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谢威觉得如果每天都这样吃饭,大概会短命几十年。谢母努力的调节气氛:“中秋望过年,时间过的真快。我们年下要请的戏早早预备好吧,不然达官贵人排下来,我们都请不着好的。大娘最爱百戏,大郎可有熟悉的伎人?”
兄妹两统统装作没听见,饭局再次冷场。谢母头都大了,她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两孩子到底怎么了!五郎……好吧,入赘到谢家,便是二郎了。二郎虽要叫谢威一声大哥,年纪却大了四五岁,让他帮衬一下有什么不好?横竖都是自己人!大娘也是,大郎从小别扭归别扭,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什么时候忘记过妹子了?竟连一句软话都不说。你不是自诩聪明么?哥哥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可这话谢母不能说,她悚着自家女儿那冷若寒冰的眼神。然而心里确实很不高兴,甚至怀疑女儿是故意的!撺掇着丈夫排挤自家兄长好夺权。从小就管着家里一摊事,这是不舍得放手了吧?这么一想,心眼更偏了。可惜她的偏心眼,实在是屁用没有。
谢威一点都不领情,面对谢母的嘘寒问暖统统当做没看见,吃完饭一摔筷子走人。听着母亲追出来的脚步声冷笑,不用到明日,外祖家就会知道自己的失礼,回头借机训斥吧!路过庭院,看着修剪花木的人的陌生面孔一阵怅然,这座宅子真的还姓谢么?天下女人皆顾娘家,然而顾到把夫家产业儿子前途统统奉上的女人,怕也只有自家的母亲了吧。既如此,当初又何苦嫁到谢家来?跟大娘似的,招赘上门,不就皆!大!欢!喜!?
胸口如同堵着棉花似的喘不过气来,继而觉得身上都燥热不堪!烦躁!看什么都烦躁!熟悉的使唤人陆续合约到期走了,也就剩一个小甲还剩大半年!可以想象等小甲离去,这里会变成谁的天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不想在“别人”家摇尾乞怜,他必须做点什么!
“小甲!”
“唉,小的在。”
“过来!”
“是。”
谢威深吸一口气,再压低声音道:“你说那谁真的肯把东西送回给我?”
“幸幸小姐是这么说的。”
谢威咬牙切齿:“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真个没脸!”
“小郎打算做什么?”小甲暗道,不要这钱,咱就会更没脸。
“不知道,但我总要一笔本钱,翻个本叫他们好看!”
小甲顿了顿才道:“也就那个羊脂玉佩值个四五百银子。”
谢威头痛,平日里大手大脚,旧年的私房哪里还在?如今再去账房支钱,绝对是自取其辱。想都能想到对着廖五一脸狗腿样的账房会说什么话了。翻来覆去才发现,他还真只有去求一个教坊司的女使!真是奇耻大辱!
小甲想了想道:“小郎,我们不妨想想要做些什么。”
谢威道:“还能做什么,如今离过年还有些时间,我们去江南不拘哪一出进点货物,拖到东京来贩。年下人人要买东西,这还能亏不成?”
小甲倒是忠心,要论胡闹他门清,然而要论做买卖,他简直两眼一抹黑。听着谢威的话还算靠谱,便撺掇起来:“小郎说的对!这日子不是人过的!分明是谢家,却偏看姓廖的眼色过日子,连大娘也……小的就跟着小郎走一遭,待发了大财叫他们瞧瞧!到时候买个大屋,自己做郎君,稀罕的他们!”
谢威听到小甲如此一说,顿时充满了信心,一掀袍子,抬脚就直往教坊奔去。
要说谢威身上没钱,也不尽然。廖家不可能做的太绝,这样道义上太失分,所以谢威口袋里十来两钞还是有的,不至于连教坊的门都进不去。如今他也没心情喝酒看戏,冲进教坊,拿了一张小面额钞票使人去请周幸。谢家的饭吃的早,走到教坊,还没到十分热闹的时候,谢威很容易挑了个角落的包厢,坐在那里等待。要说不安是有的,空口白牙,那些钱财人家真的说给就给?但更多的是窘迫,只好不断的给自己洗脑——等赚大钱了,翻倍还给她!
周幸来的有点晚,一进门先翻个白眼:“祖宗,今晚中秋!你怎知我姐姐没外出的帖子啊?也不叫人送个信来!”
“那你姐姐今晚有帖子?”
“没有。”
“那不就结了!”
周幸估摸着谢威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待谢威进入主题,就主动掏出一个小荷包,一抽绳子,往桌上一倒:“前日你寄在我这里的东西且先拿回去吧。”
谢威神色复杂,周幸的说法几乎全了他所有的面子。这么一来他反而豁出去了,一梗脖子道:“不用那么客气,如今我也不怕人笑话,这些只当我借你的,你若不信,我们便立个字据,签字画押!”
