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会是自己的本意呢?只不过是因为家中姐妹众多,她又是继室出身,虽也算是嫡出,但前面有
两个元配所出的姐姐压着,『摸』清了父亲的喜好,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当年得知父亲将自己许配给一个没有官身的小士兵时,她差点便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若不是母亲使人
私下里打听,说是这小士兵不仅于父亲有救命之恩,且长相俊秀。又说以父亲的为人,他一定会大力扶持这
个于己有恩的小兵!
她才咬牙博了一博!好在结果最终没让自己失望。
“岳父大人于我有知遇之恩,更是为我亲自赐名。”陶彦武端了桌上的茶盏轻啜了口后,目光温和的看向
杜芳华,“成亲之后,你一力打理府中之事,养儿教女,使我心无旁鹭的在外征战立功,我之所以有今天,
功劳离不了你,离不了岳父大人!”
“这都是为妻应该做的。”杜芳华抬头,目光柔和的看了陶彦武,细声细气的道:“夫君虽出身寒门,但
学识才能俱不输于旁人,眼下这一切,都是夫君自身努力的结果,芳华不敢居功!”
陶彦武看着一脸温和,言语之间落落大方的娇妻!
垂于衣袖中的手却是紧紧的攥在了一起,脸上的笑也慢慢的敛了下去。
杜芳华一直仔细的观察着他的神『色』,自是不曾放过他脸神『色』的变化,由不得便暗自提高了警惕
。成亲多年,她虽偶尔撒娇任『性』,但陶彦武都能包容呵宠。
只这不包括一件事!杜芳华脸上的笑意不减,但背脊却是悄然的直了起来,全身都处于一种不自然的警
戒状态。
心下亦跟着揣测,难道说陶彦武要来这华阳县并不是为了跟那阳指挥使合作贩马,而是另有所图?那会
是什么?
还是说,是为了……便在杜芳华苦思冥想时,耳边响起了陶彦武的话。
“六年前,我们成亲的那年,你是不是使人来过华阳县,并且让他去了陶家村?”
“啪哒”一声,杜芳华长长的衣袖带倒了桌上的茶盏,茶盏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便是杜芳华艳丽的
衣裳上也溅上了几滴茶水,她一边拿了帕子去掸那并不显眼的茶渍,一边极力的压制着心底的慌『乱』。嘴
里娇嗔道:“夫君,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我好端端的使人来这干什么?”
陶彦武的目光落在杜芳华略略颤抖的手上,尽管杜芳华嘴里否认着,但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只是奇
怪的是,他好像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样气愤!
他以为一旦发现了真像,他一定无法容忍!可是,除了心中滑过沉沉的闷痛之外,他却再没有别的感觉
!
是因为紫苏的那番话吧!
不错,他有什么理由去责怪杜芳华呢?如果他能早点使人来寻访她们,如果他能将她们的生死挂在心上
,便是杜芳华心眼再多,又能如何?
陶彦武缓缓的勾起了嘴角,脸上是一抹沧惶的笑。
杜芳华一直偷偷拿眼看着他,此刻见了他脸上那渗人的笑,不由便颤了声道:“夫君,你到底怎么了?
可是你已寻访到婆婆和小姑她们?”
“是的。”陶彦武点头道:“我已经见过她们了!”
杜芳华脸『色』一白,哆了嘴唇道:“什……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在刚才回来之前。”陶彦武将自己跟前的茶盏推了过去,“喝点水吧!”
“不,不用了。”杜芳华稳了心神,“这茶凉了,我让她们再上新的。”
陶彦武不去管顾自朝门外走去的杜芳华,他只是目光茫然的瞪了脚下的地。
走到门边的杜芳华回头看了眼神『色』沉闷的陶彦武一眼,大大的杏眼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阴郁。
若不是父亲致仕,她何必惧他!
便是她让人告诉他的家人,他已经战死,那又如何?那样一帮子穷光蛋,还不知道要怎样拖累她!她可
不愿意没事找个大字不识一箩土得掉渣的婆婆来侍候!
只眼下,却要怎么办?
她就知道,他突然提议说要来华阳不是什么好事!什么找人合伙做生意,都是借口!
