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真是王某的罪过了?”王蕴之推开案几,起身来到面前,打量了她许久,笑了,“女郎错怪了,是令尊把你送至于此,王某若拒绝,岂不是博了令尊的颜面?”刘玉没好气地刮了眼,干巴巴地讥讽了声多谢,竟不想,这厮居然厚颜无耻地应了下,“不必感谢,这几日女郎就呆在府上。”俯视着这个别扭的女郎,他低低笑了,眸光微转,语气之中,满是暧昧,“反正,王某又不会吃了你。”
他重重咬在那个‘吃’上面,令刘玉觉得,那句话真是意味深长。不自觉地,面上红红的,再抬头时,他已起身离开。半响,就她不知要如何是好时,凭空冒出了几个奴婢,说是带着她去她的屋子。
“这是女郎的住所了。”
扫了眼,不错,这屋子布置细致,陈设精巧,刘玉踏入其中,随口问了:“对了,不知我可否随意走动?”想着王家这样的家族,定是家规甚严的,还是先问下的为好。
不过等了许久,也不见奴婢的答话,见了她们犹豫的样子,刘玉再想问时,那几个奴婢相视了一眼,然后笑道:“女郎的确不要多走动的为好,因为,女郎隔壁的屋子,就是郎君的寝间。”
作者有话要说:啊呜,开始住到一起了
☆、赏字
一想到和王蕴之仅一墙之隔,这种微妙的感觉在刘玉心中渐渐扩散。
身后的几个奴婢是不敢做这等安排的,能下这命令的只有那位了。刘玉不由轻声叹着,那王蕴之这等安排,真是来扰了她的心。
转身看着那几个奴婢,她们神情恭敬而疏离,那般的眼神好似在替刘玉感到幸运,她这样出身庶族的女郎居然能入住琅琊王家。折腾了一个早上,刘玉也有些倦意了,就懒得计较,挥退了她们。
就这般,刘玉无聊地度过了一整天。
等到天黑了,用膳沐浴了后,就准备早早入睡了。临睡前,有个奴婢轻轻敲了门。得到刘玉的应允后缓步进入,半跪在她的塌边,举起一个小瓶,笑道:“奴婢奉郎君之命,给女郎送来了膏药。郎君说了,此药化瘀效果极好,女郎定然用得着。”
化瘀的膏药?
是了,白天的时候为了使苦肉计她猛掐着大腿。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难为的是王蕴之还想着。
那奴婢等刘玉接过后,弯腰退出前,笑着又加了句:“郎君还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郎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刘玉面皮一抖,干笑了几声,待奴婢出去后,她拿起瓶子,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还拔了盖子轻闻了下,不过一瞬,她就立马盖上,脑海中浮现着她的猜测。
这王蕴之送药之举可不简单,为何早不送晚不送的,偏偏挑了个时候?难不成........哼,依她看,这药定是含了催情的成分,等她药力发作了,那厮就从隔间过来,然后做那禽兽之事!
如此说来,她岂不是危险了?
刘玉下了塌,起身将架子上的衣物全都穿上,带子系了一层又一层的,低头看着仍旧高耸的胸部。若换作寻常,她定然要骄傲一番的,可现在却让她苦恼万分,哎,早知道就听阿碧的,明日早起还是束个胸吧。
也不知是不是穿了太多的缘故,这觉睡得就是浑身不适,辗转反侧了许久,也不见睡意。忽地起身了,移开了门,想出去透透风。门外守夜的奴婢们笑问她可是睡不着,她诚然点头,在廊上静坐会儿,吹着晚风,等身上有了些冷意想回去时,有一个奴婢提着灯笼缓步上前。见到刘玉还在,那奴婢眼角带笑,轻声惊讶:“果真如郎君所说,女郎还未入睡。”
“哦,不知郎君有何要事?”
“郎君刚得了副字帖,想邀女郎前去鉴赏一二。”
点头起身:“也好。”既无睡意不如前去看看,说不准看了那些字就想睡了,再者她现在穿得可结实了,定然无碍。原本以为与王蕴之的寝间相隔甚近,那必定是抬脚就到的地方,可刘玉随着奴婢走了好一会儿也未到,她不解,“这是去哪里?”那奴婢笑笑,指了指一个方向,说是夜色已深,若女郎前去郎君寝间,外头传了出去,恐坏了女郎名节。
她笑笑,并不答话。
到了院子,除了木屐,赤足踏上。
守门的奴婢蹲身移开门来,直至刘玉的纤足踩出了咯吱声响了,主位上的王蕴之这才微微抬眼。案几两旁放着精巧的烛台,风一吹来,烛火微动,人影倒映在墙上仿若谁人在纵笔挥墨。刘玉跪坐在案几前,离得有些远,王蕴之抿嘴笑了,在暖暖烛火中,他松松垮垮地披着黑色外衣,随意坐着。
烛芯偶尔调皮地跳着,窜起的火苗忽近忽远,衬得他谪仙般的容貌也晕染了几分亲切。若说白天看来他是君子如玉的话,那么现在便是高华俊逸,无可比拟。
王蕴之低低笑了,手指点了点字帖,一手撑在下巴处,望着刘玉:“莫不是本公子当真秀色可餐,竟让女郎看痴了过去?”见了刘玉憋屈的神情,他哈哈笑了,“女郎这般闷闷不乐,可有心事?”
