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直直看着她,却再不与她多说,只送了八个字给她,道:“贪心不足,冥顽不灵!”
此时,殿外有将领在回话,似乎是宫外一切叛乱都已被平息,重要的人犯也已被俘,此时正候在殿外。
皇帝勾起嘴角,看向原先还强制镇定黄美人这时已然面若白纸,抖若筛糠。
“怎么了?现在知道怕了?”
黄美人揪紧了衣摆,哆嗦着嘴唇,低头呢喃不知说着什么,似乎根本不相信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必着急,也别怀疑朕是在骗你。”皇帝一甩袖,高声道:“将人带进来吧!”
徐蛮原本昏沉的脑袋一下变得清醒,她侧过头,就见着一行人被捆绑着扔了进来,其中不但有左将军,还有黄琇莹的兄长与她的夫婿,其余的人看上去都是武将,只是徐蛮认识的不多,但是很明显,女眷并不在其中。
皇帝将黄美人押在一旁,当着众人的面,审问了黄家以及其亲信的多名武将,从而得知他们是如何趁着皇帝病重,然后陷害同僚,以图高位,还有不少甚至是暗杀了原先当值的将领,接着取而代之的。
随着审问的进程越来越深入,有些深埋在暗处的勾当也被浮出了水面,大部分人为了求得自保,不但将黄家如何勾结右相陈家,还供出了陈家与黄家都与西域叛党有所牵连,甚至许多军中换将还有谋杀忠良之事,都是这些叛党早有预谋的。更重要的是,皇帝当初所中的毒药,也正是西域传来的秘药。
皇帝沉着脸,不但自己听着,还让人将这些人所述,一一记载在册,再看一旁黄美人满脸是泪的瞧着已然重伤的黄家父子,他给身旁的贴身太监总管,使了个眼色,很快,殿后被押着的孙闵萧也被人五花大绑扔在殿上。
黄美人一见孙闵萧,本就压制不住的恐惧,终于一下全部爆发出来,她跪在地上,扭头看向皇帝,歇斯底里的大喊道:“你是故意的,你都是故意的!!你让闵萧最后去看你一眼,其实你早就埋伏好了!”
皇帝并未否认,反而还点点头,说道:“早在半个月前,朕便转危为安了。”
黄美人震了一下,回头死死盯着徐蛮,嘴里却反复道:“不可能,不可能,她没有机会……”
皇帝似乎今日就想将所有的事情展现开来,他低声说了一句,身旁的人再次将几个太监弄上了大殿,只是有两个太监是站着的,其余几个太监却是跪着的。
徐蛮发现,来的也都是熟人或是见过面的,站着的是那日绫绮宫里的小醋子,还有一位只见过一面,并未说过话的林管事,而跪着的,却是正倔强的被人按住的黄美人身边的大太监。
皇帝见人都来了,他居然很好兴致的从龙椅上再次走了下来,他随意的挥挥手,一群侍卫便将刚刚押入的武将们再次押了下去,黄美人亲眼见着自家的兄长外甥被人像拖死狗一般的拖了下去,再见他们抛却了一切的尊严,卑微的哀求,她心如刀绞,却只能哭泣着任人这般作践自己的家人。恍惚间,她想起皇帝之前的那番肺腑之言,心中也说不上是后悔还是不甘。
大殿上,又空旷了起来,皇帝径直走到了黄美人身边的大太监面前,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一番。
可开口第一句,就让在场的所有人大吃一惊。
“朕是要叫你金公公,还是要叫你皇叔呢?”
黄美人不可置信的看向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金公公,当年这位金公公还是父亲特意收买,送到自己身边的,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皇帝的皇叔?
金公公甩开掉在额前的乱发,眼中原先的卑微一下消散,反而涌现出一种凌驾与众人之上的傲气,他虽是跪着,一身的骨气却让人觉着他此时并非是一位阶下囚,反而更像是坐在高位,发号施令之人。
“好侄儿,真不愧是你父亲的好儿子!”金公公踉跄了一下,差点趴在地上,可他还是咬牙坐了起来,显然身上是受了伤。
见身边的亲人都露出不解,皇帝轻笑道:“大家都没想到吧,咱们四处追寻的景皇叔居然是藏在这吴国皇宫里,还卑躬屈膝的给朕的女人做了那么多年的贴身太监!”
