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穆子隽神色冷峻,让花沙去结银钱。
女大夫看了看他,又看看榻上的女子,原想嘱咐什么,被他的冷气一冻,顿了须臾,点点头领着婢女出去了。
屋内气氛旋即跌至冰点,无一人吭声。
这两回穿越,不是被冰水冻,就是被冰人冻,小杏自觉,冻着冻着,也就习惯了。
她觉得眼睛还有点花,眼前的物品模糊,就干脆闭上了眼,不理会那所谓的兄长要做些什么。
“这一关因为原因特殊,切入的节点比较难得,所以没来得及过问你的意见。”大大的声音很快响起,“幸好原主的长相和你本人的类型接近,应该会比第二关得心应手。”
“嗯。”
“你从记忆中应该可以知道,这是一个富商人家,现在只有兄妹两人留于祖籍所在的小城,是为了他们家最新投入的矿石生意,争夺名额。至于亲生父母以及长姐,都还在都城长安。”
“攻略对象是谁?”小杏听大大一溜说的话,内心有不好的预感。
“穆子隽。”
“……”乱伦?
“其实到现在你也应该发现一个现象了。”大大咳了两声又道,“研究员为了方便,攻略对象的挑选有专门的程序设置。所以上一关情敌的身份,有很大的几率是你这一关所属的身份。”
小杏哼唧了一声。
“还是那句话,我不能帮你太多,你自己努力。”
“……等等,我想问你个问题。”
回应她的是脑海中的一片沉默。
小杏顿了顿,身上的疼痛在默声里加剧,她仰在榻上,没有办法抵抗阵阵袭上心头的乏力。这样的感觉,仿佛还在前一刻……
她任思维放空,慢慢地,入了梦乡。
陡峭的崖壁,空蒙的山谷,雨水不断冲刷岩石藤蔓,枯枝杂叶,原本只是打湿衣衫的力度,却以无法抗拒的姿态,汹涌而下。
即便看不到,头顶隐隐的痕路,枝叶间斑杂的血迹,都能猜出他的背部已被粗粝锋利的石头磨破,划开锦衣,吸噬着血肉。
他抓住壁上所有可以缓慢速度的东西,然而那些茎藤自根部牵连,终究断裂开一大片。
他手臂青紫,耳廓里可见血丝,藤蔓断开时,大片“哗哗”的枝叶摩挲声,在他耳中,细小的犹如花开。
轻细的他要贴紧山壁,才能听到。
“你没事吧?”她问。
颈侧有灼烫的气息喷洒,腕边的手已经拦在了腰间,松松的被搂在他怀里。她的背后是软的,除了脚不能落地,头有点晕眩,一切都还安好。
意识渐渐从他脑海中远离,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一点声音,大概是她的,但他听不清。
她也许是在害怕。
“没事。”他轻声。
她会没事的。
小杏仍旧闭着眼,只吃力的伸出手,往上摸了摸脸颊,很奇怪的触感,热乎乎地。
就如梦里的雨水,像汲取了体温的血,滚烫灼人。
“现在知道哭了。”旁边依旧是冷冷的声音。
她没有说话。
穆子隽观察到榻上的人,反差地散发出漠不关心气息,不由皱了皱眉。如果一次摔伤能让她熄了心思,不再执着地插手他的事,他乐见其成。
但是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妹妹的性子有多偏执,他被迫了解的一清二楚。
“三郎,女郎可醒了?奴借炉子熬了汤药……”
“她醒了。”他收回观察的视线,淡道,“你喂完药就送她回去养伤。”他与花沙错身,脚步不顿地往外走去,准备亲自去对方家中解释爽约的原因。
“呃,三郎要去何……”处。
花沙看着郎君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帘外,把话咽了回去。她端着药叹了口气,走到自家女郎身边,试探地问:“女郎?”
“喂吧。”小杏睁眼,淡然允准。
花沙有些奇怪,怎么自家女郎转了性子。唔,难不成这是新招式,想模仿三郎,引得三郎欢喜?