“然也。”刘玉大大方方地答了。
“哦,说来听听。”他的另一手在案几上敲着,来来回回的,从他透着的音律便知,他此刻心情不错。
“说来这事就是关于郎君的。”话音一落,王蕴之已然轻勾嘴角,显然被刘玉的话引得有些兴趣了,“阿玉听说郎君做事向来心思细腻,从邀请阿玉到厅内鉴赏字帖便知,可有一事阿玉甚是不解。”抬起头,直直地望着那个面容带笑的男子,她轻蹙纤眉,可言辞之中,满是质疑,“要知道阿玉还是未嫁之身,若让人知道了阿玉每晚宿在郎君隔壁,传了出去,阿玉还怎样嫁人?”
“嫁人......”他敲着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笑意顿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明明是个娇弱女郎,怎的这般桀骜,他轻呵一声,点头承认了,“是,这事的确是王某不对了。”见她顿时眼前一亮,他再次笑了,这女郎定是以为他会安排她去别的院子,可他就是偏不。
“不过王某决定的事不会有所改变。为了女郎的安全,还是呆在王某身边的为好。要知道你入府的事现下整个建康都知道了,哎,要是有些倾慕王某的女郎买通了什么人,要做出危害女郎的事,那可怎生是好?”
刘玉嗤笑:“如此,我还要多谢郎君了?”她觉着,自己说话的时候都开始咬牙了。
“何必客气,若要感谢。”点了点案几上的字帖,“女郎不妨帮王某鉴赏这副字帖吧。”
是了,字帖,挪动了身子,往案几一看,还真的一副字帖。狐疑地看着他,难不成她真的想错了?起身跪得近了些,拿起字帖,细细展开。想看得更清楚些,她靠近了烛台。
盈盈烛光中,刘玉面容被镀上了柔和的光泽,与张扬的性子截然不同。王蕴之半卧着,浅笑着,顿时觉着那日设计是对的,这日子啊委实无趣,有美人相伴果真不错,难怪那些男子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
眼前这个女郎,算不上绝世美人,与当下的风尚毫无半点相沾。建康名士眼中的女郎,该是苍白的,该是无力的,好似易碎的瓷器,这般才能引得男子惜之爱之。可她.....呵呵,想他王九郎在外人道来特立独行,果真,他连看美人的眼光也是易于常人。
“这是郁三郎的字?”
点头,应了:“叔平的字,堪称建康第一人。”
哦,叔平,就是郁三郎的字。
“字的确不错,可是太过狂傲,不可一世,仿若视天下名士为草芥。”刘玉收起了字帖,放至案上,“都说字如其人,想必郁郎君为人也是如此。”这倒不是从字上看出来的,淮南王宴会上,那郁三郎清冷的姿态她是深深记得。说完,她也有些后悔了,王蕴之和那些名士都是至交,她这般直言不讳,可不是恼了他们,就笑着加了一句,“这些只是阿玉的愚见,赏字这东西无非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纯粹是阿玉不喜而已,郎君务要见怪。”
“那,女郎喜欢怎样的,字?”就在刘玉开口之际,王蕴之笑着问道。他神色温柔,半卧在位上,轻轻念着那个‘字’,刘玉一个心惊,面上发热,自然也是听出了弦外之音。
刘玉挺直了脊背,说起来是口若悬河,一副伶牙俐齿模样:“阿玉是俗人,喜欢的也是俗字。张扬的字固然好看,可想来其人也是不拘礼法之人。字若飘逸放达了,想必此人定然心无旁骛,寄情山水。这些人,表面看起来是一方人物,可阿玉都不喜欢,还是平凡的字好,耐看些。”
不过这些都是敷衍的话,平凡的字又怎么耐看,明显一听就是她在胡扯。刘玉也是无奈,这王蕴之实在太过阴险了,他明着在问字,实则是在问她喜欢怎样的人,若是她真的老老实实答了,岂不是中了他的圈套了?
王蕴之不语,低声唤了,命奴婢准备笔墨纸砚。
半响功夫,奴婢们已经撤下了他面前的案几,换了个更大的小桌,上头摆满了笔墨,刘玉粗粗一看,光笔的种类,就不下有十几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