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朵。”
奇异的是,对方这一唤声里含着戏谑、亲昵,以及一种“呀,你终于撞到我怀里来了”的调笑。
像是与她相识已久。
小杏一下就怔在了原地,傻乎乎的抬起了脑袋。
☆、40第四关·皇宫
太子那张脸长得也好看,和九皇子差不齐的眉眼,俱是高挺的鼻梁。只那张唇更薄,一点透明的粉润弯出弧度,原是偏含了女气的,放在他脸上,只显得比旁人柔和许多。
不过,她是真的不认得。
“殿下,您认错人了。”她铁口果断。
太子江霖笑意更深,凑到她脸边的距离愈近,几乎可以数出对方的睫毛有几根。
这距离大约维持了一朵花被扯的只剩花芯子的时间,他好似打量完毕,直起身笑容收敛一净,做出认真肃然的表情:“嗯,大概是认错了。”
“……”
皇宫里一群深井冰确认无误。
小杏握伞的手紧了紧,又吸了一口气,身子一蹲行了礼,面上是甜甜的笑容:“那花朵暂且告退了。”
她能察觉到这个太子好像对自己没有恶意,所以没有在九皇子面前那般小心翼翼,话一说完,人颔首答应的动作才做了一半,就“蹬蹬蹬”地跑掉了。
和撒开丫子乱跳的兔子一样。
这样的场景,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她和人交流完之后,很欢脱,很欢快。
于是,因为等的不耐烦走到上书房外的九皇子,把画面收入眼中后,很阴沉,很压抑。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一直持续到二人回到紫宸宫门口。
一路上小杏打着伞,紧赶慢赶追着前头低气压全开,走路飞快的少年,她人又不高,举的手臂酸涩不已,走到宫门外就喘不过来气儿。
手腕劲儿稍松,江霆猝不及防的一个转身,就把伞碰飞到了地上,摔在雪地里。
“殿下?嘶……”这个疯子!
手腕被人一把攥住,箍的生疼。她不敢甩,生怕混世魔王二次狂化,她就连渣都不剩下了。
“很高兴?”
你妹又是这句问话,殿下,你敢不敢来句新鲜的!
“唔?”
“太子。”
他吐了两个字,没给她消化关键词的反应时间,不耐烦的从地上捞了一团雪,生硬的往她脸上擦。原还没用多少劲,后头不知被怎么刺激了,手里的力道渐重,眼睛浮现了血丝,犹如地狱魔王一般,浑身充斥着暴躁的气息。
倒真正像人们口中的九皇子一般了。
小杏先是冰的一颤,然后脸上像被点燃了一样烧灼起来,疼的她直往后缩。却又气的不得了,半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
本来就是!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要不是为了任务,谁愿意伺候他唻!?
没一会儿,守在正殿的内侍见着情况不对扑了出来,再一见九皇子那样儿,心里“咯噔”一下,连声哀唤。不敢近他身,只是求着他清醒过来似的。
江霆手上暴起青筋,却终于停下了手。
他胸膛起伏,手握成拳,好像是克制,又像是怒火更胜,冷森森的看着小杏道:“把她关进收藏室。”
“奴才遵命!”
内侍狠松了一口气,拖着懵头懵脑,全弄不清状况的小杏往偏殿走去。
而在她捂着半边灼痛的腮帮子,被锁进了一间清雅宜人,古韵浓厚的屋子后,思绪就越发混乱了。
是罚?这儿除了没坐和躺的地方,环境是绝不乌糟的,灯还挑的亮度十足。
是觉得抱歉?不是她说,依九皇子那性格,怎么会在虐完她的身后还给她补偿,最多是抬着下巴,丢几块碎银欠扁的说:便宜你了!
门一关,屋外的公公叹气,大抵是同情的缘故,头一次用了正式的称呼:“花美人,委屈委屈您。您也别怕,那里头架子上虽摆的都是眼珠子,好赖瞧着还是琥珀的模样。您呐,不想着有的没的,一晚上很快就熬过去啰!”
花、什么花!