哎,女郎的心思太奇怪了,她总是弄不明白。
“女郎别多想啦,三郎必是去说和生意了。”花沙一边喂药一边道,“不过这样的事,下回不可做了……”
她话才出口,就想起女郎以前捂着耳朵,激烈地喊不想听的情状,不由又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
“您想想呀,最早您五岁还是六岁来着,因为不忿三郎和俞家女郎一起玩,放猫挠伤了她的腿。回来扣了月钱不说,三郎足足半年都没给您好脸色看。”虽然三郎一般都没什么好脸色,她心里偷偷嘀咕了一句。
“做多了没好处的事,您别赶着做。”
“还有呀,大了之后您又……”
小杏原还半梦半醒,半疼半乏力,浑浑噩噩地坐着。花沙一通嘱咐、数落,外加抖搂原主对兄长死缠烂打的丰功伟绩,倒逐渐恢复了生气。
“后来呢……”她见花沙好像口干不准备再往下说了,撩拨了句。
诶嘿,这回好像有效果。
花沙很是高兴,一时忘了准备去倒水喝的动作,就这么欢欢喜喜讲故事似的,说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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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子隽对完账目,让管事退了下去。他揉揉额头,想着往后都要和这些字符打交道,不由身心俱疲。
案上的账册被合上,他起身走出房间,往园子的方向走去。
期间路过小桥,水亭倒映,飞檐横遮,看着倒影中唯一一处不会有烟云萦绕的地方,心里慢慢放松了许多。转而想起很长一段时日没有歪缠自己的妹妹来。
清静的日子实在难得,他倒不是很想去探,免得妹妹“旧病复发”。
不过,曲阳城的洞仙会就要到了,无论有没有争到名额,过后都要出发回长安。若是耶娘发现自己将妹妹照顾成这样,恐怕又是一顿牢骚。
到底还连着血脉。
小杏所居的苑子里,名作“临江仙”,无论房舍,还是庭院的布局皆与原主的性子大不相同,端的是简约大方,清爽宜人。她住的极是舒心。
穆子隽到的时候,她正坐在空庭的石凳上作画,边上依着白兰树,含苞蕴香。
她梳了云髻,斜簪着一支珠钗,光白如素的脸儿侧着,唯有唇边注了桃花殷。自粉颈向下,浅青的裹胸收束,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脯。外罩了透色的纱裙,一双平头小花履自纱裙里翘出,不时挪到石桌柱前,脚尖俏皮的踢着。
风儿一吹,白兰树簌簌落下几许叶片,有一叶恰落了画纸上,她恼的蹙起黛眉。
“秀秀。”
“嗯?”她偏过头来,歪了歪。
☆、23第三关·商家
穆子隽冷肃的轮廓映入小杏眼帘,即便口中唤的亲昵,二人之间的距离,以及他淡漠的神情,俱可表明他举止间的疏离之意。
他着宽衣大袖,石青衣袍罩身,却犹能显出瘦削的身形。
风卷沙叶,细尘滚动。虽夏日炎热,但院子里布置妥帖,余荫片洒,环境倒还舒适。只是二人静默着,像是无话可说一般,心里便没有来的燥起来,更显得周围气氛严肃沉凝。
“何事?”
她握了握笔,复将它搁下,先是问道。
“来看你伤势如何。”袍摆浮动,他走到石桌旁边站定,低了眼看她的画。
画的是初吐芳华的折纸牡丹,花朵以淡墨勾描,辅以深浅绿叶,叶片清秀洒脱,浓墨勾筋,线条圆润饱满,疏密有致。清姿艳态,娇美动人。
然那飘落的叶子沾了牡丹苞底的胭脂色,又被她撵去纸外,一缕红丝蜿蜒,划伤了画中的绿叶。
“多谢阿兄关心。”
她蹙起的眉儿不松,因坐在石凳上矮他一截,只得微仰起脸儿和他说话。他看画时方肯离得近些,身上飘来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香囊里盛的,不过不让人厌烦,清淡如其人。
这几日她心绪紊乱,却是为别人。半点也没思考过像穆子隽这种冰冷淡漠的人,应该怎么攻克。
所以此时他骤然前来,让她颇有些措手不及,不知应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来应对为好。
穆子隽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妹妹自摔了一跤后,对他的态度平静了许多。他点点头,道:“画工尚可,没给先生丢脸。”
小杏闻言古怪的看他一眼,这幅画她完全是按自己的意思来画,并没有融合原主的记忆,刻意临摹她。他到的时候她尚且沉浸在作画的情绪中,一时不察方让他走近了。
但是穆子隽身为哥哥,还是一个兄控妹妹的哥哥,怎么好像没看过妹妹的画作似的?
穆子隽当然不会理会她心里的想法,他专注在画作里,没有看见她的眼神。
“为何不画玉兰?”
古人作画多是选取眼前的景物,纵然有些画依于想象,女子作的也少。因流传出的画作甚多,纵然画技不如何,若真有其事,便显得要好上一两分。
羽睫轻扇,她低眉掩下了心事,道:“我欢喜画它。”
“嗯。”他没再多问。
显见是认为她从前的骄纵模样又回来几分了。
他又端详了画作一会儿,取来她搁在笔架山上的兔毫笔,半敛衣袖,动作如行云流水。他静思须臾,在一侧留白处题下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