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对庄家之心,日月可鉴!”庄昆年老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羞愧,反而大义凛然道:“可当年将军确是错了,老郎主若是泉下有知,也定然会大义灭亲,以报皇恩!但是,今日草民前来,并非是污蔑旧主,只是希望老郎主后继有人,草民愿以残身代替庄家新主,任皇上处置,也恳请皇上,看在我家老郎主一生戎马,为国尽忠的份上,给庄家留下一线血脉吧。”
这话说完,朝堂之上又无人再言了,人家都愿意用命去换驸马的命,也只不过想要驸马认祖归宗,给庄家留下血脉,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是毁了驸马的仕途,但不是还有驸马的儿子么,将来庄家必然会重新崛起,若是从人情上看,这庄昆确实对不起驸马,可若是从长远看,庄家有大长公主这样的媳妇,那何愁没有希望,总比驸马一直顶着徐姓,让庄家彻底埋没强。
这孰对孰错,还真分不清了。
“那,那庄夫人现在人在何处?”皇帝脸上已经很难看了,若是这事儿坐实,驸马确实不一定有生命危险,甚至可以按照刚刚这老奴所说,一命换一命,还可得一佳话,但这后续的事情,对朝堂,对公主府那是百害而无一利。
庄昆遗憾的摇摇头道:“夫人当时将孩子交予徐家,却不知所踪,草民也在寻找,可……”
“皇上,微臣也曾找过一些与徐氏有旧的夫人,她们皆可证明,庄昆所绘之庄夫人,正是当年的徐氏。”陈右相又出列说道,心中却暗恨徐蛮胡乱访友,弄得他们手脚大乱,最后也没找到真正与徐氏有交之人。
既然陈右相肯说,那自不用让那些夫人上殿来问,同时也不合规矩,所以眼瞧着事情就要朝着对驸马极其不利的方向发展,空气似乎都隐隐变得稀薄,保守派站在右相身后,偷偷喜悦,而革新派则立与一旁,或垂下了眸子,或满脸愤慨,也有面有遗憾的。
“驸马,你还有话要说么?”皇帝吸了口气,惋惜的看着驸马。
徐文彬跪与殿上,这么长时间,不论谁说话,他都一言不发,犹如老僧坐定,不受周围任何影响。
“回禀陛下,微臣有话要说。”徐文彬因为一段时间没有言语,声音微哑,可还是坚定的说道:“微臣绝不可能是庄成之子。”
“大驸马,这话可说的太迟了吧。”保守派之前那人又站了出来,轻笑道:“证据都在眼前,当年徐氏嫁与庄成,后又生了一子,在庄成伏诛之后,她又带着你投靠了徐府,将儿子托付给自己的弟弟。如今庄家的人都找了来,又愿意以命换命,驸马何必硬撑不认呢。”
徐文彬抬起上身,直直盯着那人,冷漠道:“可关键是,徐氏有没有这个儿子。”
朝堂上顿时有引发了一小阵的骚动,事情的缘由都是以徐氏有个儿子来展开的,可若是徐氏没有儿子,那送与徐家的,还可能是庄成的儿子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保守派那人倒退了两步,气得脸色发红,“你别以为如此混淆视听,就可以改变你的出身。”
“我的出身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质疑。”徐文彬说完,立刻对着皇帝道:“不但徐氏不可能有孩子,就连庄成也不可能有孩子。”
“你这是胡说!”谁还没反应过来,那庄昆立即瞪眼反驳道。
徐文彬露出了上殿之后第一抹微笑,这一抹微笑,不但看得庄昆胆战心惊,还将陈右相看的眉头直皱。
“回皇上,微臣的身世不但关乎到皇家的颜面,还关乎到一件陈年往事。”徐文彬环视了一下四周,继续道:“还关乎先皇。”
朝臣们一时间倒抽一口凉气,真恨不得将耳朵都藏起来,有时候知道太多,日后皇帝翻账本的时候,死的也最快。
皇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些,虽说他对先皇颇有不满,可毕竟也是他的父亲,很多事情还是关起门来自己说说就好,也不必给众臣当平日的谈资了。
“如此,那便退朝吧。”皇帝霍然起身,看了下众多朝臣,先点了几位保守派的老臣,又点了几位革新派的心腹之臣,丁皓然的父亲丁绍也在其中,一同前往后殿。
徐文彬被太监扶了起来,跟在皇帝身后,就在错过陈右相的时候,忽听得他轻轻说道:“年纪也不小了,就该要认命,玩多少花招,也翻不出大浪。”
徐文彬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几步赶超了他,走入后殿。
