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锦一回头,看见杨亦安在一边冷眼打量着自己,细长的眼睛隐着一丝说不出的韵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他面前,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多谢杨公子。”
他身上那缕幽香又丝丝袅袅地散开在她的面前,她虽然不讨厌这种味道,但从一个大男人身上散出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找我有什么事?”杨亦安没有吱声,转过身来问翠玉。两人虽说是小时候的玩伴,但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这个洛翠玉了,要不是今天她找人捎话给他,说她在这里等他,他已经淡忘了这个人。
洛锦见杨亦安没有搭理她,也没在意,便和陆远山走到了店里。
陆远山打开竹篮,憨憨地笑着:“我娘给你们做的包子,野菜馅的,你一定饿了吧!快吃。”
“不了,还是等翠玉一块吃吧!”洛锦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刚才让那两个王八蛋一闹,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她环视着店里的瓶瓶罐罐,心有余悸地想,若那两个人真敢进来砸她的店,她就跟他们拼了!
这是什么世道?难道同行之间就这样相互排挤?
陆远山见杨亦安和翠玉站在外面说话,便走到门口,道:“翠玉,快招呼杨公子进来坐。”
“不进去了,你们忙你们的。”杨亦安抬头看了一眼陆远山,冲他摆了摆手。
洛锦看见杨亦安一边听翠玉说着,一边皱着眉头,心想,这个人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鸟,他能帮翠玉娘吗?
这些有钱人啊!有几个是有良心的?杨亦安的那个混蛋舅舅冯老爷不就是个出了名的奸商,趁着去年大旱,老百姓手里没粮酿醋,才有意提高醋价。
洛锦知道现在杨家酒坊的醋一斤也是二十文左右,但他为什么零沽价不变,反而给每坛涨了一文钱呢?她始终想不明白。
正想着,翠玉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上去表情很是轻松。
门外,杨亦安已经不见了人影。
“姐,你找人家帮忙,还要人家上门来找你,可以呀,看来你那个青梅竹马对你还不错。”洛锦坐在柜台里,暼了陆远山一眼,低声道。
“你这么说,是你不了解杨亦安,虽然我们好几年不见了,但我很是了解他的,他这人不喜欢别人贸然打扰他,去求他,得提前说,然后他再安排时间来见我,而不是要我去找他。”翠玉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端起桌子上的水猛喝一气。
“这么麻烦?他有病啊?”洛锦疑惑地看着她。
“不是有病,是有洁癖。”翠玉小声道。
洛锦摇摇头,他有洁癖跟别人去找他这件事情有什么联系?简直是变态!
“杨公子答应帮忙了?”陆远山从竹篮里拿出一盘包子,放在他媳妇面前,小声问道。
“嗯,他说他正好今晚上要去他舅舅家,顺便去问问洛万财这事该怎么办!”翠玉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答道。刚才吆喝了一阵子,又闹腾了半天,她确实饿了,也累了。
洛锦虽然也很饿,但却没有食欲,她心不在焉地吃着手里的包子,包子味道还不错,有一股清香味,至于里面包了什么野菜,洛锦暂时还没有兴趣知道。
开业第一天就闹成这样,以后说不定还有多少麻烦事呢!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吃完饭,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翠玉见店里没什么人来,便和陆远山一起回家了,说改天再来看她。
洛锦看见翠玉两口子亲亲热热地边走边闲聊着,心里突然很是羡慕翠玉,她自己为自己找的这个相公,的确不错呢!
她走到门口,看见三两个老头在不远处的街边下棋,不时传来几阵爽朗的笑声,一低头,又看见地上那滩醋渍,心情瞬间又跌落到了谷底,开店做生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
“姐姐,行行好吧!”一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少年,端着一个破碗,伸到洛锦面前,打断了她的沉思。
这个少年看上去眉清目秀的,除了头发有些蓬乱外,身上的衣衫虽然旧了些,倒也整洁,并不像普通叫花子那样的邋遢。
“姐姐,行行好吧!我两天都没吃东西了。”他又上前走了一步,眼里流露出乞求的目光。
“啊!你两天没吃东西了。”洛锦同情地看着他,想到刚才她们还剩下两个包子,便飞快地跑到店里去把那两个包子塞给他,“我这有两个包子,你快吃吧!”
