍对方的肩膀,伸出一个大拇哥,赞道:“好胆魄。”
义军首领知趣的很,也恭维在场各人道:“姊妹们这点人马就敢跟辽国大军较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真英雄。”众人都道。哪里哪里。各自吹捧一阵,都觉得对方不错。等牦牛阵撕破辽军的军阵,大当家领着众人又冲了一回。辽兵了无战意。只顾逃命,留下几辆大车,匆忙出得隘口北面逃亡。
至于被大当家劈开的那辆车马,亲兵们后来去抢救里面的人,发现隔着马车砍死的是个使节。耶律宗政缩着身子躲在另一边。众人都松了口气,只要她还在就好交代。即便老贼运气好。没被大当家用开山斧斩开头颅。她也因为变故受了惊吓,她到底还是老了。否则一个见惯生死的人,几时会把身家性命看得这般重。亲兵过来,看见的就是耶律宗政虽还活着,却面色苍白,口角滴血,急忙招呼医官过来整治。
辽兵不敢恋战,谁知道这一会马贼,一会牛阵,再过一会还有什么。索性弃了些身外物,大伙早些回到境内,早些安心。
待这些人离得远了,大当家派人去清点。回来说是满车都是值钱玩意,大家闻言面上都有喜色,但见大当家依旧脸色阴沉。便又众口一词,改口大骂辽人无耻野蛮。她们落到仓皇逃窜的田地,还带着这么些好东西,可见当初劫掠之盛。我大顺多少幸福家庭、多少小康人家,在这些禽兽铁蹄下荡然无存。
众人说得心中激荡,个个自觉自己今日所为侠义。再看向大当家,已是面色舒缓、两眼含泪。不知她为何如此,却也高兴这人这关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