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六娘前来拜师,本来就是不怀好意的?若是上官脂真的收下她,那白夫人可能面上不说,但心里定然会觉得上官脂不懂规矩!这件事情若传了出去,可能会说上官脂惜才,所以收了六娘,也可能会说,一个笔洗就收买了,真是徒有虚名!
槿娘的心里兴奋起来,转眼又有些沮丧,自己前世好逮也活了三十年了,且昨日已经见识过六娘的手段,眼前这位上官脂,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又是第一次见到六娘,竟已经看透一般,让她不由自惭形秽。
自以为把七娘和大夫人看的通透,却没有想到,来了个六娘,才发现这些都是些小儿科罢了!
“你不用羡慕我,我自小生长在这种大户人家,来京之后又出入于侯门相府的内宅,什么手段没见过?”深深的叹息声让槿娘感到了一份沉甸甸的无奈。
眼前的这位上官先生,或者就是因为厌倦了大宅门里的争斗这才不愿嫁人的吧?
难道自己不是么,若此间事了,她便去寻个自在的去处,不再与这些面上亲热和气,背地里不知道怎么使坏的女人们争斗!
逃出相府的念头一刻也没有终止过,只要办完了方如萱的事情她便会离开这里!
逃出去之后的日子她没有想过,但眼前又浮现出段之祺的身影。
“段家的四小姐也是我的弟子,所以我知道段家有位庶出的四公子并不奇怪,只是据说那人一直呆在西北,来京城的时日不长!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想了,最好打听一下徐家,对你会更有好处……”上官脂的眼睛里又是一片平静,脸上的阴冷渐渐散去,一面说着似乎无关的话,一面指点着槿娘。
槿娘手里轻搓着凉滑的棋子,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落子,眼睛里流露出犹豫与不舍。
上官脂放下手中握着的棋子,正色道,“要知道,棋局之中,若没有看到后面几步就冒然落字,虽眼前可能得了益处,却可能输了大局!段家虽无爵位,却受皇恩多年,非新贵可比,不似徐家,根基尚浅,与白家联姻极有好处。何况,如今两家已经口头约定了亲事,大夫人舍不得嫡女,你和六小姐就必须嫁过去一个!”
跟自己猜的一样,大夫人想找个人顶替七娘嫁去徐家,自己和六娘都是为此而来!
看着槿娘的脸色越来越冷,上官脂却是微微一笑,靠近槿娘的脸,低声道,“你觉得你那个六姐姐,会心甘情愿的嫁去徐家么?”
槿娘猛的抬起头来,对上上官脂充满嘲讽的眼神,六娘心高气傲,连七娘都随便耍弄,又怎么会乖乖听话嫁去徐家?最终嫁去徐家的只可能是自己,而六娘便是她找来牵制自己的!
转眼,上官脂已经从棋盒里取了一颗漆黑透亮的棋子,随手落到了边位之上,“你好好想想我的说的话,后天我会再来,到时候有什么想问的再问我不迟!”
走到门前,上官脂回过头来,“那笔洗就留在你这儿吧,我看着碍眼!”
窗外的阳光已经升的极高,院子里不时飘进饭菜的香味,槿娘却是没有半点胃口。
绿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九小姐,厨房已经送了食盒过来,您是回去用还是在这儿用?”
“进来吧,就我一个!”
槿娘的话音刚落,绿柳便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喜气,“早不就你一个,我还在门外问了半天!”
“什么好事儿,这样高兴?”槿娘懒得跟绿柳逗嘴,她现在的心情极为阴郁。
绿柳并没有发觉,而是笑嘻嘻的收拾起棋桌上的棋子,“自然是好事儿,戚妈妈说过几日老太太要带着你和两位小姐去郑家赴宴呢!”
槿娘皱了眉头,“这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坐了马车出门,又不是去逛街!”
“坐了马车出门也好,我这回是作为你的贴身丫鬟出门,当然不一样!”绿柳收拾好棋盒,又看到桌上的笔洗和雕花古木匣子,好奇的拿起来端祥。
“坐马车出门……”槿娘喃喃的重复着,却是眼前一亮,是啊,她本来就没打算嫁给谁!
只要把方如萱的事情办完了,她就脚底抹油,有绿柳这个贴身大丫鬟跟着,大不了带她一起溜!
到时候去找段之祺也好,去找那个五皇子的西席也罢,或者是找个镖局一样的地方混着,反正自己前世是学过跆拳道的,再锻炼一下,未必就不能混饭吃!
徐家的那几位公子,跟她白槿又什么关系?!