那少年接过包子,却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看着洛锦:“姐姐,你可怜可怜我,再给我几个救命钱吧!我娘她生病了,没钱抓药……。”
原来是这样!洛锦叹了口气,她上午的钱都让她爹娘拿走了,下午那个白脸男人来闹事的时候,买了两瓶醋的钱,一共三十九文。
她取出二十文递给他:“够吗?”
他摇摇头。
洛锦又把剩下的十九文也递给他:“就这些了!”
他点点头,接过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洛锦看着那少年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第三十二章 旁观者(二更)
天色不早了,街上的人也稀疏起来,那个乞讨的少年走后,店里再也没进来一个人,加上平山大集早已经散了,周围也变得冷清起来。
洛锦关了店门,长长地叹了口气,唉!真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她回头看了看那块牌匾,上面的字苍劲有力,潇洒自如,那个冯老爷为人不怎么样,竟然写的一手好字,不是说,字如其人,见字如面吗?看来也不尽然!
她一边走,一边低头踢着一颗小石子玩,不知不觉地已经穿过了空空的集市,走上了镇外的那条土路。
想到在这条路上,前不久,她还站在路边帮翠玉找相公,转眼间,翠玉便和陆远山成亲了,而自己也开了醋坊。
一切都像是在梦里,好像自己原来就生活在这里一样,前世的一切却变得渺茫起来,她竟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
落日的余晖拉长了她的身影,晚霞在天边妩媚地铺展开来,渲染着这个初夏的傍晚。
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赚了钱的,是值得庆贺的,想到她娘正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她回去,洛锦又兴奋起来,今天晚上家里肯定有好吃的。
洛锦没注意,一辆马车从她身边不紧不慢地驶过。
“喂,你快点走,我家少爷说捎你一程。”适才驶过的那辆马车停在了前面,一个小伙子跳下车来,朝她喊道。
洛锦认出那人是杨亦安的书童阿成。
“不用了,你们走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洛锦朝他挥了挥手,她不愿意坐杨亦安的车。
马车依然停在那里。
洛锦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见杨亦安从车里探出头来,便朝他笑了笑道:“谢谢杨公子,我一会儿就到家了。”
“是这样,我去杨柳村舅舅家,顺便去洛万财家问问翠玉娘的事,另外,有一些疑问,还想问问你。”杨亦安的声音依然是温润的,但他说话的口气却有些不容置疑,他依然掀着车帘,仿佛在等着她上车。
洛锦迟疑地看着他,该不会是又问贾小玉的事情吧!天,那个冯老太爷已经死了,他还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啊!这个男人真够无聊的!
“喂,让你上车是看得起你,摆什么架子啊你!”阿成拿着马鞭,站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着。
“你走你的,谁稀罕让你们看得起,无聊!狗仗人势!”洛锦白了他一眼,真够倒霉的,这一天竟然光跟人吵架了。
“我看你这人真不知好歹,亏我家少爷今天还帮了你,早知道让那两个人把你店砸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懒得理你!”洛锦快步向前走着。
“阿成,闭嘴!”杨亦安不动声色地看了洛锦一眼,放下车帘,马车又不紧不慢地跟着洛锦后面。
阿成慢腾腾地赶着马车,故意离洛锦走得很近,不时朝她吹着口哨,一脸的坏笑:“你真的不上来?还是怕我们把你卖了?”
“上就上,怕你们不成。”洛锦一下子跳上了马车,钻到了车厢里面。
“你真是个疯丫头。”阿成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嘴里嘀咕着。
杨亦安斜躺在软榻上,有些慵懒地翻着手里的书卷,他面前的桌几上还放着好几本崭新的书,好像还没有翻看过的样子。
他看见她坐了进来,暼了她一眼。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在我舅舅家那天晚上,为什么我看见一个人影翻墙出去后,随后看到的是你了。”杨亦安皱了皱眉,也不看她,只是依然盯着手里的书,一字一顿地说,“因为那个女子是你放走的。”
洛锦心里猛地一颤,又故作镇定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放走的她?”
“我没有证据,但我凭直觉,就是你放走的那个女子!”杨亦安轻轻地翻着书页,纤长有力的手指似乎也平添了一丝书卷气。
没证据就好,随你怎么说!洛锦松了一口气,无所谓地笑了笑,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自己又装不了什么淑女了。
“我又想起那天晚上在我家酒坊的门口,为什么又碰到了你?你怎么会在那个时候来到镇上?后来才知道,那天晚上翠玉娘逃走了,也就是说,是你帮她逃走的。”杨亦安终于坐直了身子,放下手里的书卷,大大方方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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