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第二日,阿南还真就接了个帖子。因是昨日说过的话,倒不好装忘记。横竖那忠武将军家离金记绸缎铺也不远,顺手做个人情也没什么损失。便喊上周幸,也不带其他人,只跟管事晃了下手中的帖子便跑了。
周幸得了空,在阿南进门之前跳下马车,直接就去了金记绸缎铺。谢威也是要干活的,上班摸鱼的事,没有一个老板待见。周幸也就长话短说:“你便回个信,说你还好,也免他一番惦记。”
不料谢威冷笑:“这是惦记着看我死没死了罢!”
“这又是如何说?”
“不心虚跑那么快作甚?”说起这事谢威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当日钱财俱放在他身上,我只得一点纸钞。我落水时间也不长,待爬出来时,人影都不见!我在岸上寻了他二三日,才得知他早已北上!我不求他为着我与那帮浑人打架,也别带着我的钱财就这样抛下我便走,不然我岂能这么狼狈?分明是……分明是见我没甚前景,痛打落水狗呢!”
周幸皱眉道:“别是有什么误会吧。十来年的情分呢!”
“十年情分!”谢威说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自问从未有对不起他之处,他却连这点后路都不留与我!他还带着几十贯钞,并散碎的金银锞子。便是合约到期,真要尽主仆一场,把钱交予你收着,只待我日后回来取便是。”说着冷笑:“只怕是想着我横竖回不来,那些钱不如自个带走,在夔州乡下地方,不知可以置多少地,日后他也是个郎君了!”
周幸只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小甲不是那样的人。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之间的事,作为外人的确没什么置喙的余地,只得闭嘴。只是,自己如何回信?若是小甲是真心,不回岂不伤了他的心?回了吧,好像更伤心。这……
小甲关键时候叛逃,差点把谢威的心肝脾胃刺成筛子,幸而有个周幸,不然扭曲成变态也未可知,众叛亲离真的不是一般的考验承受力。在他的人生中,父亲是常年缺席的角色。最亲密的人无非就是母亲、妹妹和小甲三个。硬要算上其他的,最多添上舅舅家的亲戚和家里贴身服侍的女使。母亲,他是不相信会算计他什么,现在想来八成是被人哄了。只是如今父母早已地府团聚,想通了都白搭。剩下两个,却是跟他撇的不是一般二般的干净!还不如周幸这个外人!这口气他哪里忍的下?纵然无能去寻他们麻烦,心中的恨意却半分没少,都恨不得老天直接劈下一道雷,将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收了去,哪里还耐烦虚与委蛇的解释?
待收回神思,见周幸一脸尴尬,也颇觉不好意思,到底是人一番好心。便勉强笑道:“说这些做什么?你好久都没出来了,近来可好。”
周幸回过神来,忙道:“还行。”
“方才是我急了,你别恼。”
周幸摇头道:“这有什么可恼的?你又不是怨我。我今日并没有假,是姐姐放水让我偷了点懒,这会我可要走了。你多保重,得空再见吧。”
谢威一把拉住:“可真恼了我?”
“我姐姐接的便是你们二条街外忠武将军家衙内的帖子,我真该走了。”
谢威还是有些不信,只是话已到这个份上肯定不能不放人走,只得道:“你知道我口没遮拦的脾气,我……”
周幸翻个白眼,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就长的这么一副小气刻薄样?说没恼就是没恼,真恼了我还怕你不成?早一巴掌招呼过去了,又不是没打过你。”
说的谢威也笑了:“是,手劲真不小。”
周幸笑道:“我先走了。”
“得空来玩。”
周幸一转身就跑了,我躲你还来不及呢!得空来玩个毛哟!多管闲事都管到这个份上了,还不避着点,回头再说自己是同情不是爱情,不要嫁给你……不带这么坑人的!两世都没谈过恋爱,压根就不知道爱上人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如何去爱。这种情况下,勉强去谈感情,只能伤人伤己。最起码也得等她真想明白了才行。何况谢威到底是真的喜欢她还是雏鸟情节也是个谜。毕竟谢威的年纪摆在那里,能知道爱的意义么?能知道结婚所需要承担的责任么?还是等两年,彼此都大点了再说吧。
☆、衙内
周幸这一躲就躲了大半年。教坊是个很好的屏障,真心想躲某一平民的时候,比防火墙还靠谱。中途廖云归来调笑了几次,但他不见谢威,还不知周幸在躲人,自然也就单纯的说几句而已。在周幸看来,廖云是个很奇怪的人。他喜欢燕绥喜欢到众所周知的地步,然而却从来不留宿,也不提在一起的话。这或许是他们俩的隐私,周幸也不好多嘴去问。只在廖云回来后,再不去骚扰燕绥,以免当灯泡遭驴踢。