等等,琥珀……眼珠子……
小杏浑身一哆嗦,脑袋僵硬的转向架子上被照亮的折射出盈盈光泽的琥珀。它们或呈粉状,或内含细丝黄泽的纹理,俱是朝向她,看着她,关注她。
小杏缩成了一团,心跳如擂鼓。
脸上的冻伤一瞬间就不疼了,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她觉得,她还是很怕神鬼的……
第二日清晨,收藏室的大门打开。
朝阳拨下第一缕灿阳斜入室内,小杏又被内侍公公从屋子里捞了出来,带到了九皇子的跟前。
她右边的脸颊高高肿起,通红的刺眼,皮肤是僵冷的白。整个人都有些发僵,又好像是睡着了,耷着眼皮。只是睫毛颤着,手指颤的发抖。
江霆不觉得自己错,但也没有平日感觉到的快慰。
“知道错了吗?”他问。
她手指又是一颤,睫毛扑扇的更厉害了。眼还闭着,细着声,抖着嗓音道:“知道了……”
他一顿,眉峰深深蹙起,头一回觉得自己有点过了?毕竟这小宠物,他养的还挺满意、挺高兴,就是不高兴教人碰了……而且还是太子……
他眼里闪过一抹恨意。
当年他在父皇心里,又何尝与如今太子在皇叔心里的位置不同。
父皇子嗣众多,他生下来时已排到了第九。而皇叔因不重女色,在这点上远远不如父皇。
所以皇叔继位后,“见到”自己皇兄的子嗣残的残,死的死,就大发慈悲。他大手一挥,颁下圣旨,以后自己仍能在皇子中论齿序。只是为了显出特殊,虽然年龄不是最小,却依旧排了第九。
众人就继续称他九皇子,九殿下。
……哪门子的殿下会被人在眼皮子底下下药还不敢吭声?
即使他不比去世的皇兄们有靠山和背景,再无论蛰伏都威胁不到皇叔的皇位。皇叔为了把人死死攥在手心里,还是动了手脚。
他心思斗转,不过是一瞬的恍惚,再回神,就被对面女子滚下的泪珠瞧的心里一软。再听到她与之不符地,冷笑和嘲然,眉一下沉了下来。
脸色逐青。
“……什么眼珠,什么琥珀,还不是有人从天上掉落到泥里,被人看怕了惊了吓了,不肯接受现实只想着逃避。但凡能用一点权力,就想把那些鄙视、嘲笑、看不起他的人挨个收拾了。不止是杀人,还要让他们怕、让他们怨、让自己高兴……”
她面容苍白,红肿之处高涨突兀,和着笑冷僵硬的表情反显得有些可笑。
只是腮上挂着泪,眼底是委屈、难过、害怕、恐惧,还有一丝……认真,让他体内狂风一样席卷暴躁的气息渐渐被压制了下去。
“……污泥就是污泥,洗不干净,也别想甩脱。踩着人命在泥潭子里挣扎,挣脱,还想堆尸体叠骨牌地够顶端的云?真以为摔不残啊……”
“我昨天是被吓破了胆子。”她“呵”地冷笑,挑了挑眼尾,“殿下,高兴了?”
她一番话把内心的恐惧和不甘发泄了出来,人终于平静了许多。再抬眼,却发现九皇子从狂风暴雨的积聚之中脱出身来,人很平静,嘴角是颇为诡异的轻笑。
“傻瓜,你懂什么。”
这等亲昵的语气让小杏陡然想起太子,联系现在的场合,手臂上一下子就起了鸡皮疙瘩。
“原来不是温顺的小绵羊。”他轻轻松松的将她拉进怀里,一手自旁边的书案上蘸了凝玉膏,细细的给她红肿的脸颊上涂抹着,“性子呛口,只不过,蠢还是和原来一样蠢。”
……混蛋,强调了两次“蠢”字有意思吗!
浑不知江霆心里松了口气。他还想着用她逗闷子,又怕招来个机灵的、和太子有勾搭的放在身边不安全。人蠢,有蠢的好处。
其实小杏不是真的蠢。
只不过孤儿院里的黑暗面大都是明面上的,至少她看到的部分是如此。比如抢食,就是纯武力值的决斗,她能聪明的用一用声东击西这类计谋,已经算是自我升华,自想自用的聪明姑娘了。
而前三关的频频通过,与她本身的“娇”属性容易打动男人分不开。
男人哪个不是一听姑娘撒娇,就把星星都摘下来的主儿?只是分被攻克的程度强弱而已。
当然,她在长大一点之后就懂得利用这些优势去获得想要的东西。通关成功,也与这些打小的“历练”也分不开。熟练工种容易操作嘛。
而这回涉及到了权力、政治,脑子就有些不够用了。她能猜度人心变化,不经点拨,想不透政/治/局/势。
“朵朵。”
小杏又是一抖:“……殿下?”
“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把你扒皮抽筋,取出骨头洗干净了搭成台子,给我踩着玩儿。”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朵旁,口气却是阴森森的。
“……那我就成花骨朵了。”
“呵呵。”江霆被逗笑了,他指尖一动,还沾了药膏却看也不看的点在她粉润的唇上,另一只揽住她细腰的手收紧,徐徐吐出热气呢喃,“你不是花骨朵,你是小花苞儿。”
“……”
不得不说,男人玩调戏,真心是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