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那个……”眼瞧着大长公主要带着阿蛮进去,江氏一急,忙挤出一句。
大长公主也早知她有事,便停了下来,并不说话,反倒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那个……”江氏握住儿子的手,动了动嘴唇,先是没声,后抬起眼,看着大长公主道:“那方砚台实在太过贵重,我听阿风说……”
大长公主了然后,却摇头道:“再如何贵重,也是要用的,物尽其用才是应当,你不必与自家人计较。”
“可是……”江氏不善言辞,一下被堵了个正着,急得脸色越发红润。
徐蛮看着徐海风一瞬间的失落,有些不忍,急忙拉了拉母亲的手,奶声奶气的献宝道:“阿娘,这是风哥哥送阿蛮的。”
大长公主这才注意到女儿手腕上的黑色手串,江氏也是一愣,她也同样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的手上早就没了平日带的配饰。
“看来,这砚台当真送对了。”大长公主笑得越发温暖,又看了眼徐海风道:“日后,你们兄妹更该亲近亲近。”
作者有话要说:周四要申榜,估计字数不够的话,可能双更~话说走过的亲们,记得留爪啊啊啊啊
☆、第八章
祖父是个神奇的人,阿蛮第一次见到他就是这么想的,身高与父亲差不多,长得也很是相像,但对于父亲的俊朗提拔,他显然已是到了不惑之年,体态微微发胖,略带皱纹的脸上,满是严肃,可阿蛮也不知为什么,就是从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看出祖父对父亲的喜爱。然而即便是那不经意的喜爱,祖父在举动上也完全没有表现,反而与父亲生疏的很,就如同那不是他的儿子,而是族内的某个子侄。
徐蛮转过头,看向父亲的身边,大伯的个子要比父亲矮,脸颊消瘦,一双与祖母一样的细长眼,微微垂着,如何都遮盖不了那鼓鼓的眼袋,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纵欲过度了,徐蛮瞄完之后,就低下头,坏心的想。
“给祖父请安。”这一次,谁都没有跪,徐蛮站在哥哥们身边,行了个万福礼。
“唔。”徐老太爷背着手,扫过面前行礼的孩子们,点点头,随后抖了抖胡须看向大儿子道:“今日元宵佳节,族学不是应该中午就放了么?”
徐文诚缩了缩干瘦的脖子,他一向害怕自己这个严肃的父亲,总觉得不论如何回答,都会换来一顿臭骂,可又不敢敷衍乱答,只好冒着冷汗回道:“阿波应是已经在路上了,怕是一会儿就该到了。”
徐老太爷仿佛不在意的瞄了眼徐文诚,徐文诚条件反射一般的抖了抖,徐老太爷眼底几不可闻的闪过一丝失望。
“给大伯请安。”见祖父不再问话,孩子们又纷纷走上前去,给徐文诚与徐文彬兄弟两行礼,徐蛮左右看了看,并没见到他的小叔徐文赋。
徐文诚一向不善与孩子们打交道,便只僵硬的笑了笑,就让随行伺候的丫头每人送上一只金鱼儿裸子,徐蛮捏了捏单薄瘦小的金鱼儿,再看看父亲送出的金莲花,暗地里撇撇嘴,大妈果然抠门的厉害。
见礼完毕,男孩儿一溜儿,女孩儿一溜儿,祖父自然不好和女孩儿们说什么,再加上今日来的只有徐蛮与徐蛪两姐妹,一个天天得见,一个幼小懵懂,也说不上什么体己话。不过,他倒是对徐蛮的双生哥哥很有兴趣,一个招手,便捏着胡须问道:“海生和海天,听说开始站桩了?”