“你说,他想搞什么?”陈右相理了理袖子,昂起下巴,眯起眼睛对着身边保守派的同僚说道。
“无非就是想找后援,就是大长公主来,他也别想脱身。”那老臣嗤笑一声后,又道:“不过垂死挣扎。”
陈右相回过头,在人群里,却没有发现已任太常丞的徐家庶子,心下总觉的有什么不对。
后殿一般都是皇帝处理比较重要,且又需要与人相商时使用的内书房。徐文彬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来的次数不少,右相是先皇老臣,又有实权,当然也不可能没来过。几人进门后,便按照官位一一站好,保守派显然胸有成竹,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革新派却没了之前在外时的焦虑,连表情都难以捉摸起来,也只有被带进来的庄昆和那个老妇,跪在一旁心里犯了嘀咕。
“驸马,你说庄成不可能有子,是何缘故?”皇帝落座后,便开口问道。
“回皇上,庄成一直跟在直王身边,有一次直王遇伏,庄成以身救主,伤了身子。”徐文彬也没拿乔,直接就将此事说了。
“这不可能!”以右相为守的几位老臣,明显不愿接受,这简直是太过荒诞了。
徐文彬却没有继续解释,反而道:“除此之外,当年庄成确有莫大的冤屈。”
皇帝瞳孔微缩,情绪不明的看向自己的姐夫道:“徐文彬,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文彬立刻跪倒在地,笃定道:“当年直王之死另有隐情,庄成也绝不是通贩卖国之人。”
“大胆徐文彬,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陈右相越发觉着这其中另有古怪,情绪一时未能控制,竟在皇帝面前大声呵斥道:“你居然敢质疑先皇?你就是不想认罪臣之子,也绝不可诋毁先皇。”
“住口!”皇帝一拍桌子,怒视道:“让他说!”
徐文彬闭了闭眼,压下内心挣扎道:“启禀皇上,当年通敌卖国之人,另有其人!”
95 第九十四章
对于当年的事情,在座的老臣还是有印象的,当年西域死城被传囤兵以助先皇的兄长景皇子夺取皇位,当时正巧直王孙简与其夫人在外游玩,孙简接到圣旨之后,立刻带着妻子返回军营,此后更是将妻子留在了军营等候消息,谁知道就在孙简即将胜利之时,庄成突然叛变,不但将孙简的部署透露给死城城主,还延迟了救援的时间,直到孙简身死,都没见到援军。
至于孙简的夫人据说在知道孙简兵败之后,竟然带着心腹赶去了死城,与孙简一同死于死城,这事儿流传至今,还是闺中姑娘们钦佩的对象,对于她的情深大义,先皇后还特别褒奖过。
而被人检举的庄成,则落得个满门抄斩,臭名昭著的结果。
这些事情似乎应该早已非常明朗了,但在这一日徐文彬突然提出庄成是被冤死的,而通贩卖国之人却另有其人,这不得不让在场诸位有惊有喜。惊得是,毕竟以这些老臣的年纪,当年对于孙简庄成之事都有所参与,当中猫腻实在不能为外人道,喜的是,这群人中某些武将或是庄成的同僚,或曾在庄成手下做过亲兵,原本当初庄成出事,他们很多人都不愿意相信,只可惜铁证如山,就算他们一心想保庄成,却也不能愧对自己的良心。但是现如今,有人告诉他们,他们心中的英雄并没有背弃他们的国家,更没有背叛他们心中的战神,这当中的滋味,也同样说不出口。
“当年,直王殿下去往西域死城,却将庄成派往离死城不远的边境驻守,本就是将身价性命托付给了庄成,也可见庄成在直王心里,是值得信任之人。”徐文彬挺直上身,说到此处竟有些感概。
“那最后也不过是证明直王识人不清!”一位老臣嗤笑道。
徐文彬不理他,继续说道:“庄成确实没有辜负了直王的信任,他一直守在边关,等着直王传令,只可惜,最后等来的,却是直王身死的消息。”
“荒谬!”某一些老臣悉悉索索的私下说道。
“庄成确实并未受到任何直王求救的消息,因为……”徐文彬暗了暗眸子道:“因为求救的消息被另一人所劫,更是因为这个人,将直王的消息卖给了死城城主还有景皇子。”
“此人是谁?”皇帝到更愿意相信自家的姐夫,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父皇也还年轻,当初发生了什么,对皇帝来说并不全面,对于危机意识比较强烈的皇帝来说,直王的死不重要,而是到底谁是哪个叛国者,此人若是活在世上,甚至在朝堂之上,那对他来说绝对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