第一卷玉屏风 第二十八章请帖(一)
荣锦堂里一片静谧,大夫人将手中的甜白瓷茶碗重重的放到炕桌之上,“哼!自以为是!我就看看,没有我,凭她的能耐,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
虽然上官脂没有把六娘私下送礼的事情说出去,但大夫人还是在傍晚的时候得到了消息。
六娘也太不把她这个白府的主母放在眼里了,还以为是在江南的自个儿家?别的不说,就是过些日子郑家的宴席,只要她这个主母一句话,就能让她出不了白府的门!
戚妈妈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见大夫人动了气,便劝道,“夫人不用跟六小姐一般见识,毕竟是乡下来的姑娘,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懂规矩?我就让她学学什么是规矩!明儿让钱妈妈去教教她,省得她闲的慌!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不是为了七娘,自己何必把这两个扫把星招过来,想到七娘,大夫人脸色微霁,转头低声对戚妈妈道,“你刚才说,那个拦住惊马的是段家的四公子?”
在京城呆了这么久,也没听说过段家有位四公子!
戚妈妈听了笑道,“是,老奴打听的清清楚楚,确是段家四公子,说是一直在西北,近几日方到的京城,只是……是庶出!”
大夫人面露惊异,“庶出?不是说段家的家规极严,除非四十无子,否则不许纳妾的么?”段家是西北大族,如今虽没有爵位,却谁也不敢小看,只因着家规极严,不能随意纳妾便是其一。
戚妈妈不以为然,“夫人,那只是外面传的,哪个猫儿不偷腥?不过是明面上做的好看些罢了!”
“上回见那段四公子倒还算老实,长相虽差了些,但能制住惊马,定然是有本事的,可惜是个庶出……”七娘的婚事,真真愁人,本想多留两年,结果让徐家的事儿一搅和,不得不早些定下亲事。
大夫人叹了口气,想着过几日郑老夫人的宴席上,说不定能相看一番,便又问道,“给郑老夫人的寿礼可准备了?”
戚妈妈听了连忙笑道,“夫人放心,奴婢早就备好了,还像往年那般,四色礼盒,再加一柄白玉雕的如意,您看可好?”
大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让人给几位小姐做两身衣裳,万一要出门做客省得让人笑话!”
戚妈妈笑着夸赞,“还是夫人仁慈,什么事儿都想得周到!只是郑家那边办事儿太慢,这没几天了,帖子还没送来!”转而脸色又有些难看,“还有一事……奴婢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见大夫人颔首方又道,“前几日老太太说刘妈妈做的菜好吃,让给安排在内厨房,那辛妈妈?”
老太太什么事儿都想插一手,大夫人面露不愉,却冷冷的道,“那就把辛妈妈降成副手或者是调去外厨房就是,再或者在内厨房提拔一个上来做她的副手,不过就是个厨子,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是!”戚妈妈恭谨的行了一礼,缓步退出了荣锦堂。
走出院子,就有一个黑瘦的婆子凑上来,“戚妈妈,那事儿……”
“行了,已经办妥了,辛二家的那个老货太不识抬举,你可不能学她!”戚妈妈此时抬头挺胸,离开大夫人的身边,她便是威风的管事妈妈,只怕比新来的两位小姐还有些脸面,这合府有几个人敢不敬她?
那婆子大喜,连忙献媚的笑道,“那是自然,我是您提拔的,自然什么事儿都听您的!不过,昨儿个交帐的时候,刘妈妈似乎对内厨房的事儿很不满意……”
戚妈妈眉头轻蹙,冷冷一笑,“看她能蹦?几天!”
此时的刘妈妈正坐在春晖堂里跟老太太说话。
“……你是我带过来的陪房,自然是信得过的!”老太太半眯着眼睛,让人看不出喜怒。
刘妈妈连忙表起忠心,“老太太放心,托您的福,这几年在外院也算得了清闲,如今回到老太太身边,自然是打起精神为您办差!”
大夫人掌家之后,找了借口将一直管内厨房的刘妈妈调开,想将戚妈妈换上,老太太不允,权衡之下只得换上了辛妈妈。
辛妈妈虽不是哪一方的人,却是老实中多了几分圆滑,将两位主子伺候的不错。又将老太太身边的陈妈妈和大夫人身边的戚妈妈都哄的极好,再加上跟白大管家做了亲家,这才稳稳的坐住了内厨房管事的位置。
从高位上下来的刘妈妈,本应去庄子上养老,却因得了老太太的庇护,做了外厨房的管事,外厨房的油水不多,却清闲不少,老太太又选了春桃做了身边的丫鬟,折腾一圈刘妈妈在府里也算是却更有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