都逼到跟她收回贵重物品的份上了,看样子已是山穷水尽,周幸没有打击他的信心,只说:“不用字据,我信你。”
一句话说的谢威眼眶一热,被伤的千仓百孔的心仿佛被一壶暖好的黄酒包裹着,温暖而香醇,喉咙却犹如堵着大石,万分艰难才含糊吐出一个谢字。
小甲比谢威要大几岁,想法比较复杂,自以为这对鸳鸯还有私房话要讲而自己当了灯泡,很厚道的悄没声息的退了。
没有外人在场,谢威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至于为什么把周幸当成了自己人,他也不知道。
周幸见谢威一脸憔悴,想着他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就经逢如此大变,不由产生一种同是天涯苦命人的感觉。到了此时,她知道所有的言语安慰都是苍白,只拍了拍对方的手。
不想谢威反手将她抓住,继而无声的哭泣着。隐忍的哭泣引得身体微微颤抖,如同被大雨袭击过的小狗。
周幸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陪着。如同去年中秋,燕绥陪着她那样的陪着。人到难过时,未必就想要谁的帮助,但一定不想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
周幸无声的安慰和温暖的手,让人觉得安心。谢威产生了一种倾诉的欲|望,然而一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张了张嘴,又闭上。如此几次,方才憋出了一句:“我娘不要我了!”话一出口,内心的委屈倾泻而出,用尽全力攥紧周幸的手,嚎啕大哭。
虽说并没有真正了解过谢威,然而这样的伤心绝望,应该是从来没有过。因为这种极端的情绪,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除非是神经纤细如柳永一般的才子。周幸看的一阵心痛,不经大脑的安慰便脱口而出:“不管你去做什么,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豺狼
话一说完,周幸就傻了。她真的就是,呃,对祖国未来的花朵产生同情而已,就是告诉伤心的你,你还是有朋友惦记的是吧!可为什么话一出口就显的有那么一种直教人生死相许的味道呢?她发誓她真的没有承诺什么!啊啊啊,这怎么解释啊!抓狂!
说实话谢威也傻了一下,他没想到如此落魄的时候居然还有人跟他表白。傻过之后,就是充斥肺腑的感动!在几乎被全世界都抛弃的时候,有一个人在行动上和精神上双重支持你,这种美好简直难以言喻。几乎想都没想的抚摸上对方的脸颊:“必不负你!”
周幸此时简直想死的心都有,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痛恨过自己的不善言辞。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欲哭无泪。然而这份窘迫,在谢威看来就自觉脑补成了羞涩。还脑补的很美好——虽说打起架来男人婆了点,但其实一旦涉及到这个问题上还是很娇羞的嘛。嗯,以后一定把她赎出去,再不让她在这里受委屈。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脑电波不在一个频道,当然如果周幸知道谢威心中所想,此刻绝对不再会担心谢威的误会了。教坊司出身的女人,以谢威此刻的身份也只会想赎她出去,许以如夫人之位。介于商户没有阶级特权,如夫人三个字还得打了七成的折扣。而周幸却以为谢威在给她一个许以妻位的承诺,可见上一世虽然遥远,可有些思维惯性还是深深的刻在骨子里,关键时刻跑出来掉链子。如今唯一庆幸的是周幸阿姨没有爱上未成年少男,那么这个乌龙就随风去吧。周幸也还很天真的脑补——青春慕艾啊年少轻狂啊,过两年就会忘掉了,谁没事记的初恋哟!于是两个人各得了自认为不错的心理安慰,皆大欢喜的分道扬镳了。
如果抛开种种误会不提,谢威不过是周幸生活中连一点涟漪都溅不起的小石子。小石子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周幸便又回到了一成不变的女使生涯。工作时间扫地洗衣服,闲暇时间看书练字跑去燕绥房里闲磕牙。有时候周幸觉得陈五娘给她起的名字挺不错,一般人都碰不上连续两届上司都能容忍她常年去隔壁部门上司家窜门窜的很嗨皮的好事,可偏让她碰上了。月恒自然是孤傲自诩不会摆出一副小家子争宠样,这阿南就不知道在想什么了,但既然她不管,周幸自然就当做是默认。
说实话,阿南经常有些小心思,很难让人猜到,又或者她也不愿让人猜到。猜心思属于高难度技术活,周幸要是掌握的好,上辈子早混出头了。既然不具备此项技能,她也就索性一点没猜,阿南说什么是什么,不说就当是默认。凭着这一点,她跟阿南的关系倒是诡异的处的不错。当然也是周幸一直到现在还不具备强烈的主仆意识。曾经的同事变成了约等于主人的存在,这在一般人是挺受打击的。可周幸一直只当是同事升到了部门经理,接受度之高,恐怕也就燕绥可以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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