日子不咸不淡的竟然又这么过了一年,阿麦作为新生力量直接代表古琴组进宫表演。老熟人欢欢年前跟一商户看对眼了,在振兴街的巷子里收拾了一套小院,接了去当了人家的外室。彼时很鼓励私生子认祖归宗,所以在大部分人看来外室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有本事生个儿子,即使外室子的继承权不如婚生子,但也算老了有靠。商户人家又有钱,子孙不在是贱籍还衣食无忧,再好不过的结局。也算是中层女伎顶顶好的出路了。是以也同燕绥退役一样,邀了相熟的同事吃了一场酒,大家很开心的挥泪告别。
阿南是万年不得上春晚的水平,她也识趣的不再羡慕高端客户群,而是花足心思攻克中低端市场,几年下来收效不错。就客户属性的问题上,还与周幸达成了一致——热烈欢迎商户的到来。要不是官伎身负讨好官员的使命,我们必须得相信低阶的穷官一定会被女伎写入拒绝来往名单内。
既然不能上春晚,大家也就闲了下来。今年燕绥退役,阿麦有事,连麻将都凑不齐一桌。阿南只得跟周幸俩人拿着骰子赶围棋。当然不是没有别的闲人,可是被春晚刷下来的同时还没接到其他客人的帖子,是令人很不爽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去招别人的白眼,干脆剩下的人就各自跟着自家屋里的女使找点什么消遣消遣,好熬过这漫漫长夜。
不想清闲的日子在年初二中午有了转机,阿南接到忠武将军家独子闻衙内的帖子,邀她们晚间去陪席。周幸看着帖子叹了口气:“早来一日也使得,偏今日来,姐姐你身上不大爽利呢。”
阿南愁眉苦脸的道:“谁让日子赶上了呢?一月总有那么几天,罢,你替我拿多一个手炉,多多备些炭吧。”
“可要准备热水?”
“要那个有什么用?在外头一晃就出来了。”
周幸笑道:“前日货郎挑着杂货来卖,我见到他们胡人的水囊,便买了一个。那个不漏水又厚实,灌了开水压在肚子上也好受些。”
阿南狐疑的看着周幸:“你葵水还未来,怎底想到了这个?”
“我是晚间睡觉拿来捂脚的……呃,姐姐别嫌弃。”
阿南囧了一下:“外头虽冷,车里却可以放火炉,不至于使那个。”
周幸暗自懊恼,这说话不经大脑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又乱放好心得罪人了吧!笨蛋!
阿南知她一贯没什么心机,想到一出是一出,早懒得计较,只嘱咐道:“你快去好好梳洗一番,大过年的你给我弄一身光鲜衣裳换上,别灰不拉几的,我们是出去做客呢!”
周幸笑笑:“姐姐放心,我前日自己做了个斗篷,可好看了!”
阿南不信:“拿出来我瞧瞧。”
周幸便从柜子里翻出一条灰色斗篷来展开在桌上,阿南抬头一看,只见青灰色的面料,由下至上绣了白色的树叶,最底下最密,越往上越稀疏,用黑线钩边压色,颜色虽素,却有一番风味。便点头道:“也罢了,只是颜色灰些。”
“太鲜亮的颜色都不让我们使,大节下我怕官宦人家规矩多的紧。”
“说不让使你还真不使了?”阿南嗤之以鼻:“官家那规定,也就治的住穷人家,有钱人家谁不愿穿的好看?时间长了连官家都不理会,你理它作甚。”
周幸只低头打扮,不再说话,她是万年灰色系,好歹过年,换了条鹅黄色的腰带对付过去。看的阿南直翻白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克扣你!”
周幸暗道:我又不是真傻的无药可医,女使就是为了衬托主人风情万总的存在,打扮的那么漂亮干屁!细究起来,众人背地里都道她五官比阿南还强些,那就更不能穿的过鲜亮了。再说今天这么冷,要漂亮就不能要温度。看阿南这个身体状况,她十分怀疑女伎们不容易生育,没准就是经期的时候被冻的!当然这对女伎们是个福音,反正怀上了也要打掉,现在这样除了行经的时候痛了些,也没什么不好。
阿南穿戴完毕,问道:“你收拾好了没?我们趁早去吧,昨晚就开始下雪,直到现在还没停,路上还不定怎样呢!可别迟到惹恼了那人,大年下白挨一顿就不好了。”
周幸郁闷的说:“怪道世人都说武将粗俗!”以前看历史书,也曾痛骂过宋朝崇文抑武,搞的边塞无人。可真身处这个时代,就会发现文人真是可爱透了!最多酸你一酸,刺你两句,被抽这种可能性为零!极个别蛮横霸道的小衙内,还要受到舆论的约束。哪像武将家的,就算是捐钱买来的闲职,也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上一回阿南就因说错一句话,被当众甩了一巴掌,所以周幸很不喜欢闻衙内这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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