“住口,若不是你那卑鄙无耻的爹,本王会落得今日这样的结果?”金公公强撑着,挣扎的大喝道。
“那你勾结西域外敌侵占咱们吴国的国土,就是君子所为?”皇帝冷哼,反驳道。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是……”金公公不自然的看了大皇子一眼,便低头道:“那必然会比你这昏君在位更好。”
“昏君?哈哈哈哈,朕确实是昏君。”皇帝击掌大笑起来,却几步走到大皇子的跟前,一把将其揪住,咬牙切齿道:“朕若不是昏君,怎么会让你混淆朕的血统,又怎么会让你调换朕的骨肉!”
金公公瞪大了眼睛,望着被皇帝揪住的大皇子,仿佛不可思议的摇头道:“你知道了?你怎么可能知道?”
“闭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闵萧他,闵萧他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儿子!”黄美人听后疯狂的推开周围压住她的宫女,连滚带爬的跌在皇帝身旁,抱住他的大腿哭道:“皇上,皇上,这些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可闵萧是您的儿子,您不能不认啊!”
徐蛮被母亲搂在怀里,看着黄美人失态的痛哭,原来并非她心中无畏,而是在她心中,就算孙闵萧谋反,但毕竟是皇帝的长子,就算日后圈禁但到底还有命在,就算日后黄家与她都不在了,至少她还有骨血留下。但是这一切的希望,都被皇帝残忍的扼杀,她所面对的已然不再只是谋反那么简单,甚至很有可能连儿子都不是她的了。
“你当年与黄大都督本就有勾结,但是碍于直王的军威与先皇的手段,你们不得不藏于暗处,可随着先皇病体缠身,你们就将主意打到了直王身上,因为只要朝中有直王一日,你们便不得向前走进一步,跟着,你们互相勾结演了一出好戏给先皇看,不但害死了直王一家,还害死了我吴国众多精兵良将,直弄的整个吴国人心惶惶。此后,先皇久病不治,你们就故意让大都督一直保持中立,只等到朕这么个看起来好欺负,好拿捏的先皇后之嫡子,推到了那个位置上。为了害怕朕将来羽翼丰满,不受控制,你们甚至策划让朕的亲姐姐嫁入黄家!”皇帝一脚踹开黄美人,用力扯着早已魂不守舍的大皇子,拖到了金公公的面前。
“这事儿还没有完,你们为了能更好的监视朕,还将黄家的女儿送进宫来,就是意图让朕能完完全全在你们的视线之下。”皇帝撩袍,蹲在金公公身边,用力拉住他的衣襟强迫他与自己四目相对,继续道:“然而,却没想到,大都督与你却为了黄美人即将会有的孩子起了争执,你一心想要夺回这个位置,可大都督却想着日后这个孩子若是坐到了皇位上,肯定要比你当皇帝对黄家更有利。”
金公公眯起眼睛,危险的看向皇帝,却并没有解释。
“所以,你知晓大都督怕是与你不是一条心了……”皇帝做出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撇了眼大皇子,神色复杂道:“大都督死后不久,皇姐便改了嫁,再然后,黄美人借助你在宫里的经营躲过了朕的避子汤,顺利怀了孩子。”
“皇上,皇上……”黄美人听到这里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的心仿佛被人用刀剜出来一般。
皇帝充耳不闻那凄厉的哭声,接着对金公公说道:“于是,在你得知黄美人怀孕后,你立刻有了一个主意,你让对你死心塌地刘将军的亲妹,通过特殊的渠道混入宫中,苟且之后怀了你的孩子,然而除她之外,你还占有了西域死城城主汉人妾室的女儿,也让她怀了你的孩子,就为了两手准备。一等到黄美人发动,你便立刻让人将那两人催产,只为在几乎相同的时间生下孩子。”
周围都是皇帝的心腹与亲人,甚至连皇帝的另外一位皇叔都没有前来,反而只有公子潜与诸葛初清站在一处,面无表情的摇着扇子,看着殿内这一幕幕的荒唐。
“等到孩子生了下来,你根本没管是男是女,便将人将孩子送出了皇宫,而另外一个男孩,却被送入了宫中。”皇帝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对金公公道:“你对刘家说,这个孽种是刘家亲妹所出,却转过头又对西域死城的城主说,这个孩子是那位貌似汉人的女子所出,朕其实也很好奇,这个孽种,到底是哪个女人的孩子?”
“不!!!你说谎,你说谎,闵萧他……闵萧他是我生的,是我生的,是我的儿子!!”黄美人实在受不住打击,原来她与父兄这么多年来的谋划,也不过是为别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