徐海生与徐海天一向最会看人下菜,一见祖父并不似祖母那般冷漠,便也大大的露出笑容,一脸讨好道:“已经站了好些日子了。”
祖父嘴角隐隐上翘,随即便消去,只点点头,拿手一点二堂哥徐海风道:“海风比你们年纪大,站的也比你们日子久,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多聊聊。”
屋子里的男人们,除了大伯,都起身躬身称是,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蛮觉着大伯的头更低了。
几个男人不咸不淡的谈了几句,祖父好似领导一般的训了不少话,徐蛮看着父亲老实的低头听训,觉着很有意思,便靠在哥哥们旁边,时不时瞧上两眼,可哪知父亲突然转头,将她看个正着,就在她内心一跳的时候,父亲忽然冲她眨了眨眼,徐蛮一个憋不住差点笑出声来,却好在这细微的声响被帘子打开从外面进来的人掩盖住了。
“给父亲请安。”
“给祖父请安。”
徐蛮憋红了笑脸,看向走来的人,一大一小,大的那个穿着宝蓝银丝的蜀锦深衣,发髻紧束,一条与深衣同色的带子扎紧,显得很是利落。小的一身红袄,却已显出7分少年模样,只那脸圆鼻阔,一双细长眼,被脸上的肉挤的更小,身上更是臃肿笨拙,不过几步路,就有些喘了。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啊?”待徐蛮等和徐文赋行了礼后,徐老太爷微微皱眉的看着后来的少年。
徐海波一脑门子的汗,连缩脖子的动作都与其父相似,白胖的手指捻着衣边儿,哼哼唧唧道:“林教席多留了一会儿……”
“是么?”徐老太爷微垂着眼睛,也看不出相信与否,便不再瞧他。
徐蛮到是对这个徐家大少爷有些好奇,在书中女主重生后那一世,这位大少爷因为爱慕黄琇莹,硬是将原本白胖的身材,瘦成了翩翩少年郎,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书中女主一直目标明确,一直想要弥补重生前的遗憾,所以压根没有给他机会,后面好像他娶了黄琇莹几位好友中的一个,之后,书中就没再表了,也不知道,现在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不过,对于能看到黄女主追随者的其中之一,还是年幼肥胖版的,徐蛮倒是觉得满有趣的。
“海生,海天是入族学还是宫学?”徐老太爷看了眼徐文彬问道。
徐文彬立刻站了起来,似有迟疑道:“圣人垂爱,上的是宫学。”
这里的教育机构,一般分为四种:一种是私塾,一般是乡下或者县城自己开的学馆,收取束脩。第二种是县学,这种是国家开设的学馆,有推荐考生的资格,且还会免除一些成绩好且家境贫寒之人的束脩。虽然前两种一个私立一个公立,可如果私塾的老师在朝堂上有一定的地位,便也具备推荐学生的资格,而县学如果寻的教席一般,那么考中率说不定还不如私塾。所以,穷困的地区,大部分孩子是上着村里的私塾,学费不高,但是老师也一般,需要考试的时候,便去县学挂名,交一定的挂名费,有钱的人家,则寻到有资格推荐考生的老师家上学,后面就不必那么麻烦了。
当然,除了上述两种外,还有第三种是族学,一个昌盛的家族,族学一般都是极佳的,教席有才华不说,还时不时会请来族中有成功案例的长辈前来坐堂,提供经验,所以代代之间必出人才。不过,相反,如果一个家族的族学若是成为了族中赚钱的机器,或是干脆形同虚设,那么很快这个家族便会没落下去,就算表面风光,也过不了两代。
最后,还有一种,叫做宫学,这是吴太祖的儿子吴瀚帝设立的,宫中公主、皇子众多,都需要教育,宫学就相当于清代的上书房,是皇家培养下一代的地方,后来吴瀚帝的孙子吴耀帝因为子嗣稀缺,总觉得宫学里孩子稀少,缺少竞争环境,便特许了自己姐姐家的孩子一同入宫学学习,此后,更是加入了宗室子弟。只不过,宫学一般上了两年之后,就会分班,皇子们依旧该学皇子那一套,而宗室子弟则是该学为臣那一套。
如今,皇帝只有两子,以及四位公主,皇后鲁氏入宫后一直无所出,再加上之前皇家争位,年长的兄长们大多都斗死了,先皇宠妃的儿子也让当今皇帝圈禁致死,后代都冲了庶民,皇家除了一位皇叔昭王外,居然没人了,可这位昭王对朝政毫不关心,连带子孙都没什么兴趣,再加上,他的儿子已经成年,他的孙子且刚刚四岁,也上不了宫学。所以当今皇帝不得不把眼光放到了先皇几位公主家里,只可惜,除了大长公主和琼家里的双胞胎外,其他两位公主根本就没结婚,六公主和丰是因为年纪小,二公主和煦是至今都没想嫁。无奈之下,徐文彬也只得将儿子送去宫学,甚至等到徐蛮六岁,也是要去宫学的。
“如此也好,皇恩浩荡,自要感激。”徐老太爷即便心中遗憾,却也不敢抱怨,还得抱拳感激一番。而徐文诚看弟弟的眼神,完全就是像看一个入赘的男子,那般鄙夷。
定下了心中一件事,徐老太爷又看向自己最小的儿子,也是庶子徐文赋,略带关心的问道:“可是祭拜过了?”
徐蛮这才看出小叔叔的眼眶有些红。
“是,父亲。”徐文赋想起在那间简陋小屋里放着的牌位,心中一阵难受,母亲是姨娘,没有进祠堂的资格,父亲还在世,姨娘又不得离府与他同去,便只得在逢年过节之时,回来祭拜一二。
徐老太爷小小的叹了口气问道:“你如今还做着赞飨的位置?”
徐文赋眨了眨湿润的眼睛,露出一丝不在乎的笑意,耸耸肩回答道:“可不是,又清净又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