杜芳华在心里狠狠的啐了一番,吩咐了门外侍候的婆子去重新沏了茶后,终还是不得不返身走到陶彦武
身边,颇为不安的坐了下去。
稍倾,刻意的扬了笑道:“婆婆和小姑她们好吗?夫君你也真是的,怎的寻到了,也不使来与我说一声
,我好去向婆婆问安。”
陶彦武听了杜芳华突然响起的声音,霍然抬头。
杜芳华乍然对上他突然抬起的发红的眸子,头皮一麻,整个人便似被雷劈过一般,僵在了那。她听过父
亲说,她这夫君在战场杀人杀红眼,最后只要近身的人都被杀的事!惊吓之下一个不稳,“扑通”一声便四脚
朝天摔倒在了地上。
陶彦武蹙了眉头,目光奇怪的看着摔在地上一脸惊惶的杜芳华。
她怕他!
陶彦武忽的就想起紫苏那张飞扬无所畏惧的脸!
他记得她被抱走时,还那样小,小得就像二三个月的小狗狗。当初知道要将她送人时,他还抱了她躲起
来,不舍得她被送走!
她一定不知道吧?不知道她曾经在他的臂弯里哇哇大哭过!不知道,他也曾像别人家的兄长一样,心疼
她,怜惜她!
陶彦武忽然就觉得心底似是被什么利刃给割开,一种他久不品偿的滋味悄然涌上心头。随着这种滋味由
心脏向全身扩散,喉咙也似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刀割一般的痛。
“夫君!”
杜芳华错愕的直着陶彦武脸上突然而落的两滴大大的泪水。
陶彦武哭了?
天,这怎么可能呢?
只是陶彦武没有给她更多感慨的时间。
“你准备下,明天我们去给娘请安!”
“哎……”
客栈的这一番变故,紫苏不知道。
或许,就是知道,她也只会耸耸肩,用冷淡的语气说一句“鳄鱼的眼泪”。就如同,眼下她正对陶大娘说
的话那般。理智的没有一分情感!
“也许,明天他就会带了人上门来给您请安。”
陶大娘尚没有从陶大弟死而复生的惊愕中醒过神来,此刻乍然听到紫苏说,陶大弟会带人来向她请安,
当即失『色』道:“他……他当真是你大哥?”
紫苏眉眼一挑,目光冷冷的看了陶大娘。
陶大娘对上紫苏的目光,脸上的惊喜便似被冰住了一样,稍倾讪讪的低了头。
紫苏叹了口气,她能理解陶大娘的心情,但是她有她的顾虑!
“二姐,他……他是不是会带大嫂来向娘请安?”
一侧的四妹轻声问道,她不敢称陶彦武为大哥,因为这是紫苏之前再三交待她的,紫苏甚至不惜说出,
她要认了陶大弟就不必认她这个二姐的话,四妹自然是毫无疑问的选择了她。
四妹的话一落,陶大娘又立刻抬了脸,目光殷殷的看了紫苏。
紫苏对上陶大娘兴奋忐忑的眸子,忽然便很不厚道的想,或许她应该让陶大娘自己去选择。儿子是自己
的,媳『妇』是别人的吧?看陶大弟的样子,混得不差!一穷二白的男人能混到眼下的样子,又加之他对当
年事情的否认,想来他的那个媳『妇』是个主意大的很的!
“你要是想认,便认吧。”
陶大娘不敢相信,紫苏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她犹自不信的问道:“真的可以见?”
“当然。”紫苏点头道。
眼见陶大娘长长的松了口气,眉目瞬间飞扬起来时,紫苏适时的泼了一盆冷水道:“不过,只是你认他
,我和四妹是不认的。”
“为什么?”陶大娘不解的看了紫苏,眼见紫苏抿了嘴,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时,陶大娘咽了咽口水道
:“二妹,许是当年有什么误会呢?即然你大哥他好好的,那我们就不要……”
紫苏知道陶大娘会说出什么话来。
当下,一点不客气的抢了陶大娘的话道:“他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我能理解你血浓于水的亲情。但是…
…”她顿了顿,稍倾眉梢微扬,目光落在四妹秀丽的脸宠上,淡淡的道:“我对他的认知,只知道这世界上曾
经有这么个人罢了。没有你那么多的想法!所以,我勉强你,你也勉强我!”
陶大娘是知道紫苏的强势的,她的心里对紫苏更有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害怕。只要紫苏不似先前那般连她
也不让认,那便是赚了。紫苏不认就不认吧!但……陶大娘的目光看向一侧乖巧站着的四妹。
“四妹……”
四妹眼见陶大娘和紫苏同时朝自己看来,她立刻想起二姐跟自己说的那番话,连忙想也不想的道:“我
听二姐的,二姐说认就认,二姐说不认就不认!”
陶大娘半响被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